他们甚至还去见了沈浪——曾与王怜花同处一个江湖的大侠,沈浪与朱七七欲往扶桑,见了王怜花后便出言邀请,王怜花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嗝屁的晏良以及年纪还小的晏慎明,拒绝了沈浪。
沈浪和王怜花既是死敌,又是好友,两人的关系并非一句话能概括的了,见王怜花拒绝,也只是道若是有空可以出海去见他们。
“若是有机会,我也想见见那位晏探花。”沈浪笑言,他听晏慎明说了王怜花在京城中干的事,对那位能和王怜花狼狈为奸的晏良十分好奇。
“等你有机会了再见罢。”
*
李寻欢乐于助人,路见不平总是会飞刀相助,这为他引来感激的同时也招致了怨恨,
当王怜花带着他们去了关外时,听到消息的人前来围堵李寻欢,王怜花让他二人自己解决,同时自个儿跑去找他的外甥。
白飞飞自沙漠中失去踪影,王怜花便没有再见过她了。
但前些日子他却收到了白飞飞写给他的信,信中说自己命不久矣,有一幼子希望他能代为照料。
好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王怜花便来了关外见她。
白飞飞形容憔悴,已不复多年前的娇俏,见到王怜花后神情也冷冷淡淡的,只是让阿飞走到他面前。
“他叫什么?”
王怜花看着面前这神情倔强的小孩,他怀中抱着一把小木剑,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但考虑到他在关外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想必比他展现出的样子更大。
“阿飞。”
白飞飞咳了一声。
王怜花:“姓呢?”
白飞飞凝视着阿飞的背影,目光温柔:“他无姓。”
她沉沉睡去,王怜花和阿飞都知道她不会再醒来了。
埋葬了白飞飞之后,王怜花让阿飞跟着自己回去找晏慎明和李寻欢,结果发现多了一个人。
“在下龙啸云。”
男子对着王怜花十分忐忑,恭恭敬敬地作揖。
阿飞看了看龙啸云,又看了看王怜花。
王怜花点头,在龙啸云回了房间后问剩下了的两人:“他是怎么回事?”
晏慎明道:“我们快解决李寻欢的仇人时,他路过帮我们解决了剩下的人。”
王怜花抱以无所谓的态度,没再追问,将阿飞往两人面前轻轻推了推:“这是我外甥,叫阿飞,你们想怎么叫都可以。”
晏慎明眼睛一亮:“阿飞……弟弟。”
他为终于有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而高兴。
阿飞固执道:“我叫阿飞。”
晏慎明:“弟弟。”
阿飞:“我叫阿飞。”
……
两人这样来回了几句,王怜花一巴掌拍上晏慎明的脑袋,道:“别吵了。”
晏慎明:“……是,老王师父。”
李寻欢在一旁忍笑。
*
王怜花对无名小卒没有兴趣,第二天在龙啸云找他们之前便带着三个小辈离开了,倒是李寻欢觉得过意不去,写了信让小二给龙啸云。但江湖之大,他见过许多人,能记住样貌姓名的不过寥寥,龙啸云并非出类拔萃,过几年李寻欢便会忘了他曾见过这样一个人。
王怜花一行又去了京城,彼时晏良已经快到极限,见到他们显得相当高兴。
晏慎明长高了一些,李寻欢更显成熟,而王怜花还是一如既往的那张脸,岁月似乎在他身上停止了流动。
“你老了。”
王怜花听到晏良对自己近似惊叹的问候,给予了回应。
晏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沉痛地点了点头:“我老了,老王叔叔你还年轻呢。”
他后来身体每况愈下,皇帝让御医替他看病,得出了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结论,皇帝无奈之下只能同意了晏良的辞官请求。
晏良安心等死,剩下的半年多的时间每日晒晒太阳,看小孩们打打闹闹,偶尔也会有些官场上的朋友来看他,无论好意恶意,晏良永远温和以对。
雨化田带着药材来看望他,神情复杂,又有几分惋惜——这几年和雨化田培养出一些默契的晏良知道他在惋惜什么,若是晏良死了这朝中会少一个干实事的臣子,但生死有命,他只能惋惜。
晏良总是会在晒太阳时闭上眼,有数次他们都以为他死了,心慌地推了推之后却还是得到了晏良的笑脸。
这次也是一样。
晏良安详地闭上了眼,晏慎明下意识地想要推醒他,但王怜花伸手拦住了他的手。
于是晏慎明知道,晏良不会再醒过来了。
第93章 寄长风(一)
这回的世界让晏良感到十分意外, 比自己的身份还要令人意外。
上一个世界他为官近十载,熟读史书,尤为关注宋仁宗那年代的事。史书上记载有包拯,有庞籍, 却没有展昭与庞昱。
但这个世界却有他们。
晏良瞅着面前的书, 他在上面找到了展昭和庞昱的名字。尽管只是微不足道地提了一下, 对晏良来说却意义重大。
……但也只能是意义重大而已。
晏良很心塞,想到自己的身份后又有点趋向于心梗。
他, 从一个被压迫阶级,成功晋升为压迫阶级。
他这次的身份是宋徽宗他儿子, 赵桓。
与宋仁宗时期隔了将近百年, 若是这样他的朋友们想必已不在人世了。
晏良叹了口气。
就只差那一点……只要再往前,他就能和朋友们再次相见了。
系统蹦出来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即使见了他们也不能与他们相认的。】
它认为自己有必要安慰难过的宿主,却不明白对方在明知不能相认的情况下为何还是想与朋友们相见。
晏良更郁闷了。
——对, 签订的合同里明文规定不能主动去说。
上个世界王怜花认出他来后并没有追问, 他接受能力强, 究其原因是当初他曾意外去过另一个世界, 送他回去的是晏良,自然隐隐约约知道晏良的不同之处。
而晏良在他的其他朋友面前只是一个神棍而已。
晏良不会因此事而萎靡不振,难过之后还是一条好汉子, 趁养病的功夫他将如今宋朝的情况给捋了捋。
与他在史书上看到的差不离——便宜老爹沉迷琴棋书画与美人,朝中奸佞当道,外有金人虎视眈眈——令人十分头秃的现状。
系统给他提建议:【你可以选择当皇帝, 或者死遁。】
晏良默默笑了笑,没说话。
赵桓没有什么大志气……作为一个皇子来说十分罕见,人家只想当咸鱼。
晏良的咸鱼是四处乱跑偶尔搞点事,会时不时翻身晒太阳的咸鱼;但赵桓的咸鱼是真咸鱼, 连翻身也懒得翻的那种咸鱼。
如此咸鱼的赵桓却在被封为太子不久掉入池中,感染风寒,就此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晏良如今便是打着在养病的旗号安详地偷懒——赵桓不受他爹宠爱,说好听了是行止端凝,说差了是木讷寡言,可他为了不被他爹彻底厌弃却学得比谁都认真。
只是学得认真并不代表他爹会对他亲近起来。
赵桓过于木讷,完全不懂投其所好,赵佶对待那些派马屁送礼物的大臣有时比对待嫡长子还亲密。
晏良在住处里养了几天病,等风寒痊愈后他进宫向便宜老爹请安。
东宫与皇帝的御书房相隔甚远,晏良穿越了大半个皇城才到了御书房。
请安这事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就是麻烦。
赵佶整个人透出股文艺中年的气息,晏良看他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皇帝,反而像一个艺术家。
晏良在看赵佶,赵佶也看着他。
赵佶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病愈后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却有了些说不出的变化。
他打量了下晏良,道:“太子是不是瘦了些?”
晏良恭敬道:“是有一些。”
赵佶想了想,道:“回去多吃点。”
晏良差点被这接地气的话给逗笑了,回道:“是。”
随后赵佶又谈了些别的事,他自认自己这个时候还算个贴心的父亲,见到太子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晏良打蛇随棍上,趁皇帝老爹心情不错的时候委婉地表示了自己想搬去宫外住的想法——赵桓原本就住在宫外,只是封太子后又搬入了东宫——赵佶先是微微皱了皱眉,等着晏良继续说下去。
晏良先是表达了自己被封为太子的惊喜激动兴奋感激之情,将赵佶夸了一通;随后表示他既然当了太子,自然要为皇帝老爹分忧,他居于宫外可以贴近民生,感受京城风光,亦能皇帝老爹在京城中找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并同时保证不会耽误了学。
晏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百用不爽,更何况他正说到赵佶的心坎上了。
他平日里被一些大臣送个东西会被朝堂上的人怼,偶尔想出个宫也得偷偷摸摸地出,这个皇帝当的实在是憋屈。
赵佶有颗向往自由的心,见晏良言辞恳切,情意真挚,心想若是儿子孝敬他这个父亲百官也许说不了什么……说不定只能顺着夸太子有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