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还有硬席梦思垫着呢吗……难道真田家的传统是在客房里放硬席梦思,主人自己睡木板?
柳坐起身,见真田坐到课桌旁边认真写着作业,并没注意到自己,便微笑着推门出去,接着溜到了上次合宿时自己睡的房间。
唔……也没有床垫啊……柳宽慰自己可能是真田宅将垫子都拿去洗了,现在没干才没铺垫上,想了一想,又来到了真田安排自己现在睡的房间。
手下传来的明显比其他床铺软和不少的触感已经把事实都告诉他了。柳想了想,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再回到真田房间坐下时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
“弦一郎,我问你个问题……”柳看真田将数学练习册收起来换上了另一本,趁着空挡开口,“是不是每次我来你家睡,你都单独帮我准备床铺?”
真田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个,半天也没说出答案,只是将练习册的封皮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柳猜出了大概,暗道一声怪不得仁王那时候喊着说硌得慌,自己那时还笑他太过娇惯,却不知原来还有这么个门道在里面……
前几天的猜想又冒出了头,柳突然想起被自己遗忘在书包侧兜里的两个纸团,记得上次拿纸巾时没在里面看到,心猛地一紧。
他按捺住不安,将背包拿了过来,拉开拉链再看时,里面果然没有那两个罪证的身影,不觉愣了愣。
该不会自己去游乐园那天坐勇敢者摇篮时掉落了吧……可是书包拉链明明好好的没有松动的痕迹……
想到自己这个背包除了真田和幸村没人在这段时间内动过,柳背后的汗毛瞬间根根竖立了起来。
他迅速对眼下的情况做出了判别,如果是幸村看到了还好(……你确定?),顶多是被嘲笑几句,如果真的让真田拿了去,自己岂不是要尴尬死?
他将脑袋埋在桌子上,在皇帝诧异的目光中无语凝噎,半天后才缓过神来,抬眼幽幽看着真田,企图找出什么不对劲来。
柳此时的心声:……此人居然脸红了……我不过盯着他看了十分钟弦一郎居然脸红了……
真田看着他突然间咬着衣袖摇头不语,还以为床垫的事刺激到了他,忙开口解释:“我们小学毕业旅游住宾馆时,莲二你不是说过只有在硬席梦思上才睡得安稳,所以合宿时我自作主张就帮你加了一层……”
柳瞬间恢复了常态,笑着抬头将真田放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挪开,示意他继续学习大业,便维持着僵硬的笑容跑去找伊藤静了。
原本笑得灿烂的伊藤见他过来,忙将笔记本屏幕扣上,坐直身子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以为你还要跟弦一郎在里面说会儿悄悄话呢。”
柳硬着头皮表示不敢,忙扯开了这个危险话题:“青学明天跟冰帝的比赛,伊藤姐你还去看吗?”
“不去了。”伊藤静将页面上的文件关掉,意态阑珊哼道,“看到那女人就有气,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看充满美少年暧昧的青春偶像剧吧。”
她说完见柳只是笑着并不说话,便道:“莲二你为什么每次都要避开不去看青学比赛呢?”尤其是东京都大赛的时候,明明时间很充足的。
“伊藤姐,”柳将笔记摊开,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对你来说,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实情,所以从没有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吧。”
伊藤点点头。
柳想了想,继续道:“但是对我来说,活了十五年要突然间接受这个世界其实是构建在黑白铅笔画基础上的事实,是非常困难的。”
“我总是不自觉地在逃避,希望等到自己可以完全静下心来,再去面对已知的未来。”他说话期间一直看着真田紧闭的房门,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还是收了口。
——只是一转眼间,居然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刻了。
但是虽然对原作不满,柳发现自己依旧很反感早川静现在改变剧情的手段。以他的性格,如果没有早川,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用尽全力想要改变。
柳深深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如同杰克伦敦笔下的那个几乎走投无路的淘金者,如果面对着的是一条体格健壮的狼,因为根本无力反抗,被对方吞食吃掉也就罢了,死在一只病怏怏的老狼口下,实在是不甘心的。
如果换做伊藤静帮助青学的话,他是断然不会这么有干劲的。
福士握紧拳头,将手臂往前一伸,对着队友大声喊道:“好,我们上吧!”
对面立海大正选队伍里的仁王不屑地“切”了一声,转动球拍想着怎么将这群看起来战意十足的对手迅速击败。
就在银华正选的士气上涨到最高点时,一群人齐齐捂着额头:“不好意思,我们头疼,弃权……”
福士很认真地面对着无语的观众和裁判解释:“昨天晚上空调开得太大了——我们不该苦练到凌晨浑身被汗湿透了还吹空调。”
切原将网球袋摆到肩膀上,没好气地翻着白眼:“要弃权不早说,现在一耽搁我们大概要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才能赶到青学和冰帝的比赛现场。”
柳甚为意外地打量着他,不解一向对路程没有概念的后辈怎么会知道坐车去现场要用多长时间的问题,看他气恼的样子,便用胳膊肘拐了拐真田。
皇帝点点头,临时作出决定:“那么,我们现在赶过去说不定来得及,有没有想要去看比赛的?”
切原第一个举手,柳也跟着点头。仁王柳生都没有应声,看来之前已经有别的计划了。丸井则表示要去新开的一家蛋糕店排队买限量版草莓蛋糕,宣称要用来在芥川胜利后请他吃饭。桑原少不得要陪着他去。
柳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这么经典的双部之战立海大只去了三个人观看,见此情况只得走开去打车了。
三人到地方的时候迹部和手冢已经上场了。迹部一个响指,原本整齐的呼喊声立刻全部停了下来,他撩了撩头发,走到球网前,跟手冢伸出来的手握住。
手冢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好了吗?”
听到迹部显得很是乖巧的“好了”回答,柳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把头扭向一边。上辈子每回在动画或者漫画里看到这一幕,他都会有一种这是父子对话的错觉。
尤其是配上手冢现在脸上呈现微不可查的无奈,更加符合父亲在看着不听话的儿子的情景了。
柳忍不住胡思乱想着,见迹部连连打了两个喷嚏,笑着将原因也归结在此人昨晚空调吹多了上面。
早川静似乎之前并没有对这场比赛多说什么。如果毁了网王中最最经典的双部之战,用不着伊藤,柳怀疑自己都很可能忍不住上去给她一顿胖揍。
比赛比预想中的还要激烈,或者说是壮烈。尤其是手冢决定打持久战时看向迹部的眼神,一瞬间让场上所有人都失了声。
模糊中听到远处的千石清纯沉沉感叹一句“手冢国光,你真是不简单”,柳不停记录的动作没有终止,望了他一眼在心中对这句话由衷赞同。
在青学打网球只不过渡过手冢三年时间,为了这三年时间要将整个网球人生都奉献出来,这样的决绝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难以想象和承受的。
切原的眼睛中闪着浓郁的战意,真田微微颔首表达着敬意。柳莲二依旧闭着眼,注意力缓缓移动,看向了自己的发小。
贞治,面对这种场景,你的想法是不是跟我一样?你有没有觉得,这样抛开一切打网球,才是一个网球手真正的愉悦……
“越前龙马,虽然还只是一年级生,但是成为青学正选的他还是不可小看的。”柳看着两校相互敬礼致敬,轻声提醒着切原。
黑发少年从之前的比赛中回过神,将乱糟糟的头发揉弄得更加杂乱,斜眼看着他跟真田,哼道:“一年级就成为正选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柳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后退一步给接受他挑衅的皇帝让出位置。果然真田皱眉道:“那么不如我们比一场吧。”
切原没有迟疑就应了下来。显然这两个人看过比赛,都跟越前一样需要一场高水准的竞技来发泄。
柳老神在在地感叹一句这就是热血的青春啊,因为比赛场地需要打扫无法使用,就领着两人来到了附近的街头网球场。
场中的人并不是很多。柳跟负责人简单交谈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单双打的限制,回头对正在做热身的两人比了个“请”的姿势。
他坐在长椅上观看,开场不久旁边就坐下了个熟人。柳神情漠然地瞥了此人一眼,不冷不热地打招呼:“忍足君,不去安慰安慰你的队友吗?”
“我现在才需要人安慰啊……”忍足扯着独特的关西腔慢悠悠地感叹道,眼神没有离开越来越激烈的对战。
“迹部君呢?”柳心中了然,不过还是居心叵测地故意踩他的痛脚。
关西狼苦笑着哼了一声,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得凝神观看比赛,想借此来缓解自己满腔的郁闷之情。
忍足沉默半晌,赞叹道:“贵校的切原同学进步真快啊,几乎已经跟真田皇帝不相上下了——当然,我指的是单看上半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