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被浇了个透心凉,内心顿时充满了抗拒。能不去吗?可队友们那么期待,他一个人不去,未免太扫兴了。也不好开口说,是因为怕坐飞机才不去的。
他在房间里踱步,来来回回。该找些什么理由拒绝?生病?有其他事?往年的英语演讲比赛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可今年提前一周,估计到不了10月就举行完了,这可咋整?
思索间,钢琴曲响了起来。
森川把电话接起:“柳?”
“你看到群里的消息了吗?”
“嗯,看到了。”
“那森川怎么一直潜水,不发言。你是不是不太想去?”
森川吃了一惊,参谋怎么会知道?他下意识反驳道:“没有啦,你怎么这么说?”
“你还记得去年台风你在我家,说自己曾经遭遇过飞机失事吗?如果是很可怕的飞机颠簸,或者经历过飞机紧急迫降,应该会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不会想要再坐飞机了。”
森川觉得莲二堪比摄像头,把他心里的想法拍得一清二楚。莲二确实猜到了,但他的情况比所谓“紧急迫降”之类的严重得多,他遭遇的是空难,是飞机坠毁。
他干咳两声,说:“参谋的记忆力我是服气的,一年前说的一句话,现在还记得。”
拐弯抹角的夸奖是对莲二所提问题的回避,这态度背后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莲二在那头说:“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换我去和弦一郎说吧。别担心,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说开了,大家都会理解的。”
“别,你先等等,我考虑一下吧。和大家一起去看望幸村也是我的愿望,不想因为我的缺席让瑞士之行留下遗憾。明年就要高三了,小伙伴们结伴出去玩的机会不会太多。我先查查有没有什么方法,比如吃点什么晕车药之类的东西,让我上飞机就睡着,也许会好一些。”
“好,那我也先去看看资料。”
“嗯!”
挂了电话,手机震动个不停,一看,是丸井。
丸井:森川,开心到飞起!能去瑞士看幸村啊!瑞士诶,以前我都没有去玩过!
丸井:真田超级期待这一次的旅行吧,你看他竟然学会用表情包了,可怕啊。加上他的腿伤也好了,能去瑞士好好和幸村过过招。等他们见面了,咱俩一定要发挥默契,好好调戏下副部长~
丸井:啊啊啊!瑞士的巧克力听说超好吃的啊!妈啊,简直不要太幸福,我要去瑞士吃甜品!看你这么瘦,等到瑞士了,我请你吃不太甜的小蛋糕,不要感谢我,没办法,谁让我对你爱得深沉。
森川笑得肚子痛,回:哥哥这不叫瘦,我身上的都是肌肉,体脂率完美。瞧你这点出息,巧克力就把你打发了,瑞士好吃的不要太多。啧啧,没见过世面的家伙,那么多美食,我都不想带你去吃。
丸井:啊啊啊!森川哥哥!森川小哥哥!一定要带我去!丸井爱你哦!
太不要脸了啊,太没有节操了啊,一个个,到底和谁学坏的呀!
笑得直不起腰,森川嘚瑟回:这段时间看你表现喽。
丸井:为森川大大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森川:哈哈哈,地上的脸是你掉的吗,快捡一捡!
和丸井私聊完了,切原又来找,说想和他组双打,去瑞士征战国外选手。
森川:为啥是我?找你参谋哥哥不行吗?我没来立海大之前,你都是和他组双打的呀。
切原:那不是之前吗,和柳学长也很好啦,但是我还是更喜欢和森川学长你打,放肆打,轻松玩!
森川:喜新厌旧啊,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啊,柳心中该有多伤心啊。想当年,给你补习那么认真,给你出了多少套卷子才把你拉扯上立海大高中部,你就是这么抛弃他的,哎,如果是我,我会心痛到哭泣。不行,我要给柳截图,让他看穿你这个小白眼狼的真面目。
切原:森川学长不要啊!我请学长吃拉面,学长帮我保守秘密!
森川:我是那种会被一份拉面贿赂的人吗!
切原:2份![可怜]
森川:某人刚刚还想让我带他去瑞士打双打的说。
切原:3份!森川学长看我看我,我才是你的双打搭子!
森川: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森川笑得跌在床上。实在太搞笑了,这都是什么活宝!和他们混熟了之后,自己的节操值都快掉光了有没有。
这么一聊,他对去瑞士的期待值蹭蹭上涨,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办护照、看了许多防止晕机的帖子,提前买晕机药、胃药。
群里欢声笑语地倒计时,真田每天在群里发自己练的书法图,写一些表达心意的俳句。时间越靠近,大家越兴奋,每天练完球讨论的都是瑞士的天气、美食、出行,网球部弥漫着即将远行的氛围。
校庆如期而至,准备好行李、满载着父母的担忧,立海大球员在学校集合,出发。
抵达机场后,大约起飞一小时前,森川吃了晕机药,还吃了点胃药,以免恶心呕吐。
直航机票很贵,他们主动选择了转机。从成田机场飞到苏黎世,中间在莫斯科转机,总行程15个多小时。座位是集体预定,森川旁边是切原。
小伙伴们在机场叽叽喳喳说着,精神亢奋。路上森川和大伙一样,可到了机场航站楼,候机时看着窗外的飞机,脑子里控制不住回想死亡前的画面,心中涌上担忧。
要是飞机在半路又出事怎么办?
近两年坠机的新闻屡见不鲜,每次空难都是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这么远的距离,谁能保证他们坐的这趟飞机没问题?
没上飞机心情已经绷得很紧,森川连连去了几次厕所。在机场洗手间洗完脸,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遍一遍和自己说,没关系的,飞机失事概率很小,全世界范围来说,比车祸的几率小得多。
“森川?”
森川扭头一看,莲二从洗手间入口进来了。
“你还好吗?”莲二早就发现森川一进机场话就变少了,从洗手间出去,脸色都不太好看,“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没有。”森川摇头,扯出纸胡乱擦了把脸。
莲二关切地看着他,想做些什么帮他分担一些,“要不要听一些东西?我下了一些有声故事,看评论还不错。”
“嗯,好,我一会儿试下。”森川往外走,刚出去就觉得腿肚子发软,不可遏制地又想上厕所。他扶了一把墙,和自己说,这不过是生理的应急反应,忍一忍就好了。
“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走?”莲二眼睛很尖。
“不要紧,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老大爷。快登机了吧,咱们到飞机上,一会儿我睡着就好了。”
莲二的担忧溢于言表,欲言又止。他走到森川旁边,生怕他出什么事。
等他们归队,其他人也发现森川状态不好,纷纷关心询问。森川挥了挥手,说:“只是有点晕机,没事的。”
趁他和真田说话的功夫,莲二把切原拉到一旁,说:“森川一会儿在飞机上可能会身体不舒服,我带了一些应急的药品,和你换个位置坐吧。”
“好好好。”
说完又走到森川旁边,把他的背包薅过来背着。森川笑了一下,“参谋,这我能行,不用你来。”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笑容有多勉强。
不多时,广播里通知开始登机。
森川和莲二放慢速度,走在最后面。过了登机通道上飞机,美丽的空姐和他打招呼,森川的注意力却没分给对方一点——他一走进这狭小的空间,就觉得胸闷气短,有点喘不过来。
做了两次深呼吸,缓缓往里走。他的座位靠窗,莲二怕他一会儿又要去洗手间,和他换了位子,让他靠走廊坐着。
他拿出眼罩给森川,说:“你带上耳机,听听歌,躺一会儿,别管外界的声音,也许好受一些。”
森川没有任何异议,听话地按照莲二的指示做了。
莲二看看着脸色苍白的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坐着等了一会儿,飞机开始启动,沿着跑道冲刺起飞。有些昏昏欲睡的森川吓了一跳,失重、耳鸣,耳边气流声很大,轰隆轰隆,上下颠簸,一瞬间濒死感侵袭到全身!
他的手猛抓住扶手,青筋都爆了出来。
莲二何其敏锐,立刻问:“森川,没事吧?”飞机在上升过程中人的重心是往后贴在座椅靠背上的,莲二费力扭身。
森川抓扶手的力只持续了几秒,很快松开座椅,手把胸前的衣服抓成一团,眼罩下方,牙齿紧咬着下嘴唇,脸上毫无血色。
他全身震颤,动作和频率极不自然,呼吸急促,很用力但感觉就是喘不过气,冷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流。莲二碰到过这种情况,知道他惊恐发作了,但这次和之前两次不一样,他动作更加剧烈,无法自控,有时突然在座椅上重重弹一下。而且发作特别急,不过十几秒的功夫,莲二叫他的名字,他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莲二之前预料到这种情况,特意到医院开了针对惊恐发作的药物,但森川反应这么大,感觉随时要晕厥,根本不敢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