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就好。”雷损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希望你们能够说到做到。”
“当然。”虞何冷冷说道,而后,他开始转身离开,既然一切都已经完结,那么他也不必再呆在这个委托之人的身边,相比较于留在任务地点,他现在更需要去做的,是将关七送往红楼之中。
既然是大人所提及的人物,那么,“他”就要比其他的一切,都要重要!
虞何走后,雷损和狄飞惊依旧留在原地没有动作,有随后跟过来的下属们为他们带来雨具和乘具,等到他们回到了六分半堂,换下了湿透了的衣物,然后再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之后,雷损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了。”
狄飞惊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知道,雷损所说的告一段落,那是因为他有了另一个的心理准备,那个准备就是,他已经开始思索,一旦红楼没有做到他们所承诺的事情,他应该怎样处置后续……这并非是因为他不相信红楼的办事的能力,那个至今依旧没有多少信息的组织所拥有的力量,只会比他们已经看到的,要更加的深厚、更加的可怕……这只不过是身为一介枭雄最基本的思考的回路,也是最简单的素养罢了。
“很可怕的组织,”狄飞惊低头垂眼,注视着自己一双修长洁白的手道:“很可怕的人。”
雷损很小心地开口道:“请说。”
他本就知道狄飞惊的观察力与判断力有多么的惊人,而这也是他之所以将他与那位虞何汇聚到一起的原因。虽然虞何并不和一般的杀手一样,独身一人潜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然后再在他认为最为合适的时机中刺出必杀一剑,但那也并不代表着,他会主动和另一人呆在一地。
“我从那人身上看到的,”狄飞惊措辞道:“不是神秘与冷酷,这些虽然他都有,但他最突出的,其实是‘忠诚’。”
雷损已经想到了狄飞惊接下来的话语。
“如果他这样的人数量一旦多了,又有哪一个组织,不会变得极为危险起来呢?”狄飞惊反问道:“而能够驭使这样的高手,并且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臣服,那样的领袖,又怎么不会极为可怕呢?”
就连雷损自己,也不能保证所有的六分半堂中的高层,都能够对他忠心耿耿、全无他意。
“但幸好,”狄飞惊为自己与雷损沏了杯茶,他语气悠悠道:“他们并没有篡夺京城的野心,所以他们并非是我们前进路上的阻碍。”
“所以,我的建议是,”他淡定道:“避开彼此的锋芒,可以用之、戒备之,但不必将之引以为敌。”
“就如此吧。”雷损下了结论。狄飞惊能够看到,这位未来京城掌舵人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是“疲倦”。
马匹在街道之上缓缓行过。雨势已经渐停,乌云虽然开始稀薄,但仍然没有全然散开,阳光依旧难以莅临这方世界,街道上的地面湿漉漉的,混杂着泥土和脏污,漂浮出尘土与腐烂的气味。
虞何又一次戴上了他的斗笠,他驱使着他身侧的健马,拉着一个放有一人高的巨大铁箱子的囚车往前行进,铁箱子的四面都是黑色的铁,只在最上方的一面留下来一个圆圆的洞口,也算是留下了一道可供呼吸的通道。
妖妖并不在他的身边。红楼中人一贯便习惯于极为隐秘的来去,那红色荆棘所赋予他们的能力,被他们运用到了每一举和每一动之中,而虞何这一次的显露,也只是因为,关七并非他们能够手提而起的人物,他需要锁链和桎梏,才能够让他失却自由。
没有人知道,这样一架奇怪的马车之上,关押的会是之前大发神威的迷天盟的关七七圣爷。
虞何以为自己能够并无波澜地回到红楼的宅子里去,当然,能够被他所解决的危险,都不能算作“波澜”之中,但他很显然地忘记了,这座京城,这之中还有一个人物,并不能算是他能够简单解决得了的——他看见了一道身披墨绿色的轻袍的年轻人正站在街道的一侧,手中拿着一柄收拢起的红色的伞,长发被梳拢在后,露出了那一张秀气俊雅的熟悉的面容……他微微侧过了脸去,不急不缓地扬起了马鞭,想要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驶离此地。
但他很明显失败了,他感觉到了一道强烈的目光停驻在了他的身上,它跟随着他,一直到这架马车驶离了这条的街道,也依旧不曾移开。
“虞何!”
顾惜朝跟随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一直行到了一条并无他人的小道之中。他这两天一直在寻找义父的落脚之处,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结果,那之前惊天的动静也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他也只剩下这一片的地方没有搜寻,半是好奇半是不甘心,他来到了此处。
虞何的身影不动,他坐在马车前,就好似那个名字并非是称呼他自己,他端坐的姿态也很笔直,像是一点也不疑惑的模样。
“虞何!”顾惜朝又道,见到那人理也不理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在深吸了口气后,义无反顾地快速大声说话道:“你叫虞何,十一岁死了爹,十三岁死了娘,十五岁的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帮助客栈喂马的营生,而后在兰香院养了一个叫做‘小美’的情人,你虽然对她很好,既送衣食又送银子,甚至想要和她结婚生孩子,但奈何她却和隔了一条街的只有一张脸还算可以的小痞子看对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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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某顾姓书生(二十)
“二人商量着要去私奔,还瞧上了你存下来的银子,所以准备在临行前做了你的性命,然后卷款奔逃……”
虞何眼不动,身不动,无比冷酷的表情。
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从小的时候开始,顾惜朝这位大人的“义子”,会对甘南县中的所有人家都如数家珍一样,无论是哪一个,他都能将之巴拉出祖先八代一般的熟稔。
而这一点,竟然到了这么多年后,也依然被保留了下来……他们之前没有被这位“顾公子”认出来,也许还得归功于他们那种特殊的、消除了存在的、隐匿的能力。
铁箱子里传出来一道嘲笑声。虞何眉毛动了动,仍然不理后面人。
“你继续否认也没有用!”顾惜朝坚定的、执着的声音依旧在后方响起:“就算你不愿意承认,我也会一直跟在这后面,不论你想要去到哪里,我都会一直跟着,直到我能够找到义父为止!!”
虞何终于拉住了手中的缰绳,红楼的据点在哪里这并非是一件秘不可宣的事情,最起码,金风细雨楼中也绝对会有那个地点的一些简单信息,他思索了一下,察觉到这样下去红楼与自己之间的关联应该是不可避免地被揭露,他终于叹了口气,将腰间的一道令牌往后随手一扔。
一道迅捷如风的物品擦过顾惜朝的脸庞,切断了他侧脸上的一缕发丝,深深地嵌入了他身后的一道墙壁之中,而与此同时,一道阴瘆瘆的声音也犹如在他的耳朵旁边说话一般响起:“胡说八道的小子,既然你要找死,那就明晚巳时,拿着这块信物,去到城北的破庙,不论你想要知道些什么,等到你能活下来,之后的一切才好说!”
“驾!”他猛地一甩鞭,马车颠颠簸簸地快速跑远,顾惜朝犹豫了一下,觉得不可能再从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后,没有继续跟随上去,而是反过身来,去将那枚黑色的令牌摘了下来。
马车带着关七进入了一座荒废的宅院,这个地方也是那晚雷损所到过的地点,一幢暗红色的庄严的宅屋无中生有般在原地之上显现,虞何目不斜视,驾车驶入其中,而在一阵的恍惚之后,原地留下的,依旧是那座凄凉荒芜的院落。
随着苏夜功法的精进,这种因红色荆棘而来的存在的剥夺与虚幻的显形,这二者之间的转换,已经是属于被他所掌握的范畴了。
有神情苍白僵硬的青衣的仆从打开了大门,他仔细地看了一下虞何,还有他身后的那个铁箱子,然后侧过头去,像是和谁短促地交流了一下的样子,而很快,就另有几位青衣的从人静悄悄地走了出来,他们围聚上来,就要为虞何整理他的车架。
“箱子不要动,”虞何吩咐道:“里面是这一次任务中带回来的报酬,待我先去请示了大人,之后再处理。”
仆从同样看了他好一会,而后才再一次地动作起来,而这一次,他们所有人都远离了那个高大的、黑色的铁箱。
虞何去见苏夜。
去为苏遮幕去除了疾病,这是苏夜在来到京城之中后所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他能够修炼到回返青春的地步,这不仅仅是因为从无瓶颈的缘故,也还有从始至终一心一意的原因。他来到这个世界想要做到的事只有一件,而那件事他所能摸索到的第一个的前提,就是尽可能的强大,而除此之外,所有的其他,于他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再加上世界现阶段虚假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