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
那人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利落地拔出刀来,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将阁楼的某块天花板直接切断。
湛蓝色的刀刃落下,一截华贵的腰带被连带着掉在地上,被切断的刀口渗出鲜血,像是蚯蚓般蠕动几下,就不再动弹。
鲤夏花魁掩唇抑制住了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而御木秀遥也是睁大了眼睛。
“一会儿再解释,”剑士说着,已经重新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御木,你先带着她去楼下亮着灯的房间,那里有人可以保护你们。”
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鲤夏用眼神询问着御木秀遥,而后者只是站起来,温柔而坚定地执起鲤夏的手。
“去楼下吧,我会解释给你听。”
……
号钟屋内,方才的喧嚣已经结束,只剩下寥寥绕梁的余音,还有从封闭的房间内传出来的,朦胧苍凉,寂寂清清的琴音。
“听说是那位新来的客人,现在去听清角小姐弹琴了。”有谁路过的时候闲谈着。
“真的假的?可她那种曲子根本招不来客人啊,之前听过她弹琴的人都没回头再来过,她就不能听老板娘的话,弹一些能取悦客人的曲子吗?”
“还是赶紧走吧,我可不想跟着她一齐挨骂。”
屋外的这些闲谈,屋内的人自然是听不见的。
盲眼的艺伎垂手抚琴,她的姿态不及百音优美,手指也不如那远近闻名的花魁漂亮。弹的曲子更是几乎没有任何乐趣,既不是普通艺伎照着谱子弹出的靡靡之音,也不是百音花魁那般华丽又抓住人心的琴技。
而是一种素到极点,几乎有些拙的音调。
弹罢,屋内只剩下一片寂静。
“你这把琴看起来很奇特呢,”姿容俊秀的青年如是说着,打量起清角面前的琴,“只有五根琴弦,琴身上的疤痕像是眼睛一样。”
“此琴……鬼眼五弦…”
真菰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轻笑。
“你…为何笑?”
“因为清角小姐终于跟我说话了。”她眯起眼睛,“方才弹琴之前,您可是怎么都不愿意开口的。”
清角愣了一下,对盲眼艺伎有着异常好奇心的客人也不是没有过,但眼前的青年似乎有些不同。
“能请您再弹一曲吗?这么说失礼了,但方才那首总觉得您似乎有些应付我的意思。”
身姿消瘦的艺伎顿了一下,被戳穿了心思却完全没有为此道歉的意思,而是道:“但我接下来弹的曲子…您可能会不喜欢。”
不会有人喜欢那种曲子的,大家都喜欢更欢乐的,更华丽的靡靡之音。
真菰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浅笑注视着清角。
于是艺伎摆正姿态,奏响了第一个音。
……
月色下,锖兔在吉原的屋脊上急速行进着。
刚才斩断腰带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阁楼缝隙间还有些细小的动静,现在只要顺着那若有若无的踪迹一路追过去,说不定就能找到藏起来的鬼。
之前他在街道上拦下了形迹可疑的御木秀遥,从对方口中得知鲤夏花魁最近闭门不出的反常行为。
“您是时任屋的保镖吧,能替我打听一下鲤夏花魁究竟出了什么事吗?我会付给您报酬。”
“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保镖。”锖兔说着,看向楼上鲤夏花魁的房间,“不过正巧我也有些事情需要探查……既然你担心她,那就直接去见她一面吧?”
“哈?”御木秀遥愣了,“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她不肯见……”
再然后,他就被一脸凛然的锖兔带着直接上了二楼。
看那位花魁的反应果真是遭到了鬼的要挟。锖兔想着,终于有了线索,现在只要再快点,跟着鬼的踪迹——
他正这么想着,可是突然毫无预兆地,不仅仅是他刚刚追击的那股气息,连整座吉原内,鬼的气息都消失殆尽。
怎么回事?
锖兔停下脚步,皱紧眉头望向四周,银色的眼里只是倒映着吉原灯火,没有半点鬼影。
“该死……”
线索断了。
没办法,他只能暂时收刀,转身回到时任屋。
“找到了吗?”正坐在房间一端的九原柊问。
“被它跑了,估计是负责隐藏的鬼用了血鬼术。”锖兔说着,看向房间另一端的鲤夏和御木秀遥,“如果你们对那块腰带有什么线索的话,还麻烦告知。”
关于鬼与鬼杀队的事情,九原柊刚才已经简略地向那两人解释过,所以此时面对锖兔的问题,他们没有显得过于茫然。
“那块腰带……是混在送给我的礼物中进入我的房间的。”鲤夏花魁面色忧虑地回想着,“当时我只以为是谁送来的布料,结果刚把它拿起来就被缠住了嘴,然后那怪物就开始对我说话……威胁我不能离开吉原。”
旁边的御木秀遥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是谁送的,你有头绪吗?”九原柊问,“或者任何可能的腰带的来源,都清告知我们。”
鲤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那截腰带看起来有些眼熟……我好像在京极屋的蕨姬花魁身上也见过,说不定她也受到威胁了。”
京极屋……
刚才自己追过去的方向,京极屋也的确在那条路上。
想到这里,锈色头发的剑士露出恍然的神色:“虽然那两只鬼在合作,但彼此之间并没有进行及时联络的手段……真是帮大忙了。”
“你看起来有主意了?”九原柊问锖兔。
“既然对方将腰带当做礼物送给鲤夏花魁,我们就还它一份大礼。”
“还一份?还什么?”
锖兔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九原柊:“?”
作者有话要说:
清角真的不是鸣女,鸣女弹的是琵琶,清角弹的是五弦琴。
她的血鬼术和实力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很弱(反正大家都猜到她是鬼了也不算剧透x),
来历之后会解释,和太吾绘卷有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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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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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凉。
号钟屋内,某间客房的窗边,站着一个人和一只乌鸦。
“麻烦你告诉锖兔或者阿柊,我先不与他们汇合了。”真菰对站在自己掌中的那只体型娇小的信鸦说着,“号钟屋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真菰,一个人?”
“嗯,我一个人能行。”
闻言,信鸦乖巧地点了点头,从窗口飞了出去。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
身型消瘦的艺伎将五弦琴放下,然后打开衣柜,取出里面的某条色彩艳丽的腰带。
“堕姬大人…”清角对着那条腰带说着,“也许您应该…收敛点。”
那腰带蠕动几下,突然长出了人的眼睛和嘴,然后对着清角发出一声似是不快的鼻音。
“你在命令我?”
“我…不敢……”清角微微低下头去,“只是动静太大…我无法…一直藏住您的气息……!”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那腰带突然发难,绞住了她的脖子。
“明明只是个一无是处的下贱艺伎,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大人会让你过来。”腰带露出一个嫌弃又愤怒的表情,“昨天追到我踪迹的那个人或许是柱啊,只要杀了他就能取悦那位大人了,你却又在关键的时候把我的气息隐藏起来,让他给跑了!”
骨骼被碾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而那艺伎从始至终只是一言不发。
真没意思。堕姬如是想着,连快被玩弄致死的老鼠都比她有趣。
“在这吉原一切都处于我的掌控之下,你这种丑陋又弱小的东西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所以别想着命令我!”
说完,腰带猛地一挥,将清角狠狠摔在了储物的杂物堆里,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怎么了?”
屋外有人发出了疑问。
“是清角房间的动静,那瞎子估计又撞到什么东西了吧。”另一个人回答,“别管了,明天老板娘会收拾她的。”
清角没有理会屋外的动静,她只是默默地爬了起来,重新将腰带放回了衣柜里。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这样,时间到了第二天的夜晚。
“今天也有这么多吗?”京极屋的一名杂役苦恼地看着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的各类包裹,发出了感叹,“真是受欢迎啊,蕨姬大人。”
“那当然了,你来的晚所以不知道,今天的还算少了。”另一名杂役说着,上前先一步搬起了几个沉重的包裹,“这些都赶紧送到她房间吧,记得恭敬些,不然要挨骂的。”
新来的杂役苦着脸过去帮忙,然后她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那边那个箱子也是送给蕨姬大人的礼物吗?……上面好像还夹了封信。”
“肯定又是情书啦,别管那么多,一起搬过去吧。”
……
蕨姬正在对着镜子梳理妆容。
鬼不会老去,鬼不会失去重要的东西,只要是想要的都能夺来。
和昨日对待清角时的狠辣不同,蕨姬……或者说堕姬此时的心情很好,她在脸上涂了新妆,又露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