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去十次茶屋只有一次会选中客人的百音花魁?她居然会看谁看得入眼吗?”
“你说的也太夸张啦,但这回好像是位小少爷,别的不说,长得是真的很可爱啊……”
在号钟屋进行打杂工作的,还未达到接客年龄的两个女孩子正在窃窃私语着,就突然听见身后有谁缓慢而轻轻的请求声。
“请…让一下…”
两人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去。
那是位眼上缠着纱布的年轻艺伎,怀里抱着一把木质的瑶琴。
“原来是清角小姐,不好意思。”其中一个女孩赶紧道歉,“需要帮忙吗?我们可以替您抬着琴。”
但那盲眼的艺伎完全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在两人将路让开之后,迈着缓慢而静谧的步伐继续向前走去,不一会儿,消瘦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什么啊,跟个幽灵似的。”女孩皱起眉毛,“明明是个瞎子还傲慢个什么劲,根本接不了客,要不是琴弹得好老板娘早就把她赶出去了。要我说,前两天的出逃事件说不定就跟她有关。”
“你在说什么呀,快小声点……!”
得知自己说错话的女孩马上反应了过来,用手捂着嘴。
……
百音花魁身着色泽明亮的华美和服,正在低眉弹琴。
她的琴声婉转阴柔,浅唱而低吟,绵绵不尽,仿佛引风月和之,倾诉着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的痴心情长。与那些游女讨好为了他人而弹奏的艳曲不同,这一曲更像是缠绵迤逦的艺术品。
明明只是静坐室内,却让人仿佛看见了花前一舞。
一曲奏完,听的人不由得露出会心一笑。
“这曲琼花叹您可还满意?宏麻先生。”
“我不怎么通晓音律,但今日能听见这首的曲子,还是觉得三生有幸。” 被称呼为宏麻的青年轻轻点了下头,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但是为什么百音小姐会特意邀请我听曲子呢?”
“因为您的那双眼睛。”
“眼睛?”
“是,您的眼睛在这吉原真的非常少见,就如同清澈的潭水。”
眼前的青年果真非常合她心意。
外貌暂且不谈,更重要的,与那些只会饮酒闲谈,说着轻浮话语的市井之人不同,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认真聆听,并且随着曲调的起伏,面上也时而欢喜时而忧愁。
在这牢笼一般的吉原,怜惜她同情她的人不在少数,唯一难求的便是知音人。
只可惜……
“感谢您的赞美。”
百音花魁掩唇轻叹,就算她对自己的琴技有着绝对的自信,但无论弹得如何投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都无法在那清澈的水中掀起波澜。
“您怎么会来到号钟屋呢?”百音问道,“恕我失礼,只是您这样的青年才俊,很少有只身一人前来的,还请满足我一介青楼女子的好奇心。”
“是听了朋友的推荐,他前几日来过。”
就在前不久,号钟屋有位尚未还清债务的艺伎出逃,但因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比起出逃更像是失踪。于是宇髓天元扮作客人潜入了号钟屋,却跟其他三家店一样,一无所获。
“明明整个吉原都有着若有若无的鬼之气息,但当那些艺伎开始演奏,在被琴声包围的时候,整个号钟屋就像是于浑浊的泥水中,突兀出现的一块清净之地。”——在进行任务交接的时候,宇髓天元如是说过。
回想完毕,真菰的眼中多了些思索。
那些一般艺伎合奏的曲子她已经在白天听过了,而眼前据说是最难请出来的花魁的琴声,也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是我实力太低听不出来吗?还是说,那个会弹出异常曲子的存在已经离开了号钟屋?
她思考着,正想找借口离开,就听见眼前的花魁再次开口了。
“如果尚有时间,我想请您去听听另一个人的琴。”
“另一个人?”
“是的,虽然在吉原得不到重视,但论琴技她大概在我之上。”百音花魁说着,微微垂下眼帘,掩藏起其中几分暗沉的情绪。
“她的名字叫做清角。”
作者有话要说:
清角(jue),取自古代雅曲名,有相关传说,感兴趣可以查一下。
另外我是真的不太清楚那些店的工作流程,我也查不到相关资料
(对不起俺太弱了.jpg)
下章堕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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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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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奇怪啊,你说是吧?”
房间里,回荡着某个不似人类的细小声音。
“莳绪,雏鹤,还有在你身边的须磨,前不久几乎同时被人赎身离开了。”
“她们的身份……算了,就凭你怎么可能知道。”
“但唯独你不能离开啊,你如此美丽,有被我吃掉的价值。”说到这里,回荡在房间里的某个声音骤然变得狠厉而阴冷,就像盘踞于角落的蛇,“所以好好呆在这里别想着跟谁跑了,这样你还能多活一段时日。不然我就将这时任屋的所有人全都杀死,再搅碎你的内脏,明白了吗?”
过了片刻,正坐在房间里,面色惨淡的貌美花魁疲惫地开口:
“我……”
“鲤夏花魁,鲤夏花魁!”从屋外突然传来了女孩子的呼唤,“您在跟谁说话吗?我好像听见有声音。”
弥漫在屋内的紧张气氛瞬间消失,连灯都明亮了起来。
鲤夏花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一下,她抬眼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发了会儿呆,然后就意识到那声音已经远去,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花魁?”
“没有谁在,你进来吧,”鲤夏柔声说着,赶紧对着镜子抬手整理了一下乌木似的发丝,然后她转过头去,面上强撑着露出一丝笑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又想吃零食了?”
“要吃要吃!”负责杂役工作的小女孩顿时熟练地凑到鲤夏身边,抱着她的手臂准备撒娇,却突然注意到鲤夏疲惫的神色,“花魁您还好吗?要不要请医生?我去帮您跟老板娘说。”
“我没事的。”鲤夏温婉地一笑,将装着零食的小袋子打开,往女孩的手里放了几颗糖球,“只是这几天实在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拿了糖球的女孩在离开前,终于想起了正事,“对了,老板娘让我问的,您还是不愿意见御木秀遥大人吗?他今天也来了,已经是这个月第八回 啦。”
听见这个名字,鲤夏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愁意。
“果然您也是很喜欢他的吧?”小女孩道,“为何不肯相见呢?”
“不要再提这个了,”鲤夏半阖上眼睛,藏起里面的哀愁之意,“天色不早,你去忙别的事吧,我这里不需要操心。”
“我明白啦,那您早些休息。”
女孩见鲤夏实在是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于是也不再撒娇,乖顺地离开。
随着门啪的一声合上,那种令人透不过气的被监视的感觉似乎又再次涌现。
于是坐了一会儿后,鲤夏就起身将窗子打开,微凉的晚风吹灌进来,似乎能显得轻松一些。
天上是一轮皎月。
天神大人。她在心里祈祷,请您让秀遥大人忘了我吧。
我已经被那怪异的东西盯上,注定只能像是腐朽的花一般凋零在这囚笼中。在燃烧过后,在化成灰之后,我将什么也不剩下,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但我不能拖累秀遥大人,他还有许多要做的事,还有对未来的展望。在这吉原,离别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所以就让那日烙印在他眼中的,穿着绮丽华服的身影,成为他对我最后的回忆吧。
鲤夏悲从心起,几乎落下泪来。
“秀遥大人……”
就在这时,她突然从窗口对上了一双令自己朝思暮想的眼睛。
“鲤夏!”
那是被什么人背着,直接来到窗外的御木秀遥。
“咦?”
这可是二楼啊,鲤夏花魁向后退了两步,短促地吸了口气,差点向后仰倒,但紧接着她就被拉了一把,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秀遥大人?”
不行,那东西还在房间里,得让这个人赶紧离开才是。
“秀遥大人,请不要再与我……”产生什么联系了。
“不用怕了,鲤夏,我在这,”身着锦衣的男人扶着鲤夏肩膀的手几乎颤抖,“为什么不肯见我呢?是病的话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替你医治,无论有什么难处,明明只要你点一下头我就会……失礼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究竟发生什么了?”
鲤夏不由得愣神,等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只能脸红着缩在御木秀遥的怀里听着自己的心跳。
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有眼泪夺眶而出。
好安全,好暖和,就算此刻死去也不怕了。
我是在做梦吗?她想。
“先安静点,屋里有东西。”
听见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鲤夏这才回过神注意到窗口还站着另一个人。
他身着白色羽织,面上虽有一道疤痕,却掩盖不了凛然的气质,正执刀凝神向房间四周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