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神上先生今天交稿了吗? 完结+番外 (七关)
与莫泊桑交谈是一间很享受的事情, 他发觉这位母亲虽然把贵族式举止中优美高贵的那一部分拿捏得死死的,但语调语气却放得不能更亲切柔和,单单只是听她说话都能感受到如沐春风的温柔。
还有一点很叫他惊喜, 那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爱好口味大体上是相同的, 因此总能在谈话中挖掘到有意思的惊喜点。虽然这其中可能确实有他们俩都有想要融洽聊天的缘故,不过这一点小小的羁绊证明有足够抚慰神上朔激荡的内心了。
“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宝贝儿。”莫泊桑朝着神上朔眨眨眼, 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 “时间不早了,亲爱的,我想我得回去了。如果再不回去的话,某个满嘴谎言的木桩子就要找上门来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她递过来一张散发着玫瑰香水味儿的金边淡粉色卡片, 期待道, “Mon amour,留下个地址好吗?妈妈还想去找你。”
“唔......”神上朔犹豫了一下, 他想到自己家里现在绝对不能称得上有序的环境,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商量着说道,“给您我的工作地址可以吗?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那边.....”
\"没问题, 亲爱的, 我就是想多看你几眼。\"莫泊桑欢快地答道, 她的目光眷恋地抚摸过神上朔的鬓发,轻轻掩面道,“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事情又要麻烦你了。”
“没有......”神上朔顿了顿,小声向这位美妇人反驳道,“能见到您,我也很开心。”
看着莫泊桑逐渐亮起的眼神,白发少年嗫嚅着发出邀请,试探性地伸出一只爪垫,“......您愿意到我工作的地方去坐坐吗?”
看着莫泊桑那张过分稚嫩的面皮,他到底也没能说出那声“母亲”,只能采用敬称掩饰一下。
“哦,你可真是我的甜心。”闻言,少女状似惊讶并起之间,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解释道,“还不是时候,今天能溜出来就已经是我的幸运了。再晚点的话,我可是要应付那个讨厌鬼好一会儿了。”
“再等等嘛,我亲爱的Mon amour。”她仪态优雅地撑开繁复华丽的洋伞,正要告别,就听见他们家小宝贝儿闷闷地说道——
“我还有问题想要问问您,这可真不是个好地方......还有,我有恋人了,他也在那这里工作,您不想看看他吗?”
洋伞“砰”得一下被撑到终点,凝固在夏日燥热的空气中。
恋人?他?男性?莫泊桑瞬间攥紧了伞杆,脸上得体的微笑凝固了。她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发生了什么?刚找回来的小甜心已经是别人家的了?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小偷盗走了她们家千辛万苦找回来的白玫瑰?
“阿朔,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宝贝儿?”女人整理了一下起伏的情绪。她先是抛了个媚眼,重新勾出一个妩媚的微笑,只不过带了点四散的杀气,“我改主意了。我刚刚想了一下,我应当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讲。”
她撩起一缕漂亮的发丝,狠狠地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碾过去,“辛苦宝贝儿带路了,我这就过去坐坐。”
......
“你是说圣女大人到现在仍未归来?”铂金发色的男人不悦地阴沉着脸,但他也不能冲心目中的圣少女发脾气,只能压下心中的火气,拉这个脸冲侍奉圣女的侍女地说,“殿下有没有留下口谕或者传回口信来?”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在他的下方,跪下了一排瑟瑟发抖的秀美女仆。他们是狄更斯从法国全国上下搜罗来的,都是样貌可人,菟丝花一样正值青春的少女,专门用来照顾圣女,也就是莫泊桑的饮食起居。说是服侍,实行监视之事,这群女人处于狄更斯的直属管控下,起的就是隔绝外界诱惑,保护圣女内心的纯净圣洁不被玷污。
她们最惹眼的地方就是涂粉涂得活像一撮粉笔灰一样枯败的脸,和像是某种涂料涂过的暖气片一样的疙疙瘩瘩的金发。除此之外,这群女人中的任何一个被丢进人群里,都仿佛是被丢进火盆里的一滴浑水,连个火星的待遇都没有。
“你说我将你们留在殿下身边,又有什么用?”狄更斯勃然大怒,险些踹翻眼前盛满茶点的玻璃桌,他恶声恶气地呼喝道,“既不能规劝圣女远离的凡尘的浑浊,也不能像群苍蝇一样忠心地跟着她。”
“吃白饭的东西.....”他穿着粗气,打的领结上下起伏着。他渐渐感觉到一种恐惧,一种不能将那位圣少女守护在手心的失落感,和欺瞒她的,罪恶的,抛弃感。
一想到拥有这样虔诚信仰的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肮脏的极品,而被神明的少女所抛弃厌恶,狄更斯就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他一面想大声嘲笑这样事的荒唐,一面又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中蜷缩着溺亡。
他是个疯子不假,但他也是个带脑子的首领。狄更斯不止一次清醒的明白,如果那位殿下一旦知道十几年前的那桩惊天大谎,他亲手埋下的布局,那位出生在象牙塔里的殿下是一定会为那个懦弱的祭品的花言巧语而心软的,再然后她绝对会被那群横滨恶棍所蛊惑,站到他的对立面。
不,不可以!
一想到那位神赐的少女在他面前掩面哭泣,拿她娇花一样细嫩的指头对他对他施以最残暴的指责,狄更斯的心都要碎了。他曾向神明的御座起誓,要永远守护神明的血脉,完好地将这尊圣少女像带回神前,那位殿下绝不可以......至少现在不可以脱离他的掌控。
为此,狄更斯早已先下手为强。他断绝了那位殿下和外界的联系,细致地在殿下的首饰上,例如那颗炫目的六芒星耳坠的中间,小心地做了镂空处理,在中间小小的空隙中塞进了最先进的监听追踪装置,便于他关心这位任性的小姐的身体状态和周遭环境。狄更斯还体贴地让那枚耳钻保有了原先的美貌闪亮,跟原先的耳钉无二无别,看不出半点异样。
但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家伙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亲爱的殿下,那位被惯坏了的骄纵圣女一点也不顾及他忠心耿耿的忧心,总能将这些小玩意儿摘得一干二净。
明明他的处理已经再完美不过了,不是吗?那个自大,狂妄,自我感动的□□木偶,对着枝叶间的碎光敬了一杯茶,满怀悲怆地饮下,好像是喝了一壶陈年烈酒,竟让他的心中也升腾起了类似迟暮英雄的浓烈情感。
多么动人的一幕啊。旁边已经有心软的女仆在悄悄抹眼泪了,心中偷偷埋怨那位心狠的圣女殿下,年龄稍大的女侍从们的眼中也闪动着泪光。只是这些坚强的姑娘也不教人瞧见自己片刻的脆弱,以便更好地守护她们永远的祭祀先生。
真是主仆情深,让人眼眶微湿的美好场景啊啊。
......
“这就是武装侦探社?”莫泊桑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耳垂,难掩好奇地上下打量这栋显得古朴的建筑。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日本,更是第一次游览横滨,这位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带着点儿女有成的欣慰,对武装侦探社爱屋及乌。她摸摸神上朔的头发,“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不愧是我的宝贝儿。”
“武装侦探社的大家都很好......”神上朔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他隐约地感觉自己这位“母亲”对自己虽然非常疼爱,但对于乱步先生却有着隐隐的不满。白发少年四处找补着赞美词,活像只叼着猫崽子后颈皮回来的家猫,“我当时刚刚到横滨来,也没有安全的地方,还是乱步先生帮助了我,连这份工作也靠的是先生的支持。”
“哼。”貌美的少女显然不是很吃这一套,她的一对美目上下打量过门里的景象,心中了然,“宝贝儿,这种地方的工作可不好进吧?”
“能力要求应该蛮高的,估计背景牵扯的东西也不少。至于你刚刚说的帮助......”莫泊桑秀美一挑,揶揄地看向局促起来的白毛少年,“别告诉我你的那位先生就是给了你一个面试机会?”
算是基本全中。神上朔脸渐渐烧起来,烟粉色从雪白的脖颈一路轻吻到透红的眉骨。顶着母亲有些好笑的眼神,他只得有些窘迫地点点头,“是......”
“也就是说那位叫江户川乱步的先生,不仅骗了个优质劳力过来,还直接把你套牢了?变了哥恋人出来。”莫泊桑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她眼看着自家的这多易折的白玫瑰害羞地耷拉下来花骨朵,慢吞吞地蜷起浅粉的花瓣,受不了似的轻轻扯了两下她的袖子,小猫儿踩奶似的。
“先生......真的很好。我也真的很喜欢先生.......”
“我们不是,不是套牢和劳力的关系,是......是我一直都爱慕着先生。”神上朔从自己烧得发晕的脑袋里勉强扒拉出几个词儿来。胆小鬼从来都恐惧着当众示爱,这孩子怀揣一种天真的想法,总觉得那些用一颗真心填补,渴望着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要好好地在心头保存才会一直灵验下去。
而与这种宣之于口的恐惧相等同的,就是神上朔不知道如何才能用语言表达描绘这份心间滚烫不安的爱意。
说起来,身为一个新晋作家,文风也还算过得去的他能操纵的词句有的是,随手抓一把捧出来的词儿都有的挑,但奇怪的是,这些华丽妥帖的字词一旦跳到了爱情的组织轨道上,就活像跳进了次氯酸里,褪色效果一流,只能干巴巴地在格子里依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