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神上先生今天交稿了吗? 完结+番外 (七关)
说是行李,其实不过就是一点没吃完的零食,一些贴身衣物和一小沓稿纸及钢笔墨水。将最后一沓稿纸包好放妥,神上在床上摊成一滩,白日的种种在面皮上留下来的灼烧感依然清晰。
他能感受到,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哪怕是那位看起来冷厉严肃的社长先生,也都是心思纯正的好人。尽管其中温热的目光中可能夹杂着几分审视或者是奇异,但面对那一颗颗纯然的善心,即便是他这样的庸人,也不免眼眶微热,甚至于乱碰的心脏也微微沉向了腹部。
然而正是囿于这样的感恩和善意,他被紧紧捆在原地,束缚于无法触碰的玻璃房间,不敢去靠近,不敢去触碰,如同害怕被星光灼伤的胆小鬼在原地打转。忧虑与恐惧,时时蛰伏于他的神经末梢,但凡外界有一丁点刺激,就立刻扩散至全身,浅至皮层,深入骨髓。
打起精神啊,神上君。要……好好回应那位先生的期待啊。
在揪着被单沉入梦乡之前,神上于心底暗暗发誓。
……
次日早。细雨丝丝,仿佛若有寒。
昨天被拉来的时候太过匆忙,没有好好地欣赏事务所的外观。神上走过横滨港湾附近的坡路,前方的事务所通体砖红,暗褐色的锈迹爬满了雨水管和电线杆,看起来老旧薄弱的样子。但是,神上眯了眯眼,这个结构、厚度和材质……目测能挡下机关枪的冲击。
武装侦探社,不可貌相啊。
今日的侦探社较之昨天冷清了不少,相比于昨日全员到齐得盛状,今天这里就只剩下国木田先生在工位上处理文件。
“来早了啊,小子。”
“啊?”
“比约好的时间早了将近半小时,这是你的失职。我还有半小时的计划没有完成。在此之前,小子,在那里做好,不要打扰我。”
“好,好的。”
国木田先生,原来是这样认真的性格吗。
在神上腕表中的秒针卡准12点的时候,国木田分秒不差地站起身来,整好衣襟,拿起手账本,敲了敲神上面前的茶几“走了,小子。”
“啊,是。”
神上瞅着金发前辈严肃的神色,跟着走了半响,憋出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新人,有问题就要大胆问出来,不要萎缩在后面。“国木田看了看小心翼翼跟了一路,满脸疑惑还不敢问,好容易问了还被自己一句怼得恨不得当个哑巴的后辈,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是去调查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
对着白毛后辈湿漉漉的眼睛,国木田耐心解释道,“昨晚岛村先生一家遭遇了入室抢劫,岛村夫妇被绑在楼梯架上,被歹徒直接割破喉管,一刀毙命。但由于邻居听到了声响,发现的及时,他们的长女幸存了下来。”
“歹徒没发现那位岛村小姐吗?”
“发现了。发现岛村小姐的时候她已经被死死地绑在了楼梯扶手上。应该是歹徒察觉到有人来了,没来得及处理她吧。”
“这样吗。“神上若有所思。
岛村宅是一栋装修精美的双层复式别墅,看得出来主人家花了很多心思进行布置和装饰,处处散发着温馨的气氛。而凶案现场被用来固定受害者的楼梯扶手采取的是镂空间隔设计,材质光滑圆润,新巧的设计甚至让这一片栏杆在日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此时国木田先生已经与那位岛村小姐攀谈起来了,那是位看起来娇弱纯净宛如百合花的女孩子,今年刚好大一,她努力复述着昨晚噩梦般的遭遇。
“我们先是听到了有人非常用力地拍门,力气大到好像是要拍掉门板。”
“我们一开始很疑惑,从猫眼里看过去,发现是不认识的人。爸爸当时说‘凶神恶煞的,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然后你们给他们开门了?”
“怎么可能!“她剧烈地抖起来,”我们不开门,然后然后……他们就……”说到这里,她像再也不能多说一句似的,抱成团缩在椅子上。
“所以他们强行撬开了锁,直接就被控制住了手无寸铁的岛村一家。”国木田详细记录下案件细节。
“冒昧问一句,您一点也没有看清他们的脸吗?”神上骤然发问。
摇头。
“听到声音了吗?”
摇头。
“您尝试呼救了吗?”
“他们堵上了我的嘴,我不能……”她看起来快要崩溃了,痛苦地捂着脸,完全符合一夜之间父母惨死的孤女人设。
“失礼了,岛村小姐。您还记得圣索亚学院的校训吗?”
她看上去愣住了,半响莫名地摇了摇头。
这样吗。神上对国木田点头致意,“我上去看看。”
……
经过大半日调查,线索却依旧少得可怜。没有目击证人,又是监控死角,指纹和毛发也没有样本发现。
“真是难办啊。歹徒应当是对岛村先生一家有着深仇大恨的,细节也做得太好了,一看就是做了详尽的实地调查。这不像是单单为了钱的入室抢劫。但奇怪的是,“国木田皱着眉,”岛村夫妇一向风评很好,为人有君子之风,根本没有仇家一说。”
“可能并不是一家哦,国木田先生。“神上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岛村小姐的学习资料。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唉?!”
“我们下去看看那位岛村小姐吧。”神上语调低落,撑着扶手,一点一点滑下去。
当岛村小姐知到他们推理出来了真凶之后,一种大仇得抱的快意浮现在她脸上,“真的是太好了。我现在整日整日地睡不着,心里恨不得手刃那群恶棍。“她眼中泪花闪烁,”那些人,那些人就应当下到十八层地狱里去!“语气愤懑沙哑,尾音激扬。
“真正应当下到地狱里去的,应当是您自己吧,岛村小姐。“神上朔以一种截然相反的冷冽眼光注视着慌张的女人,瞳孔像小块碎玻璃般的反着冷光。
“什么,您在说什么啊?“岛村小姐像是被一脚踩中了尾巴,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那些杀人犯的同伙,不,准确说是主谋,不应当是你吗?“神上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
岛村小姐的没擦的泪珠滑稽地挂在腮上,她看上去愣住了,旋即就像见了血腥的雌虎一样尖叫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国木田隐约感觉到自家后辈身上的某种特质正在发酵,使他看起来竟有了股凌人的仙气,”线索已经足够多了。”
“其一,也是最明显的一点。能迅速在这么复杂的栏杆上完成完美的,让成年男子都挣扎不得的绑人手法,过于熟练的撬锁手法和处理证据的技巧都显示这一定是一群老练的惯犯对吧。这样的杀人犯如果要血洗一家,怎么可能会留下活口。”
“时间来不及?怎么可能啊。邻居家就算发现异样,第一反应也是会先敲门询问以防尴尬而不是报警吧,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足够惯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好几次了。你难道会怀疑杀人犯的心理素质和职业素养吗?”
他轻轻巧巧地堵上了岛村小姐的嘴,“其二,也是最奇怪的一点。明明是岛村小姐自己说看不见,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来的。也就是说受害人应该是全被蒙上眼睛堵上嘴巴和耳朵了。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邻居又是怎么发现异样的呢?”神上歪了歪头,“难不成,你们杀完人以后还在这里开了个party?然后被好心的邻居看到了不应该出现的影子?”
看着岛村小姐骤然苍白下来的脸色,神上的目光骤然降温,夹杂了一点慈悲与怜悯,他突然感觉到一阵的空虚,低落地说出了最后一句,“你是享受着他们杀死你父母的全过程的。”
“不,不是这样的。动机,对,动机!我,我没有杀他们的动机啊——”
“不,你有哦。”神上朔的眼神怜悯又无奈,轻轻晃了晃手上的文件夹。
第6章
“据我所知,您一开始并不是圣索亚大学的学生吧。”
“圣索亚大学是一所以严苛著称的女子学院,一个恨不得晨读早练读校训,就连写个请假条都要复述校训的学院的在校生,怎么会不记得校训呢?除非……她压根就没来上学。您说是吗?”
避开岛村小姐淬了毒的眼神,神上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一点暂且不提。您所谓的‘学习资料’和‘成绩单’也是您伪造出来的吧,这应该是您向岛村先生骗取生活费的手段吧。那沓资料习题之间毫无系统性和关联,根本就是零碎知识点的拼凑,应当是您靠自己对大学课程的臆测,从网上随便搜来的吧。至于所谓的‘成绩单’……”
他稍微闭了闭眼,纯白的眼睫颤了颤,撇向一边,”那就更可笑了。且不说伪装劣质的公章,连绩点的计算都是错的……想必岛村先生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冻结了你的生活费,勒令你回来吧。”
“为了一个只会甜言蜜语哄骗你的男人,这样真的值得吗?”神上的神情柔化下来,嗓音放的又软又轻,好似真真疑惑起来。“还是为了别的呢?”
“闭嘴,你闭嘴啊啊啊——草野是不可能骗我的,我们说好会相爱一辈子的!这种感情,是你这种冷血的家伙一辈子都不会懂的。”岛村小姐狂吠着,她表情夸张地扭着,手指扣着头皮,细白的脖颈上青筋崎岖,癫狂地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