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有个穿着翠色衣衫的丫鬟慌里慌张地从假山后跑出来,就在青石板铺成的平坦小道上跌倒了,脸上保持着淡定,内心疯狂吐槽:这种路都能摔倒,妹子你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吗?
等等,姑娘,掉水里那小伙子站起来都淹不着他胸口,你喊那么起劲,我特么还以为他是掉海沟里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尬演被吐槽到飞起,丫鬟们还在卖力演出。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世子爷的模样好吓人……”翠色衣衫的丫鬟用手帕抹着眼角,像是被吓哭了。
“不是早就交代过你嘛!去汀兰院要小心伺候,万万马虎不得。你来府里时日也不短了,难道没有听闻过世子爷一旦发起狂来,谁都拦不住的。”
“就是就是,早些年周翰林的手指骨折,禁卫军郑统领断了鼻梁骨,这可都是惹了世子爷不快被打的!当朝大员在发怒的世子爷面前,和路边的小猫小狗也无甚区别,更别说你这个小丫头了。”
身边的两名丫鬟闻言,你一言我一语的埋怨起来。
对面的说话声并无遮掩,落在尹宿耳中,他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没有动。
丫鬟们在说着话,从水里爬上来的小厮也插了句嘴,“唉,这位姐姐可是累得我也遭了殃,这次咱们被轰出来还算运气好的。世子爷贴身伺候的小厮,有几次都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不是说世子爷是守卫大渊的武魂么?他的样子……那双血红的眼睛,好像地府里来的恶鬼……”
“噤声!你不要小命啦!”
“就因为世子爷是大渊人人传颂的武魂,所以当年连太子和五皇子被打断了肋骨,皇上都不敢重罚。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敢把这种话说出口,我看你是不想活命了。”
“姐姐,你别吓唬我,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在京城听好多人都这么说……”
“这话可不许再说了!”一个年纪看起来大一些的丫头,瞪了翠色衣衫的丫鬟一眼,假装不经意间发现了池塘对面站着的的尹宿,连忙低下头,拉着她迅速溜走。
水榭那边的几个仆役作鸟兽散,徒留尹宿一个人还站在观景台,看着刚才他们出现的地方若有所思。
那个方位,确实是谢辰住的汀兰院所在之处。
一个时辰后,姗姗来迟的谢国公一入花厅就看到正在端着茶喝的尹宿,他的神情悠闲,目光镇定,看不出一丝忐忑和惊慌。
“草民尹宿,拜见国公爷。”见主人家出现,尹宿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椅子上站起身抱拳弯腰施礼。
姿态从容,身材挺拔,气质出众,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谢国公只一眼就在心中做出了断定,只可惜,一身布衣,家境贫寒,出身不好,若是没有好的际遇,怕是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尹公子不必多礼,请入座。”他走进厅内,在主位上坐下,一开口的嗓音中气十足,颇具威严,比起稍显消瘦的身体,这才多了几分武将的气魄。
管家谢林跟在他身边,进来往旁边一站,一点声响都不发出,把自己当成一个敬业的背景板。
行完礼的尹宿直起身,并没有入座,而是转身拿起放在身边小桌上的锦盒,对谢国公说道:“在下初次拜访,听闻国公爷喜爱西域美酒,特寻来一物,用来配您珍藏的美酒最合适不过。”
第46章 拜见岳父大人
谢国公瞥了那锦盒一眼, 面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不用猜,自己的喜好肯定是谢辰告诉他的。
管家很懂事, 上前接过锦盒, 将其打开呈上。谢国公这才正眼看过去,只见红底云纹的锦盒之中,一只墨绿色的奇怪器物静静地躺在其中。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九年义务教育大家都会背诵的诗词, 这其中提到的夜光杯就是以玉石雕刻的酒器,可以耐高温、抗低温, 用来烫酒也不会炸裂, 美观又珍贵。
这种玉石夜光杯价格高昂,以尹宿如今的身家是买不起的, 锦盒中的这只酒杯, 是他去西市的琳琅街淘来的。
邺城是西南重镇,靠近剑绥关,出了剑绥关便是南疆诸国。说大渊朝和唐朝相似并不只是体现在它的建筑和服饰上,更是体现在经济文化和国家地位上。
大渊朝的丝绸瓷器会通关剑绥关而下,一直到达南洋,南洋有诸多港口, 会把另一片土地上的货物, 通过南疆诸国, 再送到大渊。
这其中就有一种东西被古代人称之为“壁流离”, 也就是现代人们常见的一种材质——玻璃。
大渊朝这个时候玻璃制品还很少见, 基本就是属于制作产出的一种副产品,没有人专门制造使用,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在一家出售南洋杂货的店内,尹宿也是偶然找到的,那是一只丢在角落里的玻璃器皿,因为没人买,被丢在角落里落满了灰尘。
老板见他拿起起来又摸又看的,迫不及待地准备甩卖掉,奈何当时就是出来闲逛的尹宿根本没这个打算,玻璃制品对现代人来说太平常了,买回去不实用。
现在出现在谢国公面前的这只玻璃杯,是尹宿专门去找了店老板询问,从一个南洋商人那里弄来的。
那商人带了一小部分玻璃制品,奈何销路不好,已经打道回府了。谢辰派人快马加鞭赶过去,将人在剑绥关外拦住,找到了这只墨绿色的小号高脚杯。
谢国公见多识广,将这只不过半个手掌高的杯子拿在手中打量了一番,就认了出来:“这是琉璃制的酒器?”
虽说这高脚的造型在大渊朝很少见,但至少还是杯子形状,功用显而易见。
“国公爷好眼光,这正是从南洋而来的琉璃酒杯,用来盛装葡萄酒是最好的搭配之一。”尹宿笑着说道,“将酒倒入杯中,放在月光下或者烛火旁,杯体生辉,光彩熠熠,煞是好看。”
只可惜,这只杯子是墨绿色半透明的,要是无色透明玻璃杯用来盛红酒就更好了。
内心感叹了一声,尹宿将自己在现代了解的一些红酒知识娓娓道来,倒是把谢国公哄的一愣一愣的。他早年驻守边关,时常与西域各国接触,才接触喜欢上这种酒,大渊朝内喝葡萄酒的人可不多,一般都是药酒,梅子酒,桂花酒等等。
“你去过西域?”谢国公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由问道。
尹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腼腆,“在下从未离开过邺城范围,不过是读过两本杂集,对里面描述的异域风情比较感兴趣罢了。”
闻言,谢国公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个目不识丁之人,不能算是粗俗之辈。
“这礼别出新意,你费心了。”谢国公面色缓和了些,示意谢林把东西收起来,又道,“我此次请尹公子前来,所谓何事,你应当知晓,老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尹宿点点头,很有礼貌,“国公爷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管家在一旁添了杯茶,谢国公接过去,浅饮下一口,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谢辰是我国公府嫡子,也是我唯一的儿子,他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此事不仅关系到我谢家血脉传承,还会对朝堂局势产生一定影响,所以,我希望你能放弃这门婚事。”
来了来了!言情剧里的经典桥段,高富帅的父母出场棒打鸳鸯,就是不知道国公爷这种高门大户能开出什么价码。
完全不觉得不高兴,反而有点小兴奋的尹宿看着谢国公,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太热情。
他没有反应,谢国公只好接着一个人把戏唱下去:“我知你家境贫寒,独自一人生活已是不易,但胜在仍能主宰自己的去留与喜恶。可一旦你进了国公府的大门,便是身不由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雌伏于他人身下,将来还要与一群妇人为伍,争相伺候同一个男人。我想,想尹公子这样的年少英豪,应该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罢。”
尹宿听完,目光暗淡了些,神色迟疑起来。
“我听段临说,尹公子曾做过段家的护院和镖头,武功高强。正所谓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曾想过为国效力,出将入相?”
尹宿本来低垂下去的目光猛地抬起,眼睛微微瞪大看着他。
“你不是喜欢异域风情么,我与东南军将领都是旧识,可以推荐你去珍宝港军营领个一官半职。珍宝港是大渊朝最大的港口,海外不少异国使节以及货物都是从那里登陆,无论是金发碧眼的胡姬女子,还是高鼻深目的异族男人,在那里都能看到。”
“只有你点点头,我可以立刻修书一封为你讨要屯骑校尉一职,并附赠黄金百两,你即刻便可启程。”谢国公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语气真诚,极具蛊惑力。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诱惑,从一介布衣到踏上仕途,封侯拜将,一条光宗耀祖的坦途摆在眼前,不需要任何努力奋斗,点点头就行。
还有黄金百两,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
眼见尹宿眼睛都发光了,谢国公心中冷笑,不断加重砝码,“东南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快到知天命的年纪还没有子嗣,听闻正想认个义子,继承家业。他那人是个武痴,最赏识武艺高强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