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了舔艳红绮丽的唇角，紧盯着绯世的眼底隐隐有着暗色，却又忽然哑声笑了。
“你心虚什么？”
他尖刻又犀利的发问，没有错过樱发青年那一瞬间的异样。
男人于是有些讥讽的勾唇，那模样一点都不像他平时老好人的样子，反而有几分少年时的黑暗冷意。
“让你吃惊了吧？你失望了？也是，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整天围着你转，把你当成天、当成守护神的白痴小鬼了，你当然会觉得失望！”
绯世抿直唇线，侧脸冷硬：“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跟我装傻了！！”旗木卡卡西猛然爆发出一声怒喝，低沉的声线嘶哑的像磨了砂。
他仅剩的单眸死死的盯着绯世，目光里慢慢透出股强烈的讥笑意味，尖锐又莫名的悲哀。
“你想起我来了，不是吗？”他轻声说。
“……”
绯世按着他肩膀的手不受控制的紧了紧。
他背后屋门大开，走廊上漆黑一片。隐藏在积云后的月亮慢慢露了出来，黯淡的月光洒进敞开的房门里，照亮了卡卡西已经属于成熟男人的轮廓。
这一刻，绯世望着他，突然便失声了。
在这个人面前，他所能想起的一切语言，都显得那样苍白而无力。
旗木卡卡西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唯独对这个人，他亲口许下过承诺，也亲自背弃了承诺。
不知不觉中，卡卡西已经完全卸下了刚刚挣扎的力气。他就躺在那里看着沉默的绯世，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笑。
笑得凉薄，更笑得悲切。
“你说话啊，绯世。怎么不说话了。”他轻飘飘的问着，声音平静的有种不真实感。
绯世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神色有些不明。
卡卡西的上半张脸淹没在黑暗里，好半晌，才用耳语一样的声音轻声说：“……好，你不说，那我来问你。”
说完，他不等绯世的回应，抬手就攥住他按着自己的左手腕，拇指摩挲着他结痂的伤口：“……这里刻的谁的名字，绯世？”
绯世没有回答他。
背后有一阵阵冷风吹来，夹杂着还没融化的细小雪粒。樱发青年偏头看向一边，掩饰般拽着银发男人站起身，随手将门关上：“别躺在这儿了，先起来——”
“我问你这是谁的名字！”嘶哑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卡卡西一把将他反推在门上，眼里几乎漫上了红血丝。
绯世一言不发的垂着头，有些哑然。
与夜斗有关的事太过惊世骇俗，一句两句解释不清。而且他好歹还算有些常识，知道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
说起来，这点“常识”，也是眼前这个人教他的。
不合时宜走神的思绪兜兜转转回到现在的状况，绯世转移视线看向抓着自己的手，微微垂眸。
男人的手很大，再也不复少年时的幼小。但这只手现在也很冷，与他肌肤相触的地方，处处透着刺骨的寒意。
卡卡西悄无声息的等了一会儿，脸色渐白。
“你不想回答我。”
他喃喃的说着，平静的声音似乎出现了几道裂痕。
他麻木的感受着心口传来的剧痛，一点一点攥紧手掌，艰难的问：“为什么？”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绯世，眸底竟隐隐露出阴暗的逼仄和疯狂，语速逐渐加快：“为什么不回答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无关紧要吗？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是死活都无所谓的玩物吗？”
绯世微愕的看向他，无法理解的蹙眉：“说什么傻话，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卡卡西似是有些好笑嘲讽的重复着，眼中暗潮涌动。
他用力按着绯世的肩膀，死盯着他的眼底不愿错过半分情绪：“那你告诉我，你是从别的时空来的，在我们相遇之前，你就已经认识未来的我了，是不是？”
“……”
绯世眉心微敛，站在暗处，一言不发。
这个人实在太聪明了。
他长久以来在他面前漏出的破绽，不过是与时间有关的瞳力，以及脱口而出的那句“你怎么变得这么年轻”的失语。
仅凭这两个根本不是线索的线索，都能被他推论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卡卡西望着沉默不语的他，许久，才发出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这句轻语中透出的情绪有些不对劲。绯世不解的看向他，眼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
——他为自己的隐瞒感到抱歉，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不明白卡卡西为什么问这个。
卡卡西眼皮颤动的闭上眼，身上的气息随着樱发青年长久的沉默逐渐压抑到极致，但他的声音还是轻轻的，整个人矛盾到古怪，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蛰伏在他身体里：“你一点都没有变。”
他在绯世的注视下语调诡异平静的这样感叹着，呼吸逐渐趋向急促，忽然勾起唇角，低下头看不清表情的笑了。
“哈……果然是这样……原来……”
绯世看着突然笑出声来的人，心里的疑惑愈发深了。
他头一次产生了无法理解旗木卡卡西的感觉，但即使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如此不对劲，他还是努力的试图从自己的角度做出解释：
“你在生气？为什么？我承认我确实在未来就认识了你，很抱歉一直没跟你说……不过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一开始就选择帮助你啊，毕竟总有一天你也会与未来的我经历那些——”
他说着说着就突然截断了话语，愈发迷惑的看着卡卡西：“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卡卡西看起来确实很糟糕。
他的脸在夜色中苍白的像个死人，嘴唇不稳的颤抖着，似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漆黑的眼里缓缓发酵起某种阴冷的情绪：“所以，你是因为那个我才会握住我的手的？”
“那个你？”
绯世略微顿了一下，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直言道：“我以为，你们是同一个人。”
卡卡西的嘴无声的张了张。
他脸色惨白，似乎是一时间无法顺利的发出声音，整个人脱力了一般突然放下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绯世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感觉，伸手想要去扶他：“卡卡西？你——”
“你怎么能这么做——？！！”
突然的，像是被猛然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眼底阴暗的男人就那样突如其来的爆发了。
他猛地打开绯世的手，注视着他的眼里满是绝望，戴着露指手套的手狠狠地抠着自己的掌心，声音几近破碎：“宇智波绯世，你从没有在意过我，是不是？”
绯世反应不得的望着他，听到这话后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否定：“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抛下我？！”
银发男人平稳的声音被彻底撕碎，他死死的盯着绯世，沉痛的大声的发泄着他的怒火，带着怨恨，带着痛苦，音调尖锐的像泣血的刀。
“因为我对你来说无关紧要，无足轻重，所以就随意抛弃了吗？！”
“到头来，我的恐惧也好，感情也好，都无所谓，都不会被你放在心上！”
拼尽全力吼出了一句句尖刀般犀利质问的人，脸色看起来却比被吼的人还要苍白。
他身侧死死攥紧的手因为过度紧绷而病态的痉挛着，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发出仿佛来自灵魂的质问，却愈往后就愈滞涩艰难，整个人浑身发抖着快要濒临崩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几天前发现那个人鲜血淋漓的躺在崖底开始，他整个人就完全乱了。十二年来他每天每夜都在想他，他想过无数次再见到这个人会是什么情景，想过他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绯世会忘了他，还将他认作另一个他不知道会不会成为的人，而且从19年前的那个晚上开始，就是因为那个人才温柔而包容的接纳他。
旗木卡卡西从没想过他的人生竟然会这么可笑。
他内心里早就一意孤行的认定自己连灵魂都是属于他的，而从九尾之夜之后，他还像具行尸走肉一样苟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不过就是奢望着还能再见到他，能再听他唤一声自己的名字。
——但结果呢？
卡卡西站在两步之遥的地方深深地望进绯世的眼底，只觉得心脏正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撕扯，让他呼吸不过来的剧痛传遍全身，无底洞一般吸走他身体里全部的热度。
心尖止不住的抽痛着，他竭尽全力的张开嘴，颤抖着发出拼命压制却仍然难掩自嘲绝望的声音——
“原来，我一直以来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一开始就不过是别人的施舍。”
男人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夜色里。
宇智波绯世缓缓睁大眼睛，神色难掩惊愕无措，终于明白了他在说些什么。
他精致英气的眉宇罕见的紧皱至严厉，完美无瑕的侧脸如雕塑般冷硬，毫不迟疑的一把攥住卡卡西的胳膊，紧紧地盯着他：“我从没有这样想过！一直以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