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本觉得他识趣,这才重新给了爵位,现下倒是刮目相看,在朝上赞了几句,“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荣国公正值壮年也不算晚。”
贾赦直道是生死垂危过,不敢忘祖宗遗风,不敢忘效忠朝廷。
今上笑了笑,下旨点他做了荆州将军,“荣国公莫要叫朕失望了才是。”
四王八公尾大不掉,要是直接动手,未免显得他凉薄,贾赦既然可用一二,让他出头,也正好展现今上的仁德,其他人没办法维持爵位荣耀,自然是因为他们没有本事了。
天.朝不过设十六位驻防将军,荆州将军虽不及京畿重要,杭州富庶,却也是地位显赫,直逼八大总督了。
贾赦一面磕头谢恩,一面想着今儿回去就改成一日给貔貅上三次香。
武官上任自有规矩,他把贾母和邢夫人都留在京中,反而带了贾琮贾宝玉等几个男孩儿,“跟着我出门历练总好过在府里憋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这个道理二弟也清楚。”
两个人已经从大老爷二老爷又变回了兄长二弟这样亲切的称呼。
不得不说,贾宝玉在其中有着重大的功劳,仅仅就这么一旬,他已经挨了三回打,身边漂亮的丫鬟早就都给送走了。
现下贾家是按劳分配,读书读得好,才能吃饭吃得好、丫鬟长得好、房间睡得好,像是贾宝玉这样成日里偷看闲书,功课开夜车瞎填的,只能分配俩婆子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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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虽失去了府中大权,但是随着贾赦重新进入权力圈,他心中原本隐约的担忧早就烟消云散,住马棚边上都住得比较安心,平日不但盯着贾宝玉,也帮着贾赦看顾贾琮。
因此贾赦说要把孩子带走,他是一百二十个同意的,“兄长说的是,那就有劳兄长了。”
“老太太奢华惯了,你平日里莫要纵着她,你我俸禄才多少,经不起她这样流水般地花。”贾赦如今除了那么老大个金貔貅是真爱,其他古董都一并处置了,不但给族里买了祭田,还给族学捐了银子,“就是宫里大姑娘也是如此。我知道你们盼着她飞上枝头,但是今上喜欢节俭。”
跟着皇帝走总不会错的,贾政便诚心诚意地听了,并表示会听话。
不过十几日时间收拾东西,贾赦便领了几个孩子上路去赴职了,翻身上马的时候还只觉这段辰光犹如梦里。
后来慢慢习惯了,才有几分踏实,虽有也遇着过凶险,却都能化险为夷,可见贾滚滚开光之厉害。
这边目前顺风顺水暂压下不提,且说贾滚滚被天道撵回家,再睁眼便是在三生石畔,好家伙,这三生石被小貔貅们折腾得摇摇欲坠,离着翻车是不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应该有二更,称呼问题,就先断章在这里了。
第 133 章
见着老板回来了, 原本还在折腾三生石的小貔貅马上便变了心,直奔老板而来,贾赦伸手跟抱果子似的抱了满怀, “也玩儿够了,都去吧。”
小貔貅四散而去, 只是奔向哪里,就未可知了。
三生石这才松了口气,见着贾赦摸它, 禁不住抖了抖。
贾赦不曾用力, 见它害怕,便笑道, “都说三生石可见三生姻缘,你让我瞧瞧我的?”
三生石本是一副无波无澜磐石相,这会儿也不好再装顽石,只小小声道, “您的命数不在此界,小仙无法显现。”
“哦?”贾赦还待再问, 便见三生石顶上忽然生出一颗小草, 随风摇摆,煞是可爱,倒也引人一笑, “行吧, 不为难你了, 这棵草就交给你照顾了。”
三生石往灵河一照, 自己无端顶了棵草, 十分的傻乎乎,也没修炼个手能拔下来, 只得奄奄地答应了。
贾赦伸手把绛珠草弹得左右摇晃,趁着她晕头转向还来不及尖叫,直接就闪人了。
这草吵死个人。
天下既有财气被抽离,便是要发生些破财的事,寻常人不过丢几锭银子,到了明夙这等级别,直接私库着火,等灭了火,多少珍宝都已经烧毁在里头,尤其是几只内造司新奉上的貔貅,原是为了喜庆,用了珊瑚蜜蜡等物所制,火一烧,哪里还有个原样。
三七险些吓死,结果不等他跪下求饶,明夙已经让他下去了,“和你们都没关系。”
玉衡十足十地做着奸佞的活计,凑在明夙身边道,“帝君也瞧见了,世子离了您,也能过得很好,这天下皆在他鼓掌间,实在不行,您退了位让他做皇帝,还不能放心吗?”
“玉衡。”明夙淡淡看他一眼,“你不懂。”
“属下是不懂,可是咱们这样的人,且不说万万年这样远,数千年是可活的,在此间百年不过须臾,到那时亦可团圆。我知帝君是伤了心,摇光璇玑已死在动乱之中,如今紫微帝星一日不复位,一日便没有新生的摇光璇玑,北斗不在。”
北斗谓之帝车,以主号令,运乎中央,而临制四方,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北斗①,如今北斗不在,便是阴阳不分,四时不转,寒暑无定。
玉衡说罢已然是红了眼眶,跪地行了大礼,“若属下没有猜错,帝君早已有归家之意,只是为了世子牵绊住,您若不放心,属下可以留下辅佐世子。”
“玉衡,你还有事瞒着我,若只是北斗缺位,你不会这样着急,屡次相劝。”明夙手里把玩着一只宫女刚做出来的布貔貅,角也是圆鼓鼓的,十分可爱。
“我……”玉衡犹豫再三,“属下没有瞒着帝君的。”
“真的?”
玉衡似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地上,“属下是怕您离家久了,天道不但重新诞育摇光璇玑,更重新诞育紫微帝星。属下是执念之人,哪怕知道从前回不去,却也想试一试,更想救一救那些凡人。斗柄指东,天下皆春,可现在已经没有春天了,生灵涂炭啊帝君。”
如果没有天帝该多好,平日里看帝君伴着貔貅,大家饮酒取乐,庇佑天下。
他捂着脸,似是哭了。
如果贾赦在场,定然会说天道要重新生一个就生一个,就是再生一个也打雷劈死了,也和他们没关系。
但是明夙做不到。
纵然那些人信奉过天帝,抛弃过他,可他们依旧是他的子民,他为什么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为他心底还是认为自己不过是客居,为了过得好一些,才夺了皇位。
“让我看一眼家里的样子。”
此间虽好,却不是家,就好像你爸不当心误会你,打了你,后来又是补偿又安慰,还千方百计求你回家。
到底是亲爹,难不成真要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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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法力受限,便借了内室的一面铜镜,“落了一场劫灰,好在没有发洪水,草根树皮都吃完,有些个门派善心,会分发下丹药下去。”
从镜面看,天空还是那样阴沉的黑色,闪电和罡风已经消散了,而贯穿九州的晋江也仍然是死水一般,岸边是衣衫褴褛的凡人在叩拜,恳请河神大发慈悲,重新流淌。
明夙看着就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凡人只怕是要死干净了。
玉衡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再次拒绝,他跟着明夙的日子已经数不清了,见到明夙从洒脱开朗到阴
郁肃杀,再到如今淡漠不兴波澜的样子,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分开貔貅和帝君。
明夙心里其实早有决定,只是因为贾赦搁置了,他一手扶起玉衡,“等我安置好这里,我们便回去吧。”
这话说出来艰难无比。
半个时辰之后,颜灵筠便被招进了宫,明夙已经写完了禅位诏书,亲手先递给了颜灵筠看,“我要走了,舅舅觉得明净可还妥当?”
明净生性温和,做个守成之主是可以的。
尤其是明净对着颜灵筠的感情吧,旁的不说,护着舅舅是可以的。
颜灵筠早就替他接手了许多事,这会子想来,两个人的关系就好像是庙里的菩萨和管事的方丈,虽不好听,倒也挺像的,现在菩萨准备撤了,他又能说什么呢,苦笑道,“没想到养你一场,还有这时候。”
“舅舅,我有苦衷。”明夙道,“这里百姓安居乐业,还有你和滚滚在,天下不会大乱,可有些地方,没有我不行。”
颜灵筠没有问那里是哪里,只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没有见过”
“不是我不愿意说,是对舅舅不好。”明夙亦有不舍,“从前在林侯府里,虽对我好,却都是小心翼翼的,我也待他们疏远,直到回了舅舅身边,又重新遇到滚滚,方觉得自己活着。希望我和舅舅还有再相见的时候。”
“你既然说起了,我不免要问一句,赦儿怎么办?”
手心手背都是肉,贾赦有多依赖明夙,大约全天下都知道,从前去粤广分开几年,是知道还能再在一起,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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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灵筠不知道底细,话本还是看过的,什么牛郎织女、董永和七仙女,真的来个天人永隔,贾赦怕不是要连天都拆了。
“等我那里安顿好了,他也舍得这里了,变回接他回去。”
“哦,等我和他爹死了呗。行吧,你自己看着办,但是这话,得你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