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鲁修放下手,坐直,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赤司征十郎看着他,等着他解答疑惑。
黑发紫眸的少年脸上是明显地被触怒之后的神色,但是因为与这同源的怒火已经燃烧了许久,所以此刻表现得格外浅薄,给人一种他很冷静的错觉。
“我本来不该存在于现在的世界,但是时之政府的那个法阵可以把他们世界的已故英雄召唤到现世,由他们控制来参加圣杯战争夺取胜利——既然如此,那么为了蒙蔽参战者,他们就必须保证自己世界的英灵也能被现世的人承认。”
鲁鲁修点到为止,赤司征十郎也明白了鲁鲁修想要表达的内容。
不过解开了之前的疑惑,新的疑惑随之而来。
“为什么说你不该存在于现在的世界?你死之后……我是说,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几年的历史都被掩盖了,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
鲁鲁修当然不可能说因为我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人,事实上,在现世的阿赖耶——人类的集体意识承认了他的存在之后,这个世界就成了他“历史上”存在过的世界。
简而言之,所有人都承认鲁鲁修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承认他曾拥有过这个世界。
这是一种实质意义上的掠夺。
鲁鲁修被掠夺到了这个世界的历史中,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人类史中的一部分,即使无人知晓,但因阿赖耶承认,所以他便存在。
至于那几年的历史被掩盖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世界发展走向不同,所以阿赖耶做了什么维持秩序的事吧,就像它把他的事悄无声息地增加到没被销毁的久远史书中一样。
鲁鲁修也说不清楚,说到底这些都属于“魔术”和“魔法”的范畴,而他虽然以Caster的职阶降世,但是对于这个领域他是彻彻底底地一无所知。
所以他只能含糊道:“大概是因为我存在的话你们都活不了,所以就让我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吧。”
赤司征十郎:…………
“从你口中说出罗伯斯庇尔的墓志铭……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笑不出来……”
十八世纪末,被称为现代第一个独|裁者的罗伯斯庇尔在热月政变后被送上断头台,人们在他的墓碑上书写了他的一生——过往的人啊,不要为我的死悲伤!如果我活着,你们谁也活不了!
由世界之王说出这句话,赤司征十郎表示自己稍微有点接受不能。
话又说回来,鲁鲁修听说过这个人吗?
听说过。
历史课上也要学法国大革命的。
但是鲁鲁修知道这个人的墓志铭吗?
不知道。
鲁鲁修还真没注意过。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阿赖耶在承认了——他猜是因为那个法阵的影响,非自愿——他的存在之后,他的存在就变得坚实而不可否认了,但是世界的发展确实又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互相矛盾了。
为了让这不可调和的矛盾变成可调和的历史之谜,所以阿赖耶在承认他的同时无视了那一段“历史”,只留下一点可有可无的浅薄印象,让人类怀疑却又无从怀疑起。
反正世界未解之谜也挺多的,再过几百年神圣布列塔尼亚帝国在这个世界可能也会变成玛雅文明或者亚特兰蒂斯那样的存在也说不定。
不过既然赤司征十郎误会了那就让他误会吧,反正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然而鲁鲁修的不反驳却让赤司征十郎本就发散到罗伯斯庇尔身上的思维愈发地发散了出去。
法国大革命摧毁了法国的君主专|制制度,宣扬了自由和平等的思想,《人权宣言》至今读来仍字字铿锵。
罗伯斯庇尔是世界进步的绊脚石,所以他被杀了。身为世界之王的鲁鲁修也是世界进步的绊脚石,所以他也被杀了。
鲁鲁修是旧制度的残骸,本该死在过去,墓碑和罗伯斯庇尔一样由他人书写自己的愤怒和轻蔑,只是不同于罗伯斯庇尔,鲁鲁修给人带来的恐惧远比仇恨要深重,所以连一个惹人唾骂的墓碑都未曾得到。
如果他没有召唤出他,那么即便是世界之王,也不过是湮灭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的一粒灰尘。
——一个让人连耗费心思去了解都要犹豫的渺小存在。
当时,鲁鲁修是这么说的。
现在的鲁鲁修是这么看待以前的鲁鲁修的吗?
他本已登上顶峰,那是从未有人踏足之处,也再不会有人踏足,在他人生中最辉煌的那一段时光里,难道他的胸中没有古往今来唯我独尊的豪情?
如果那样的豪情才在这个男人的胸口激荡,那么又是发生了什么让这股豪情消失?
啊——
说起来……
赤司征十郎突然想起来,打败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摧毁了民众革命的希望,把另外两个大国变成傀儡的世界之王,并不是没有输过的。
目前留存的记载中,鲁鲁修只输过一次。
史书只记载了他的这一次失败,那是后世所能得知的尊为世界之王的男人的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失败。
仅有一次的失败,代价是他的生命。
“……被奇迹创造者——黑色骑士团领袖Zero一剑穿心,结束了他短暂而残暴的一生。”
再度醒来后,你是什么心情呢?
你有想过自己会被人杀掉吗?你有想过自己会死得那么狼狈吗?
你成为了坐拥天下的男人,可是你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死了,生不为英雄,死不存史书。
杀死你的人被世人称颂为救世主,你在他们看来是灭世的灾难,即使如此,你也坚信自己做得没错,可以毫无阴霾地走在阳光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小队长什么时候会做梦,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哎嘿嘿嘿~
第56章 五六章
让我们把镜头移向躲在学校外面等待鲁鲁修和赤司征十郎放学的药研藤四郎和前田藤四郎。
两振小短刀躲在学校外围的树梢上, 一人拿着一串仙人团子一边吃一边讨论早上鲁鲁修说的“暴君”是什么意思。
虽然距离鲁鲁修说他死而复生变成英灵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且不说还在时之政府忙碌的刀剑付丧神, 因为护卫工作而得以近距离跟在鲁鲁修身边的两振小短刀也依旧没有平静下来。
因为命令是保护赤司征十郎, 那么忠诚的小短刀就不会刻意去探听主君的秘密, 不过——
虽然刀锋的确是不会变钝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从来没有想过好奇心会这么折磨人——药研藤四郎。#
在不明真相的药研藤四郎眼中,自家审神者在C.C.救援行动的时候因为意外所以被卷入到时之政府的一项阴谋中,所以人类的身体被杀死, 但是因为现世的阿赖耶将他定义为英灵,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用吃饭不用睡觉还能用灵力做东西, 最可怕的是只要开口命令,即使敌人也会臣服……
但是为什么啊!?
他完全搞不懂啊!
说起来什么叫英灵啊?!
和精灵是差不多的东西吗?
沉稳可靠的小短刀有点头秃。
本来审神者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结果因为对方回来得太快所以完全没有真实感……唉……
真是让人头秃。
前田藤四郎用圆溜溜的大眼睛软软地看了愁眉苦脸的药研藤四郎一眼, 轻声道:“药研哥,你很在意吗?”
其实吧,不像药研藤四郎还有歌仙兼定这些想得多的刀剑付丧神,小短刀们超级随遇而安的!
反正审神者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事的样子, 战役也莫名其妙地顺利结束了……乱藤四郎还被阿鲁几超级温柔地抱在怀里用超级温柔的声音安慰夸奖了!
没错, 虽然时间不多, 但是乱藤四郎已经把这件事来来回回说了起码三遍了,预计之后还会说上无数遍。
前田藤四郎听到自己也能跟着来现世的时候激动得不得了,就暗戳戳地盼着有哪个不长眼的敌人过来袭击赤司征十郎然后顺带危害到同行的阿鲁几安全于是被他帅气且干脆地干掉呢!
前田藤四郎连到时候自己要怎么表现出自己厉害的一面然后又要怎么沉稳地接受阿鲁几的夸奖都想好了!
万事俱备,只差敌人!
赤司征十郎:醒醒,你要保护的人是我。
药研藤四郎看了自家软萌的小兄弟一眼,叹了口气, 认真道:“前田,我们跟着大将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说之前,就说最近,原本最让大将看好的歌仙桑近侍职位被撤不说还沦落到泯然众人的地步去时之政府总部干苦力……你说这是为什么?”
前田藤四郎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嘴角的食物残渣,脆生生答:“因为歌仙殿没有听从Zero大人的命令,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还把敌人往本丸带?”
药研藤四郎左右甩了甩手上的空签子,露出一个关爱愚蠢的欧豆豆的表情。
“不对,是因为歌仙桑笨,所以被骗了,所以才把敌人往本丸带——你看大将为什么把三日月殿任命为近侍?之前我们不是说了吗?大将对鹤丸殿爱挖坑的偏见……咳咳,正确看法,还有对三日月殿心思深沉的观点都是从论坛上得来的,三日月殿之前因此不受大将重视,现在怎么会让他当近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