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在谈婚论嫁这一步,两个人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巨大阻碍。
“……正如我之前所说,草摩家是个很大的家族,我只是分家的成员,但我的恋人羽鸟,却出身本家,是包括家主在内的数位本家重要成员的专属家庭医生,在家族中地位极高。”
“这样的羽鸟的婚事,势必要得到家主的首肯,于是羽鸟去见了家主,希望家主能允许我们举行婚礼……”
然而出乎意料地,草摩家的家主不仅没有同意他的请求,甚至因此大发雷霆,暴怒之下一时失手,伤到了羽鸟的眼睛……
“羽鸟的左眼受了很重的伤,近乎失明。”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认为是自己没能保护好羽鸟,让他受了这样的伤害,精神濒临崩溃。”
而为了消除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厌恶,精神日渐崩坏的草摩佳菜的痛苦,草摩羽鸟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抹消了她的记忆。
“与他相遇的事也好,与他相爱的事也好,全部……都被抹除了。”
草摩佳菜语声渐消,近乎呓语。
“我是多么卑劣啊……我才不是悔恨自己没能保护好羽鸟,我才不是自责自己害羽鸟受伤!我只是……只是在害怕!”
“我怕羽鸟责怪我害他受伤,我怕羽鸟今后每次因为视力受损遭遇困难,最后都会想归咎于我,我怕羽鸟讨厌我,怕从他眼里看到对我的厌恶!”
“我真是……太差劲了……”
竟然对他说了那种话,竟然逼他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如果、如果不是有了这一次的遭遇,让她意外恢复了记忆,那么,她就会一直无知地“幸福”下去,却将羽鸟一个人独留在那充满痛苦的回忆之中,守着被爱人遗忘的过往,在再相会时,彼此生疏地道句“日安”……
羽鸟在消除她的记忆以后,面对她“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的招呼时,是怎样的心情呢?
无法想象。
她简直……无法想象……
泪水冲眶而出,沿着脸颊滴滴滑落,草摩佳菜终于情绪彻底失控,在自我陈述又或者该说是告解之中痛哭失声。
乔温依然保持着沉默。
他只是个局外人,无论对草摩羽鸟的选择,还是草摩佳菜的自白,都没有立场评判。
但是,只有一点,乔温是坚持己见的。
那就是——
“草摩小姐,我不是当事人,自然也没有资格评论你与那位羽鸟先生孰是孰非。但是自始至终,这件事里唯一能够被认定有过错的人,只有一个。”
他说。
“那就是那位草摩家主。”
“我不是很了解所谓的大家族的族长或家主在家族中能拥有多大的权力。”
“但我知道,即便是意外出手伤人,在如今这个时代,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毕竟国法大于家规。”
“当然,若当事人决定不予追究,那另当别论。”
乔温的确不理解草摩家十二生肖对所谓的“神”也就是家主草摩慊人的这种不知该称之为恐惧也好敬畏也罢的复杂感情。
指望他一个直男理解从小就生长在扭曲环境中被迫性别错乱着长大的草摩慊人的那所谓“敏感纤细”的心理也不现实。
但他老婆十元(注1)曾在主演的电视剧里这样说过:
“我们不明白犯人的心情,也没必要理解——对你不幸的出身毫无兴趣,犯罪动机是什么也无所谓。”
乔温对此深以为然。
不幸的经历、从未被教导过什么是爱和温柔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同样的苦难之下,有人选择向着阳光生长,有人却就此扭曲,变本加厉伤害他人。
乔温对什么“慊人在伤害别人之前,自己已经伤痕累累”之类的说法嗤之以鼻。
如果明白被伤害的滋味,却还是要去伤害别人,在他看来,更加无可救药。
草摩慊人与犯罪者之间的区别,无非是她手下的受害者们没有选择对她的行径诉诸法律罢了。
否则,那些冷暴力、那些虐待、那些毒打,与上了社会新闻被所有人唾骂,被认为应该抓进监狱狠狠判刑的人渣们的行径相比,又有什么不同?
乔温不是温柔心软的女性漫画家,不会在最后的最后,想要给所有人一个幸福的结局。
他只是个严谨有余感性不足的阿宅,看种马文对作天作地的女性角色都要挑三拣四的那种。
所以不是阿宅就一定会无条件跪舔一切女性角色——像草摩慊人这种,乔温自问根本推不来。
没有理会草摩佳菜一瞬间的呆滞和慌乱,乔温低声召唤:
“【眠】!”
眠之牌轻盈在空中飞过,接着沙发上的草摩佳菜便软倒了身体,陷入了无梦的深眠。
乔温叹了口气,拜托力之牌将她送回房间。
他言尽于此,至于草摩佳菜要怎么想,那却已是与他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石原里美,通称十元,乔温老婆,我老婆,同时也是大家的老婆【喂
第十二章 听巴卫讲那过去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早早上门的河内在看到卧室里安然酣睡、没有丝毫受噩梦侵扰迹象的未婚妻后,再三对乔温表示了感谢,并十分痛快地结清了尾款。
一笔足够自己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衣食无忧顺便还能有闲钱搞点小爱好的委托费入账,乔温心情大好。
看着因为未婚妻终于摆脱连日来噩梦困扰而喜不自胜的河内先生,乔温体贴地没有告知他草摩佳菜已经恢复记忆、想起在他之前,自己还有个刻骨相爱的前男友这件事。
一来他只是接受委托为草摩佳菜驱除噩梦,至于委托人的感情问题那与他无关。
二来昨晚草摩佳菜在情绪失控大哭一场后,又因为乔温对草摩慊人的评价陷入深思,乔温怕她心神损耗太过,出于好意唤出眠之牌强制她进入了深眠状态。
于是就也没有机会听草摩佳菜谈起恢复记忆以后,她打算如何处理与现任未婚夫河内先生和前任恋人草摩羽鸟之间的关系。
所以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自以为是地替人家解释什么的好。
而且乔温对草摩佳菜的决定真的也没那么好奇——他本就不打算和草摩家有更多牵扯,又管那么宽干嘛?
比起这出曲折离奇的言情剧的后续发展,当务之急,是早点回到御影神社,与巴卫会合。
乔温可没忘昨晚除了使用消之牌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引发草摩佳菜噩梦的元凶,他还派出了镜之牌和幻之牌,记录下对方的模样,顺便刺探对方可能存在的执念,看能否从中找出对方针对草摩佳菜的理由——搞不好弄清楚了其中缘由,他还能借此从河内先生那里得到一大笔追加酬金呢。
只不过幻之牌的映照内心还好,这里用镜之牌对目标进行复制,其实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如果乔温除了原版库洛牌,还制作出了新篇章里的透明牌的话,那张名为【记录】,能够如同摄像机般记录下发生的一切的卡牌,或许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这让乔温突然有点想做透明卡牌了。
只不过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条件用激光雕刻透明亚克力的做法,而热缩片或者滴胶做出的成品,又实在不如激光雕刻精致好看——虽然后两者可以上色。
当然,如果不介意质量的话,用刻刀直接在手机钢化膜上雕刻出卡面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做出的卡牌,完成度就实在太低了。
这实在是件很让人苦恼的事。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婉拒了河内先生留下共进早餐的邀请,乔温搭乘最早一班电车,在气温彻底攀升之前,赶回了御影神社。
巴卫早已经坐在会客室里等他。
“欢迎回来。”或许是因为这是乔温第一次作为半吊子除妖师外出活动,巴卫的语气难得温和,“看样子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
乔温灌了一大杯冰镇麦茶,在等鬼切帮他续杯的间隙,抽空回答巴卫:“要说顺利确实还算顺利,不过这里面的故事,可远没有委托人说的那么简单。”
然后他就把草摩佳菜的故事删删减减,去掉自己“不该知道”的部分,详细给巴卫和一旁满眼好奇的两个鬼火童子讲了一遍。
“……哼,草摩。”巴卫听完冷哼一声,接着发挥了他毒舌的特长(?),十分辛辣地评价:“不过是一群定下约定又遗忘约定,始终在轮回里打转,还以宿命当作借口的胆小鬼罢了。”
——听他这说法,好像草摩家的事在神道侧不算秘密?
话说这群神和神使怎么回事,对别人家的秘密这么好奇的吗?
巴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当神和神使都那么闲?”
如果不是最早和动物们定下约定的家伙持有神之名,以为哪个神那么八卦愿意去探听他们那点所谓的秘密呢?
“那个据说凭依在草摩家历代家主身上的‘神’,虽然原本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山神,独处深山,无人供奉,但如果没做出那样的傻事,说不定能一直活到现在。”
巴卫虽然不耐烦讲这些旧事,但看乔温实在好奇,便耐下性子,对他多解释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