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马尚警觉，仇壬德就是个偷蛋贼。
“嘻嘻。”仇壬德不顾马尚脸色难看，一把搂住对方，“马上就要见到先生了，你说咱要不要请先生吃鸡蛋呀！我可看到你偷偷藏了不少小南下的蛋。”
第133章
广阳府虽是北地第一城规模比起关内当真不算大, 然高耸的城墙和四十多米宽的护城河无一不说明它的重要性。
正是因此，广阳府的人也自带一种傲气, 无他，哪怕突厥人的王庭也比不上广阳府雄伟壮观、人烟阜盛。
另一方面, 广阳府还是大庆和突厥进行大规模贸易的主要城市, 每到临冬之时, 草原上的一些部落就会赶着大批的牛羊过来换粮食布匹。当然, 也有可能提着弯刀过来做无本生意的, 好在荣国公一仗打得对方几十年不敢犯边, 他们也安稳下来。
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广阳府的人越发傲气了，特别是对上来贸易的突厥人，他们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十几万只鸡鸭的叫唤声让码头上负责漕运的官员嘴巴几乎合不上，“我的老天爷爷，竟然有人运鸡鸭卖到北郡！”
又看了看少年们身上的华服, 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鸡鸭在北郡能卖几多钱，要卖也该卖到江南或者京城去才是。他们北郡人爱吃牛羊肉, 鸡鸭反而吃的少些。
他颇为好心, “你们怕是走错道了, 这里是广阳府，收不了那么多鸡鸭。”
定然是少年们少不更事，跑错了路。
“来的就是广阳府，我问你, 你知不知道贾代儒贾学政住在哪里？”仇壬德迫不及待地问。
“……哦，哦，学政大人住在……”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补充道，“这会儿学政大人说不准去了抚孤院。”
抚孤院甫一建立，广阳府大街小巷惯常见到的小乞儿一夜之间便清空，那些小乞儿们一下子改了命，有吃有喝有住，听闻贾学政还在招童生教他们识字。
人人都为贾学政的大手笔吃惊，整整一条街的抚孤院，比巡抚衙门还要大哩。
出于对贾学政的敬佩之情，他滔滔不绝介绍了一遍贾代儒到达北郡的所作所为，长期守在码头他口才极好，同样一件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有趣。
少年们互相看了几眼，彼此眉眼间悉数是兴奋之情，贾博士在搞大事情！
这种大热闹怎么能少得了他们？
有意思！他们来对了！
正在商议留谁在船上看管鸡鸭，码头上匆匆赶来一群挺胸叠肚的豪奴，见到少年们就开始哭诉。
打头的是东平郡王的贴身小厮昌平。
“世子爷，奴才可算找到您了，自从您走了以后郡王是茶不思饭不想……”昌平一叹三咏大声哭诉道。若非穆渲在船上，他非要上去扒着小主子的腿哭。
从京城到北郡一路餐风宿露，身体受罪还是其次，心理上的煎熬才难熬，没找到小主人他们连家都不敢回。京里的主子也没少来信责怪他们办事不利，一颗心在油锅里浮浮沉沉，等了那么长时间，终于被他找到小主人了。
他太难了。
和他同样处境的还有在场的豪奴们，在京里靠着主家不说养尊处优，日子也是极滋润的。被派出来找小主子可以说是把一辈子能吃的苦都吃完了。
吃苦也就罢了，谁让他们只是奴才，他们怕的就是找不回小主子一辈子回不了家。别看他们一个二个没少挖主家的墙角，可大多数人还是把主子家当成自己家的。那就是他们出生、成长、娶妻、生子的地方。
一想到可能回不了家，即使手上不缺银钱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很明显，船上的少年们感受不到他们的难过，见到他们后高兴地道，“正好让他们看管鸡鸭，我们去找博士。”
他们正头疼留谁看船呢，好容易到地方谁耐烦继续留在船上。
昌平等人傻了眼，他们之前闲着没事设想过许多小主人的反应，可能是训斥他们一顿，可能是把他们哄得团团转后绝情跑路，万万没有想到一见面就让他们养鸡养鸭。
哦，小主子们说的好听，让他们看船上的财物。其实也就是鸡鸭，他们离开的仓促顶多带了点私房，随身背着就能走。船上最大的财物就是鸡鸭了。
不过好在小主人让他们上船了，能面对面说话了，真是可喜可贺。
“只是奴才没养过鸡鸭呀！”昌平苦着脸，他是家生子，从小住在郡王府后街。家里也是有小子丫头伺候着，稍大一些跟在王爷身边跑跑腿，只吃过鸡鸭，啥时候养过。
“又不让你养，别让不长眼的人拿跑就行。特别是鸭子，看着它们别往水里跳，这些可是我们送给贾博士的大礼。”
穆渲也没指望他们能帮自己养鸭子，他们伺候人一流的，伺候鸡鸭……
“可是……”昌平想紧跟着自家世子爷。
“没有可是，看好了，少一只鸭子我唯你是问。”穆渲威胁一句带着同窗们浩浩荡荡离开，留下看着不停扑腾翅膀的鸭子欲哭无泪的豪奴们。
他们真心和鸡鸭相处不来呀！
穆渲等人离开船就和撒欢的小鸟似的，从杭州上船，他们又在船上了呆了月余，可把他们闷坏了。
抚孤院地段离衙门近，场地大，治安也好，本来是用来同突厥人贸易的地方。硬是被贾代儒好从青伯昌那里抠出来了，大建特建，占据了整整一条街。青伯昌吓了一大跳，万没想到一个不留神贾代儒就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建一个建筑群，远远超过五进。
索性泥夯墙茅草顶，房子也是一排一排的，朝向方位不正，就是再大也不违制。
忽地被昔日的学生围住，贾代儒反应很是淡然，“来了，正好帮我顶一阵。”
抚孤院一下子收了太多学生，即使以及雇佣不少妇人，人手还是奇缺。毕竟他现在可不是系统，系统虽然无形却能通过程序轻松管控几百万人的监狱。
人就不行了，有手有脚，效率却要低许多。之前倒是让那群跟来的豪奴帮忙，可是才一天就把他们给打发走了，他们完全是按照培养奴才下人的法子来的，根本不考虑儿童正常心理成长轨迹。
穆渲等人来得正是时候，大孩子带小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让我们带孩子？”穆渲愣住，想起被他们丢在船上看鸡鸭的下人们。
“是呀，你们也大了，该做点正经事了，先当一阵实习先生。”贾代儒点头，虽然穆渲他们水平就那样，可给抚孤院的孩子们启蒙足够了。
“可是……”穆渲的话被贾代儒打断。
“哎呀，我家宁宁该醒来，看不到我会哭的，这里就叫给你们了，为师先走一步。”贾代儒利索地闪人。
“贾……哎，现世报来得真快。”穆渲等人垂头丧气，转身开始干活。
抚孤院才建起来，收纳孤儿也不过这两天的事，加上贾代儒手头人手不够连人名字都还没登记全靠自己过目不忘将所有孩子记住。
穆渲等人就记不住了，商量一番后，摆开几张长桌认命地开始登记。
“名字，年龄，性别。”
又干又黄又瘪，他们还真分不出男女。
不过这几个问题却难住了不少人，性别他们倒是知道，只是年龄和名字还真不晓得。小小年纪就在外流浪，哪里知道自己多大，至于名字，多数人都叫的差不多。甚至还有不少年龄小的以为自己就叫小乞儿呢。
在登记了一大堆张狗剩王狗蛋后，穆渲摔笔，这工作没法做，上千人呢。重名率也太高了，必须改名。
“你们自己给自己起个名字。”穆渲说。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疑半晌，有人出头，“柱子是顶好的名字，我个头最大不如叫黄大柱。”
有人开头就好办了，立刻有人跟上，“我最强壮，我叫李铁柱。”
穆渲扫了一眼对方，瘦皮猴一个，个字倒不矮，怀疑李铁柱对强壮有误解。
即使是小乞儿，也是有追求的，有人说自己天生脑子好，如果生在好人家是读书的料，给自己起了个颇为文雅的名字——德柱。
又有孩子说自己以前在家时也是家里的宝贝，叫宝柱。
因为宝柱的名字太好，好几个孩子为了争这个名字打了一架，最后还是穆渲让人分开他们，“玉柱、金柱、银柱、福柱都一样的。”
他一口气说出好几个带柱字的名字，顿时将孩子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听着好像不比宝柱差。遂挑选自己喜欢的名字认了下来。
“哼，你们起的名字都太小气了，我要叫梁柱！顶天立地的梁柱！”一个明显自我意识强的孩子蔑视众人一眼，很是带着几分傲气说。
黄大柱听了立时觉得自己名字不好，非要和他换。
“不换，我想的名字就是我的，不服咱们打一架？”梁柱也是个硬气的孩子，在外头流浪的孩子就没有触打架的。
看着好端端又打起来的两个人，穆渲心累。
他一点也不想当先生，特别是给一群身上毛病不少的小乞儿当先生，他们一点都不乖巧可爱。
继而，他想到自己，似乎他也不是好学生。贾博士第一天上值就赶上他们斗鸡，比起耐心教导他们贾博士，他们差得太远。至少这些孩子很尊重他们，不像他们当初还有些看不上先生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