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猛然看向完颜康。
完颜康也是一怔，很快他便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息红泪脸色也不好看，认识了这么多年，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完颜康的家事。
尽管她知道的不多，但是就那么一点儿，足够她脑补出一些……比较新奇的东西出来了。
“珊之前去京城找琨了，我去看看她现在回来了没，有新消息再跟你说。”
目送息红泪离开，顾惜朝脸色也有些复杂。他琢磨着这里头的信息，觉得有些微妙。
所以，这时候才需要作为世子的阿康回去？
顾惜朝有些担忧，他下意识的拉住了完颜康的衣袖。
“阿夜，你说，母妃她、不，父王、我……”完颜康此刻脑袋有些混乱，但并不妨碍他理清楚一些事情。
顾惜朝按住完颜康，道：“阿康，我随你一同去吧。”
在看到生死簿记载之前，完颜康家里那一摊子事，顾惜朝其实都知晓得差不多了的。
毕竟那些年的完颜康，真的真的，只有他这一个朋友可以吐露心事。
完颜康从小就没什么朋友，金国宗室子弟抱团，因为完颜康的母亲是汉人，对他几乎没什么好感，常常排挤他。
完颜康本就不是个温吞的性子，相反，他性格相当激烈，被欺压了当然是当场欺负回来。可到底是一对多，面对宗室子弟众口一词的污蔑，完颜康根本反驳不过来。
金国小王爷完颜康骄纵纨绔的名声，也因此传出来了。
完颜洪烈虽宠他，到底不能时时陪在他身边，他身为金国六王爷，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平日的政务都忙不过来，其他人情来往也不能指望包惜弱，完颜洪烈的后院也没个能出来主事的女子，只能大事小事一起抓，这一来二去，难免会忽视完颜康。
完颜康在宗室子弟那儿出了事后，完颜洪烈也不放心把他带外面去了，只能留他在王府。
留在王府呢，时不时又会有个道士过来教导完颜康。
那个道士待完颜康倒是不差，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外面的传言，认为完颜康是个纨绔子弟，一直把他往死里掰，生怕他走上了什么不归路似的。
严厉的训诫让年少的完颜康苦不堪言。
而且自从拜师后丘处机这道士一年有半年待在王府教养他，可把他训的惨了。
好在九岁之后他就很少来了～(￣▽￣～)~。
那日完颜康去给包惜弱请安时，包惜弱看见他，看着看着又莫名哭了起来，随手挥他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打落了梳妆台上一面小镜子，刚好砸在了完颜康身上。
完颜康起身要将小圆镜放回去，却听包惜弱说，“那是王爷给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喜欢就拿去吧。”
完颜康捧着小圆镜，有些懵乱。
而包惜弱已经不再看他了。
完颜康那会儿抱着镜子回去，沮丧的想，每一次母妃看到他都会哭，母妃是不是不喜欢他啊。
这么想着的完颜康，回到自己的房间窝在床上掉金豆豆。
然后手上无意识的一按，镜子打开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镜子里边有张脏兮兮的小脸。
顾惜朝：就摔了一跤脸上蹭了点灰怎么就脏兮兮了？
那就是完颜康和顾惜朝的初见了。
对于完颜康来说，顾夜是陪伴他度过漫长时光的，最重要的朋友和兄弟。顾夜见过他最狼狈的模样，被母妃冷落时，被师父斥责时，被宗室子弟嘲笑时……所有对父王说不出的委屈，都可以对小伙伴倾诉。
而对顾夜来说，完颜康又何尝不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呢？
在顾夜还没遇到师父李昭明之前，他的日子过得只会比完颜康更差。毕竟完颜康好歹也是皇室子弟，而他，不过是青楼贱籍罢了。
那两个小孩子，隔着一面水银镜，倾诉着大人不知晓的心事，依偎着相互取暖。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生的兄弟。
想到这里，顾惜朝原本还在犹豫的要不要直接告知完颜康他的身世，现在，不能瞒着他了。
“阿康，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顾惜朝直视着完颜康此刻有些黯淡的眸子，语气郑重，“你冷静听我说。”
冲动就冲动吧，长痛不如短痛。
第55章 铁马冰河复中原（二十）
“阿夜？”
完颜康看着小伙伴难得凝重的眼神, 心里莫名有些慌。
“你说……”
“杨康, 你看到红泪了吗！”
赫连春水嗖地冲了进来，硬生生让顾惜朝咽下了嘴边的话。
“她不是刚出去了吗？”
完颜康语气十分不耐, 丫的天天喊，你怎么这么闲？
“她去找息珊了。”
顾惜朝打量了一眼来人，他背着一杆红缨枪，身姿挺拔，双目炯炯, 神采飞扬。
是个恣意的性子。
顾惜朝在打量赫连春水，赫连春水自然也看到了他。
“这位, 想必就是楼外楼的少楼主了？”
“顾惜朝。”
身后负一杆长枪的少年抱拳, “在下赫连春水，久闻少楼主大名。”
顾惜朝似笑非笑，什么少楼主，他怎么不知道？
像是看出了顾惜朝的疑惑, 赫连春水摸摸鼻子, 目光投向了完颜康。
“阿康？”
“呃，这个嘛……”完颜康讪笑了几声道：“阿夜, 你难道不知道楼外楼在外面的名声吗？”
“我当然知道。”顾惜朝没好气的说。
楼外楼长年接降妖除魔的任务，不管什么类型的妖魔鬼怪, 但凡楼外楼接了, 就没有失败过, 几年下来自然在各大势力那里挂了号。
鉴于能高效除妖的仅此一家，楼外楼几乎没有谁敢得罪。
不是没有谁想打听楼外楼底细, 相反，在李建成一剑劈了某个作恶的大妖后，各方势力派到临安的探子多如牛毛，可惜啥都没查出来。
楼外楼的主人名唤李昭明，这还是几个大人物亲自拜访了诸葛正我，才从那只老狐狸口中敲出来的。
时间长了，各方势力自然发觉楼外除了出来降个妖除个鬼怪什么的，压根不掺和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也不怎么理踩朝廷，个个自觉人家可能是真高人，不屑理会凡人琐事，行事便也就低调了。
久而久之，楼外楼在江湖上朝堂中的风评，很有些微妙。
不过这并不影响众人对楼外楼的吹捧。
——具体表现在，楼外楼随便出来的一个铸剑师出手的剑，能在江湖上卖出天价。更不要说息红泪“偶尔”流传出去的符纸之类的了。
毕竟大家都要讨生活。现在这世道，不仅要防人，还要防妖怪防鬼。
总之，合伙做生意的完颜康和息红泪数钱数得美滋滋的。
至于顾惜朝，且不提他一堆的课程，他这几年基本都被师父压着到处跑，根本没精力搞这些。
“是这样，因为我们几个都算楼外楼的人嘛，经常会出去行个侠仗个义什么的，难免会有人仰慕之类的。”
“所以？”
顾惜朝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几个家伙，该不会……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纠缠，我们对外面说，嗯，我们同少楼主一起长大，少楼主没找情缘之前，坚决不考虑这些事的。”
“至于少楼主在哪？当然是闭关修炼了！”
果然！
顾惜朝忍不住瞪了完颜康一眼，随即对赫连春水说道：“赫连公子，你自去找红泪吧，我还有些事，就先失陪了。”
说罢也不管愣在原地的赫连春水，就拉着完颜康离开了。
走出来后，顾惜朝冷静下来，先前要决定跟完颜康坦白的话，因着赫连春水这一打岔，到底没来得及说出来。
算了，阿康现在情绪不太好，等几天再说吧。
“阿康，你等我些时候，我收拾点东西，陪你回金国。”
“好。”
完颜康愣愣的被顾惜朝拉了出来，这会儿也想不起来先前顾惜朝要说些什么了。
顾惜朝边走边想着，阿康家里事情似乎挺急的，那就得换个速度快的方式走，他家侍卫还在楼里等着，也就不好只带着他御剑回去了。
干脆拜托微风带他们一程吧，天上飞的总比地上跑的快一些。
——
这厢，李建成指尖金色灵光喷薄而出，沿着世界晶壁上裂开缝隙的起点，小心翼翼地修复着裂缝。
如果这时候有谁看到了这副画面，一定会觉得诡异又瑰丽。
浩淼天空下裂开一条狭长的缝，缝隙中间一片漆黑，时不时会有气息诡谲、模样丑陋的生物从里面探出头来，卷着长长的舌头探着周边的一切。
而后闪过一片金光，那些生物便消失了。
长发高束的青年站在裂缝的最下方，明黄衣衫是幽暗背景下最明亮的存在。他一手灵光不灭，一手握着沿着裂缝的起点，踩着空气慢慢往上走，他手指划过裂缝的边缘，像是关上一扇窗子一般，逐渐的把缝隙合上了。另一只手握着泰阿，但凡有妖魔敢冒头进来，全都重剑伺候。
还差一点就能合上缝隙时，李建成忽然在裂缝的幽暗中，捕捉到一点红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