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拨开少年人被汗水浸透的额发，露出苍白的面容。
顾惜朝扯出一丝微弱的笑，“师父……”
他并不知道李建成要求他走这道天梯是为了什么，只是师父说了，他便这么做了。
而且真的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法力，尽管那能让他轻松许多。
李建成将顾惜朝扶起来，摸摸小徒弟的头，然后将他的琴剑还给了他。
“师父，这……？”
顾惜朝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琴与剑，上面闪耀的灵光，让他不由得怀疑师父是不是在他走天梯的时候重新给他打造了一套新的。
“想什么呢，这就是你原本的法器。”
李建成屈指弹了一下小徒弟的额头，语气里带着不明的笑意。
“用惯了的法器是能随便换的吗？只不过是替它们开了灵智而已。”
说罢，顾惜朝面前的古琴轻振，青色灵光大绽，光晕散开之后，一道青衣袅娜的幻影浮在了古琴上空。
“主人。”
“你是……云啸幽篁？”
云啸幽篁是顾惜朝这张伏羲式古琴的名字。
青色幻影点头道：“青和化形尚需一些时日，主人莫要疑惑。”话音一落，琴灵俯身行了一礼，然后回到了古琴之中。
青和剑剑神轻颤，像是在附和琴灵的话。
顾惜朝捂着额头，有些不解，“师父，你不是说，法器还是自己生出器灵的比较好吗？”
所以当初把法器交给他时，才没有为它们开灵智。
李建成面色不改，只道：“制作它们的材料皆为天地间难寻的珍宝，本身便具有灵性，现在直接开灵智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顾惜朝不觉有他，手下轻轻拨弄着琴弦。这时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一座浮空的大殿上。
大殿中央有一方平滑如镜的水池，水池中央，生有一簇枝节明显的青竹。
只是，这簇青竹目前的情况，显而易见不是很好。
“阿夜，你看到了什么？”
第53章 铁马冰河复中原（十八）
“阿夜, 你看到了什么？”
顾惜朝盯着青竹碧玉般的枝叶, 看着它被蔓延的灰黑色烟雾一点一点的浸染，心里莫名涌上一点悲怆。
“我看到了一簇快要枯死的青竹, ”顾惜朝回头，“我好像还听到了什么，有谁……在哭？”
“那是这世界的哀嚎。”
李建成一手搭在顾惜朝肩上，眼神凌厉如刀锋，狠狠地剜了缩在旁边拼命减少存在感的世界意识一眼。
丫的明明还有其他办法能缓解情况, 偏偏这个世界意识选择了一个会有严重后果的法子。
调整时间线是让世界屏障重叠，破碎的进度慢了些, 却险些伤到了世界本源。
要不是他刚好来到了这个世界, 顺手帮忙补了一下，虽然因为不是此界人而被排斥了力量，但多多少少还是补救到了，否则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玩完的差不多了。
李建成想起巫行云还在这个世界, 不由得有些后怕。
幸好当初因为要修补自己的世界, 还是认认真真和长琴学了修补办法的。
长琴大概，是真的什么都会吧。
“阿夜, 休息好了没？”李建成看着徒弟渐转红润的脸色，拍拍他肩膀, “用我之前教你的法子, 操纵灵气来试着驱赶这些烟雾瘴气。”
天地灵气自本源而出, 自然能反馈回本源。
顾惜朝闻言，上前几步, 面色凝重地望着前方的被灰黑色烟雾笼罩的青竹，心里也有了猜想。
他举起右手，伸向前方，一圈又一圈的青色灵光在指间浮现。顾惜朝掐诀，指间灵光点点，然后串成一根长线，小心翼翼地探上青竹上一片被染成乌黑的叶上，顺着幽沉沉的脉络，一点一点驱散着上面的黑斑，露出碧色的原貌。
世界意识面露喜色，李建成盯着小徒弟骤然惨白的脸色，皱了皱眉。
“行了阿夜，停下！”
李建成高声喝住顾惜朝，少年猛地收回手，一个没支撑住身形，单膝跪地，呼吸急促。
李建成按住他肩膀，注入一道灵力缓解着顾惜朝灵气枯竭的身体。
世界意识看了一眼水池中央的青竹，被顾惜朝灵气洗刷过的那部分已经恢复了原样。
竹叶无风自动，飒飒的声响像是在像小伙伴传递着什么。
修复的太少了，它还没有清醒。
顾惜朝倾尽全力，也只修复了两三片竹叶，而这簇青竹上，需要净化的显然还有不少。
李建成估摸着，等息红泪将太华门的传承基本掌握后，还要带她来承天台试一试。
“对了，我一直想问一问，这里破成这样，天庭不管吗？”
李建成先前到地府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了，照理说，世界本源出了这样的大事，天庭怎么也该管一管吧？
话一出口李建成猛然想起，不是每个世界都有神灵存在的。
世界意识苦笑，“殿下，事实上，在当年的太华门建立之前，这里连地府都没有的。”
“这里本就是当年洪荒大陆的一块碎片，经过无尽岁月的演变才成了现在的模样。洪荒大能在平复浩劫之后高居天外天，这些小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是不会管的。”
所以就连天庭也没有在这里有分支吗？
“太华门和地府有什么关系？”
世界意识目光一闪，低声道：“太华门的创始人也是外界来的，他把地府神灵的分灵引了进来。”
而后闭口不言。
顾惜朝仰头，轻声喊道：“师父？”
“没事，以后会告诉你的。”
李建成虚虚握住手，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看错，刚刚承天台上一闪而过的红影，是谁？
——
大概是亲生的和抱养的区别，李建成带顾惜朝天上地下走了一圈的时候，完颜康却留在楼外楼，旁观赫连春水对息红泪大献殷勤，心情极度郁闷。
无他，赫连春水似乎把他当成息红泪娘家人了，言谈之间一句小舅子蹦出来，惊得他一口茶水喷出，咳嗽十几声后才停下来。
“死小子你胡乱喊什么呢？！”
面面相觑大半天，息红泪难得没有怼回来，首先转过了头，耳朵竟然红了！
完颜康：好吧，小舅子就小舅子，也没多大区别。
完颜康极度希望小伙伴快点回来，他待在这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连原本柔柔弱弱的息珊也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他有时候撞见息珊看赫连春水时阴恻恻的眼神，总觉得息珊下一秒就要对赫连春水下黑手了。
完颜康搓着双臂想，阿夜不在，唯一的乐趣大概是赫连春水伤一好了就来挑战他，然后被他重剑拍飞吧。
揍完神清气爽。
然而重复挑战——拍飞——挑战——拍飞的过程后，完颜康觉得他还是出去找找小伙伴吧。
只是还没有等到他去找小伙伴，他家里先来人了。
完颜康歪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头一支桃花，任由下头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他回去。
“小王爷，请您随属下回去吧。”
苦口婆心劝了大半天，没听见上头有什么动静，侍卫壮着胆子抬头，看到他家小王爷正专注地赏玩着手上一支开得灼丽的桃花，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
“小王爷，这次真的是王妃亲自吩咐我等带小王爷回去的，您莫要让我们为难。”
不得已，这个侍卫想起出发前同僚的嘱咐，只能硬着头皮说了这句话。
完颜康手指一顿，指间艳丽的桃花瞬间化成了飞灰，而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般，表情茫然。
“母妃？”
锦衣少年郎面色浮现出一丝自嘲，母妃怎么又突然想起他了？
他十一岁离开王府去大宋找顾夜，后来便留在了楼外楼，到今天为止，他总共回去了七次，每一次都是父王命人来接他，或者是到了他师父考核他的时候，撕一张神行符悄悄回去应对，反正先生后来有在王府留下神行符的起式。
而母妃，恐怕连他这几年根本不在王府，甚至不在大金都不知道吧。
他十一岁那年决定留在楼外楼时，还怕母妃担心，特地求李先生御剑带他回王府，好告知母妃。
然而……
隔着那座破旧的茅草屋，母妃连他的话都没有听完，只是要他莫惹师父生气，莫惹王爷生气，然后就背过身子，再不说话了。
那时的完颜康，一瞬间凉透了心。
最后，他也只是给母亲道了声，孩儿去了，便失落的离开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从前完颜康兴致勃勃地跑来母妃这里，举着父王给他带回的海外物件，献宝一样拿给母妃看，希望母妃能够高兴起来，如果能对他笑一笑，那就更好了。
可是母妃只是用十分失望和难过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就开始对着他落泪。
小小的完颜康定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母妃哭泣，耳边满是侍女低声劝告他向王妃道歉的话语。
母妃那个眼神，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上一次看到这个眼神，还是父王带他来见母妃，母妃听到他喊父王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