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下达的命令,就是警告所有将领,自己这次身边虽然没有带来亲随,但是,你们仍然必须听令行事,斩杀狮子骢也是一种威慑。
最后,则是借着这崃别山证明自己料敌如神,也算是彻底让这些将士们信服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过往的功绩。
至于史鼐,那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他本来也是想要找个刺头来杀杀威风,做那杀鸡儆猴的鸡,而史鼐正好想帮着他立威,他自然也就笑纳了。
这些手段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那三把火,贾代善很满意,他顺利的点燃了这三把火,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大军返回,因为是大胜,几乎没有伤亡的完胜,一个个士兵都挺胸抬头,心里别提多自豪了,与之前的面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贾代善命将士们杀猪宰羊加餐庆祝,这让士兵们又一次欢呼起来,贾代善笑了一下就回帅帐处理后续,等军师统计之后,也好写奏折送回京中,帮皇帝定军心。
战场很快就打扫好了,军师带着统计的账册走进来交给贾代善批示,然后问道:“大都督,您命人收敛好的敌方大将军昂及以及他的战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叹了口气,贾代善道:“打一口棺木,给他整理好尸身之后,让他们安睡在崃别山脚,再命工匠立一碑。”
军师领命下去吩咐士兵照办,贾代善这才转身问贾赦道:“赦儿,你知道为父为何要厚葬敌方将领吗?”
贾赦不太明白,但还是答道:“那个将领,儿臣没觉得他有哪里值得尊敬,但那匹马,确实值得敬仰。”
贾代善到了两杯茶,示意贾赦喝点水之后,自己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这才道:“赦儿,你想想,能调、教出那般战马的人,又如何是那战场上口无遮拦的莽夫?”
贾赦皱眉道:“可那又如何?两军对战,生死有命,被杀了,那就是技不如人,马革裹尸,本就是武将的宿命,又哪里值得我们去这般对待?”
贾代善很有耐心的解释道:“昂及他值得我们去尊敬的,赦儿对军中的手语和旗语不了解,那昂及是在最后一刻,放弃躲避给己方报信,希望他们赶紧鸣金收兵。”
“只可惜,对方的人马并非全是他的部下,而是众多部落拼凑的,平日里也多是各自为政,不出意外,只按照他们设定好的路线走自然没有问题,一但出现变故,若是没有人能及时扛起大旗,那就是一盘散沙,与无头苍蝇无疑。”
“但是,就像赦儿说的那样,马革裹尸还本就是武将的宿命,他最后打出手势,也只能说他是个好将军罢了,也不值得为父为他收尸安葬。”
“为父之所以让人将他埋在那崃别山脚下,就是告诉那些人,既然有了不臣之心,就要做好来了之后,就把命留下的准备吧。”
贾赦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也是一种震慑啊!父亲英明,儿子服了!”
贾代善大笑着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道:“你这榆木疙瘩做的脑袋,为父若是不解释清楚,你小子还得继续在这儿纠结啊。”
贾赦摇着脑袋道:“儿子也没纠结这个啊,您若是不问,儿子压根儿没去想啊,儿子就是想着怎么弄两匹好马过来,之前您看上的那匹烈马,儿子没弄回活的,心里有些难受罢了。”
贾代善先是被噎得说不出话,好在随后还是被这小子的孝心哄得满心欢喜,接着又笑骂道:“你个臭小子,说你榆木疙瘩做的脑袋,还真是委屈了那榆木疙瘩,你这就是石头做的,完全不会转轴!”
贾赦一听,有些不服气道:“嗯,我石头做的脑袋,要不是看你真的相中那马,儿子犯得着费那么大的劲儿去收拾那将领吗?”
他之前之所以一次次运起轻功取对方首级,而不是直接拼杀,自然不是他惧怕对方神力,就凭他手中的龙骨扇,很轻易就能打杀对方,只是一直顾虑着别伤了那烈马,这才束手束脚。
好吗,闹里半天,他这是一直在做无用功,人家根本没多在意那马,这是没事儿逗傻儿子玩儿呢是吧?
贾代善被贾赦扭曲的脸,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才说道:“那马自然是好马,不过,也是因为是好马,为父就没想过能真的驯服得了它,要知道,狮子骢,一生只会认一个主人。”
说道后来,贾代善的声音低沉,透着些悲伤,好像在怀念着什么。
贾赦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贾代善搓了一把脸,然后道:“赦儿可还记得,那年为父进京述职,骑着一匹大宛宝马,你淘气,趁着为父洗刷马匹的时候,把马的尾毛一剪子都给剪了下来,然后被马追着满院子跑?”
一听这事儿,就算是皮厚如贾赦也不禁老脸一红,但还是回答道:“那也是一匹难得的好马,而且颇通人性。”
那年贾赦已经七、八岁了,难得父亲回来,对他也是宠溺纵容,并不像其他人家,作为父亲,为了保持严父形象,就张口孽畜、闭口畜生的称呼自己儿子,动辄打骂,让儿子见了老子就跟避猫鼠似的。
贾赦本就被惯成了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性子,那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虽然知道那战马是父亲的爱马,但还是因为那一身火红的皮毛起了坏心思。
正巧,祖母给他请的教习师傅,说这琴只有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琴,才是最贴合自己的,其他的,便是再名贵的琴,与你气场不和,也不可能做到人琴合一。
当然,人家琴师傅其实就是那么一说,感慨罢了,就贾赦那愚钝的资质,人家若不是看在丰厚的束脩上,是绝对不会每天对着他,宛如对牛弹琴一般耐着性子教他。
贾赦对弹琴也没有什么大兴趣儿,就是看人家的毛发好看,又被贾代善刷洗的锃亮光滑,他就有些手欠。
那马也知道贾赦是自己主人的爱子,所以对他也没什么防备,正闭眼享受贾代善的刷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只小手抓了自己的尾巴。
它下意识地晃悠了一下自己尾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然后就看到那个觊觎自己尾巴的小偷,正手里拿着自己心爱的尾巴毛往外逃呢。
作为贾代善的坐骑,它好歹也是军中一霸,这口气如何能忍得了?当下也不享受主人的冲洗按摩了,直接站起身晃了一下身上的水,就奔着小贾赦追了过去。
贾代善也不管,之前他看到贾赦做贼的时候没管,就是发现这小子还是有分寸的,剪毛并没有真的去伤马。
如今爱骑报复,他也不阻止,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爱马通人气儿,就是教训那小子也是有分寸的。
更何况,从他回京的那么多天观察来看,这小子确实欠收拾,只是他因为常年不在家,又很快要离开了,真的舍不得亲自教训。
那马果然通人气儿,知道这是自己的小主子,不能真的伤害,很快追上了小短腿儿的贾赦,追上了,它就打着响鼻喷贾赦一头一脸的口水,然后再放跑贾赦,追上继续。
就跟老猫逗耗子似的,硬是追着贾赦绕整个荣国府跑了五圈,到最后,小贾赦实在是累瘫了,干脆躺平了任调,你愿意咋喷咋喷吧,反正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破马就是逗他呢,并不会真的伤害他。
那马看贾赦躺在地上装死,也不反抗,可能是觉得没意思了,这才对着他脸又打了个响鼻,然后优哉游哉地回去享受甜美的草料去了。
贾赦对这段悲惨遭遇,那是避之唯恐不及,坚决不去想,更不许身边的人提,可是提起的人是他爹,他又能怎么办?
贾代善显然是也回忆起这段往事,脸上浮起了笑容,只是那笑容又很快的消失了,然后叹气道:“状元其实是一匹杂、种的狮子骢,是大宛进贡的狮子骢跟御马生出的崽子。”
“断奶就被我抱走饲养了,它就跟我的孩子一样,最后也如今天的那匹狮子骢一般,是为了救我死得,我也从那以后,再没有真的亲手饲养过马匹。”
贾赦嘴角一抽,也是为了缓解贾代善的情绪道:“这么说,我还有个状元弟弟了,不是,我说爹,您对它的期待是不是有点儿高啊?您也没要求您亲生儿子我做个状元、探花什么的,倒是对它寄予厚望。”
贾代善的情绪果然被他带偏了,斜眼看他道:“你这石头做的脑袋,我能对你有什么期盼?石头要是能考取状元什么的,那皇帝怕是别想睡个好觉了。”
这嘴也太损了,贾赦翻白眼儿道:“那您有本事让状元真的给你考个状元回来啊!”
贾代善不屑地笑道:“就状元的本事,说是马中状元也未尝不可,不过,之所以给它起名状元,是因为它非常喜欢喝酒,尤其是状元红。”
说笑了一会儿之后,贾代善转移话题到正事儿上:“赦儿,这次让你去探崃别山,你对山中瘴气还有那些蛇虫鼠蚁,可有什么办法克制?”
贾赦一摊手道:“这个真没有,若是您让我自己去,根本用不着想什么办法克制,就是那些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只要给我时间,小金它们就能全当做零食点心给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