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明显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发展,在对方转过脸去的时候还一脸的状况之外。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忘向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打了招呼:“太宰君,还有——”
与谢野晶子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人我已经带到了,那么应该没有别的事了吧?”
“还是老样子呢,与谢野。”森鸥外依然维持着和之前没有两样的表情,“我这次来也只是为了接回日见君,所以的确没有什么别的事了。”
“说是要接回日见君。但是据我所知,日见君已经离开黑手党了吧?”太宰治没有放过这个补刀的机会。
既然已经离开黑手党了,那么森先生是用什么样的立场来接对方的呢?
森鸥外和太宰治的脸上都带着和对方极为相似的笑容,气氛暗涌地对峙着。
与谢野晶子没有去看这边两个昔日师生皮笑肉不笑的对峙,而是向鹤原日见的位置转过头去:“虽然你的伤已经治好了,但是身体状况已经不可能完全恢复到从前了。好心警告你一次,不要用自己的异能力重构身体来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频繁使用异能力重构身体的副作用你要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想自讨苦吃就最好老老实实正常休养。”
“知道了……十分感谢。”鹤原日见虽然见到与谢野晶子就浑身僵硬,但还是用不自在的声音道了谢。
虽然但是。看到与谢野晶子就会浑身僵硬,反应迟缓,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与谢野PTSD绝对不止他一个人吧?!
那边森鸥外已经向着他的方向开口问道:“说起来,日见君。要不要考虑回到黑手党来呢?”
“不考虑,绝不,没可能。”鹤原日见反应十分迅速,拒绝三连脱口而出。
森鸥外:“欸?”
鹤原日见用冷静平稳且毫无波澜的语气回答他:“我已经自立门户了。异能力者秘密谍报组织「工房」,我是那里的头领。”
“「工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个组织已经有了正式的名字吗?”森鸥外脸上露出疑惑,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惊讶。
鹤原日见:“刚刚,就在三分钟之前决定的。名字刚刚起好。”
“一点都不给森先生面子呢,日见君。”太宰治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
“既然人已经接到了,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与谢野晶子打断了太宰接下来的话,转身离开,临走之前对着鹤原日见挥了挥手,“小子,下次受伤的话,我也很乐意给你治疗。”
突然被cue的当事人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谢谢,不必了。”
武装侦探社的两人离开后,长椅边只剩下了森鸥外和一直在坐在长椅上背对着森鸥外的鹤原日见。
多余的人都离开后鹤原日见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一周前濒死之时絮絮叨叨翻森鸥外旧账的事他还能记得。但是具体翻了多少他已经没法记清楚了。
濒死的时候他能理直气壮地谴责对方,但是在这件事过去一周后的现在他反而不自在起来。虽然用得不合时宜,但他只能想到一个词——秋后清算。
他跟森先生这笔烂账怎么可能算出个明白啊?!
——要不还是头也不回地现场逃亡吧,反正海边有林酱接应。
鹤原日见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面前伸过来一只手。他能看清楚那只手掌上的纹理,还有因为常年持着手术刀而磨出来的薄茧。
那个对他伸出手来的人对他露出了不带恶意且温和的笑容:“日见君,我是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森鸥外,曾经是个医生。请多关照。”
“……鹤原日见,「工房」的头领,曾经是您的部下……请多关照。”原本还在纠结着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对方的青年被这不按套路出牌的话打乱了计划。他迟疑了一会,同样伸出了手。
手伸到半路上,青年像是想起来自己还带着手套一样,猛地又将手往回缩去。
森鸥外的动作快他一步,准确地抓住了那只手。他向前一步,顺势在对方身边坐了下来。
“……日见君,我从上周就一直想问了。你是不是矮——”他平视着鹤原日见的眼睛,话说到一半就被对方空着的手捂住了嘴。
鹤原日见耳根还带着一丝红色,他皱着眉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在我死里逃生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您就是想对我说这样一句话吗?”
对方的身形要比以往更瘦弱了一点,就算是穿着比较厚实的卫衣和工装外套也没能改变身材带给人的视觉感受。
森鸥外被他捂着嘴闷笑了一声。
鹤原日见挫败地放下手。
“你很冷吗,日见君?”森鸥外注意到他即便穿了反季节的保暖衣物也依旧微微发抖的身体。
“是异能力破坏身体的后遗症,有点畏寒。”鹤原日见轻描淡写道,“很快就能好了。”
听到他的解释后,森鸥外却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而是追问了一句:“很快就能好的意思是,你又打算使用异能力重构健康的身体吗?”
对方可疑地沉默了。
“日见君。”森鸥外加重语气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鹤原日见心虚地撇过头去。
“日——见——君——”森鸥外拖长了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
鹤原日见:“……我知道了!”
“说起来,日见君刚刚一副对与谢野心有余悸的样子。”森鸥外突然提起一件能够令对方闻之色变的事,“是发生了什么吗?”
被迫回忆起不愿回忆的惨痛经历,鹤原日见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他强颜欢笑:“没什么,只是被治疗了五次。”
怎么可能没什么,他连而已都没力气加上了。
那种治疗他绝对不想再来第六次。
“很痛吗?”森鸥外突兀问道。
鹤原日见:“——什么?”
“不管是重构身体的时候,还是被异能力反噬的时候。甚至是伤害自己的时候。”
“拥有常人两倍痛觉的日见君,感受到的疼痛是令人难以想象和忍受的吧?”
对方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银发的青年沉默着,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人在感到痛苦的时候是会流泪的。”森鸥外直视着他的眼睛,“日见君从十八岁之后就没有再流下过眼泪了,除了意识空间里的那次。”
是因为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痛苦,还是因为眼泪是不被需要的?
鹤原日见抿起了唇,挤出一个难看又勉强的微笑。
穿着白大褂的“落魄医生”隔着手套紧紧抓着银发青年的手。他靠近了对方一点,另一只手扶上了对方的脑后,用轻缓却坚定的力道将对方卷发乱翘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侧。避开了那个无法算是笑的笑容。
青年没有其他的动作。但是有温热的液体突然缓缓地、慢慢地滴落在他的脖子旁边,打湿了一小片衣领。
森鸥外的手反复轻柔地顺过他的头发和后颈。
对方把脸埋在他的颈侧,发出一声不明显的,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嘟囔。
他像是之前在意识空间里那样做着安抚的动作,却带着淡到几乎察觉不出的笑意低声道:
“好孩子。”
第76章 chapter.75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工房」的成员来自世界各地。真正的据点应该是在欧洲?”森鸥外将手搭在鹤原日见的肩头, 任由他继续利用这个动作遮掩着脸上的表情。
把脸埋在他怀里的青年低低地笑出声, 还带着些眼泪没收干净的涩意:“您的消息终于过时啦——现在是能一路开到南极的海中移动基地哦。”
“我已经决定开着基地去环游世界了。随便在哪个地方停下都无所谓, 我要去把以前任务去过的地方重新游览一遍……每次出去的时候,当地的纪念品我都没有买过,美食也没有尝过。”
“就像是放长假一样, 在夜晚的街道上,在路边的摊车上买一份小吃。就像是普通人一样, 什么都不用多想。反正我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干不是吗,不然就太过无聊了……”
鹤原日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逐渐变得轻不可闻。
他沉默了下去, 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森鸥外认真倾听时的沉默反而让他生出了退缩之意, 他向后挪动, 想要从对方的怀里退出来。
“日见君。”
森鸥外按住他后颈的手加了些力道,阻止了他向后退却的动作:
“从原则上来说, 我没有理由阻止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好像也只能祝你旅途愉快了。”
被按住命运的后颈的青年不满地挣扎起来,努力想要退开, 甚至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开。上身向后仰去的弧度也变成了广角。
森鸥外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却被带着一起向对方的方向倒去。好在最后他险之又险地将手掌垫在椅子的扶手前, 避免了鹤原日见的后脑勺和坚硬的铁质扶手亲密接触的惨剧。
“您到底在干些什么啊!祝我旅途愉快这种话的话,我已经听过了,所以就在现在告辞吧——麻烦您放开我!”鹤原日见略微提高了声音,脸上摆出刻意的不耐烦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