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到为止,没有说出更多。
……
“人都走了你哭给谁看?”
“我不高兴!我就要哭!”
“那我走了?”
“不许走!”
“……别哭了,妆都花了。”
“我不!”
“……”
少年生无可恋地捂住额际,痛苦的神情无限接近上岸濒死的水中生物:女孩子的哭声绝对可以被列入“兵不血刃的杀伤性武器”前列。
这么算下来,他答应过来的初衷就是怕神木扯着他哭,结果现在看看也根本没什么区别?!
……这因果循环的起承转合还真是绝了。
“好了,不哭了啊。”他倾身敲敲桌面,神木此时埋首于双臂专心哭泣,不再搭理他,时不时抽噎一下,肩膀线条凄凉萧索。
店内其他人纷纷投来隐秘的谴责目光。
川岛:“……”
川岛:“带你坐摩天轮,我们去看夜景?”
没有回应,哭声却减弱几分。
过了一会儿,慢慢露出一双湿润的眼睛。
“我要坐一晚上。”
川岛松了口气,笑了:“好。”
结账时大小姐拦着付账,结果被告知之前走的那位已经提前结过账。
女孩脸上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
“出于礼仪,没什么不对。”未免神木多想,再来一次“水淹餐厅”,川岛及时解释,顺手插刀,“就像他尊重女士,话不说绝一样。”
神木立刻瞪过来:“强调那么多次干嘛?”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死撑到终老——我说,迹部也挺不错的,你大可以换个目标。”
“迹部景吾?”神木扁了扁嘴,“得了吧,人家才看不上我呢。上次宴会见到他,整场身边围着的人就没空下来过。”
少女停了停,继续说,“而且我不喜欢这种张扬类型的。”
“嗯?”川岛侧目。
“赤司征十郎,那样的还可以。”她小声嘟囔着。
“……”
“干嘛不说话?”神木不满地盯着他,“你和赤司家少爷关系不是一直都不错吗?”
“这个么……”川岛伸手摸了摸耳后,眼尾微扬,换上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你之前在电话里说我什么来着?——‘浑身上下没一点好’?是吧?”
“呃,我……”瞬间再度紧张起来的神木,在触及对方似笑非笑的熟悉神色后立即明白过来,毫不犹豫地呛声,“对啊,就是哪里都不好!”
“我觉得,我记性应该还不错。”川岛悠悠地喝了口咖啡,糖还是放少了,“不然谁带你去坐摩天轮?”
“……哼!”打死不愿意承认对方任何良性的属性,大小姐傲娇地别开脸站起来,“走啦!”
“はいはい。”
……
——“我记性应该还不错。”
调匙落入杯中,撞出细微短促的轻响。
阳光偏移,光线变换着角度折射过来,正好打在镜框边缘,折射至透明的镜片间。
骗子。
第三章
——“怎么感觉夜景没有以前漂亮了?”
——“时间不到,十点最好看。”
——“你怎么这么熟练?”
——“不是你自己说过,‘十点的摩天轮夜景最好看’吗?”
——“……诶?”
暮色四合之时,黑蓝的夜幕以翻涌之姿迅速将地平线上最后一抹橘红光晕席卷吞噬,由高空俯瞰的整座城市却在瞬间不约而同地点亮万家灯火,流光溢彩的数种颜色仿佛在缓慢旋转的视角下被切割出错落变幻的奇妙景象,又以灯火点缀,依次排列出方阵般整齐有序地一同向无尽的远方延展而去。
少年少女于半透明的狭小空间内相对而坐,光线像是精密计算过一般恰到好处地映在两人的侧脸上,如同黄金分割地明暗分布,在这一刻营造出最美好的光景。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如果接下来的台词得当,这应该是再顺理成章又梦幻不过的一场由摩天轮见证的告白与恋情开端。
——如果。
“以你的眼光来看,我的身份不够格吗?”
“嗯?”
“我是说,拿出你曾经足以竞争那个‘藤原氏’继承人的眼光来对我挑剔,我神木千鹤,配不上他吗?”
物理上仅是秒走瞬息,在那双墨绿色的瞳孔中却仿佛万变倾生。
远处突然炸开一片烟花,摩天轮自高处降落,嘈杂的人声与节奏规律响起的烟花升空之音经由封闭的玻璃窗逐渐清晰传来。
神木听见少年短促地笑了一声,混在纷乱的背景音中快得辨不出情绪:“那你应该去问他。”
……
工作人员在站台恭敬地为游客拉开稍显沉重的玻璃门,川岛率先站起身,跨出门的一刻他突然回头望去,少女仍坐在原位,姿态端庄:“还玩吗?”
“不了。”神木没什么表情地拒绝,手却扬起,分明地指向远去,“我们去看烟花。”
语气里带着不可磨灭的惯性指教,说完她便微微蜷了手指,神色间染上几分犹豫,“……行吗?”
“可以是可以。”
川岛站在门边,以标准的礼仪素养单手承接了踏出门来的少女柔软的掌心。
“不过我可是逃了聚餐出来陪你的。”
“抱歉,我会补偿……”
“所以,”他语气如常,“就算我不是你期待的对象,也好歹笑笑吧。”
“——你笑起来可好看多了。”
“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真的没有。”
“果然!你的坏毛病就是改不掉啊啊!”
“什么?”
恢复趾高气扬姿态的少女此刻再度陷入了抓狂状态,抱臂的姿势转为单手叉腰,又变为无处可放的手足无措,最终一一演变为忍无可忍的气愤喊声:“不要随便对谁都说这种话!虽然我知道是你被影响的习惯,但就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她接近崩溃地捂住脸,“所以我才不愿意和你说话!”
永远都在猝不及防又十分适当的时机说出那些再动听不过的话,流畅无比、自然无比,当事人坦然的理所当然让他所说的话更加的让人无法产生任何负面感受,而绝对是会在一瞬间便被对方的赞美却牵引。
恭维的话听过不在少数,但就是那种可怕的自然态度,加上那副好看的脸。
——就是这样才让人束手无策啊!
面对突如其来控诉的川岛同学:“……”
这年头夸人也是错了。
花了数十秒时间平复自我,神木千鹤甩过视线,生硬地看向天际仍以绽放之姿绽放的烟火,突兀解释道:“在节日之外燃放这么大的烟火,我刚刚问过了,是道明寺家少爷的手笔。”
“噢,确实是那种人会做出来的事。”川岛并不意外。
“不问原因?”
“说来听听。”
“好像是因为一个人。”不等回答,少女紧接着感叹,“他那种没开窍的男生也会给人放烟花了啊。”
川岛不以为意地评价:“说不定只是单纯因为钱多烧心。”
“……”
毫不意外少女脸上出现略显呆滞的无语神情,片刻后又忍耐不住地轻声笑了出来,她伸手去搭露台边的栏杆,小腿无意识地晃了晃,目光一直注视着远处:“真不知道谁这么幸运,只为一个人放的烟火啊……说起来,你和道明寺是不是有点过节?”
“好像是吧。”少年敷衍应着,指尖转着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发件时间就在刚刚。
熟悉的联络人。
「fro:幼稚鬼
to:kawashia·r
ti:200x82322:17:28
subject:无
本少爷看你那么寒酸的约会实在可怜,施舍你一点烟花。可别被女朋友发现你是个穿女装的变态哈哈。」
川岛:“……”
现在知道是谁这么“幸运”了。
神木好奇地探过视线:“怎么了?”
川岛不答反问:“你刚刚说‘问过了’,问的谁?”
“西门。”神木说完,怕川岛没有印象,补充完整,“西门总二郎。”
都是他们那一挂的人。
难怪道明寺司会知道他的行踪。
“少和西门打交道。”川岛抬眸望向远处仍在盛放的烟花,“这家伙太花了。”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
“我父亲都说这位后辈让人望而生叹。”
本来打算说点什么的神木闻言立刻转了话锋,斩钉截铁地附和:“那还真是挺花的。”
回到家时暮色浓重如泼墨,对着空无一人的玄关有气无力地吐出“我回来了”,川岛踏进屋内。
没有按下灯光。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般的云层姿态静谧却强势地洒进黑夜,缓慢地沿着轨迹偏移,带着周遭景物的各式暗影,逐渐滑入深不见底的罅隙之中。
然后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
“清一你这样打扮小凛真的好吗?他终究是个男孩子啊。”
“没关系没关系的~姐姐你不觉得这样的小凛超级可爱吗?”
“呃,是、是很可爱没错啦但是——呜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