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喂?!”
川岛不自觉地扶上额际:“帝光的人过来干什么?”
“场地规划和统筹问题啊,联合举办圣诞晚会的提案不是已经通过了吗?”
“……我再说一次,现在才九月。”
“不是的!他们的策划案非常精彩!……反正你回来看就知道了!”
“……”
“副会长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赤司征十郎亲自过来了?”
“是啊,现在的情况,副会长也不在场就显得非常不像话了。”
“那你就告诉帝光,”川岛吐字清晰,诚恳非常,“冰帝会长出国、副会长潜逃,归期不定。请他们有缘再见。”
“什——”
猝然地挂断,通讯中只剩下间隔的“嘟嘟”声。
小池捧着手机宛如瞬间凝结成石像久久不动,好半晌才有勇气抬起视线地对上青禾冷漠不已的目光。
“副会长说……他潜逃了,请帝光的人……有缘再见。”
一回头,正撞上门边神色平静,目光清淡望过来的帝光会长,赤司征十郎。
“————”
小池:让我死了吧!!!
川岛收了线,顺道看了眼时间,距离昨天收到消息上的约定时间还足够。
沿着路没走上几步,一辆纯黑的suv悄然停在街边,一道人影匆匆走下来。
“凛少爷,老爷让我接您回去。”
川岛侧眼:“不是说了不用接。”
对方却不作回应,只是一直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做着邀请。
“给你厉害的了。”他也不生气,悠悠地转着手机屏幕,“叫着我‘少爷’逼着我上车。”
“请凛少爷不要为难我们。”
“得了吧,谁敢为难你们家的人。”川岛将手机收进口袋,拉紧下坠的背包带,径直走向那辆车。
藤原氏,国内四大财阀之一。
其历史辉煌姓氏源远完全可以追溯至早期天皇时代,自古便是贵族大姓,直至变革新潮也不似其他氏族或没落或平稳,相反贯穿着由古至今的大胆与智慧,乘着新一轮浪潮毫不客气地攀上国内经济顶峰。
在十岁之前,仍冠此姓的川岛凛一度是“钱多烧心”行列的一员,不过自父母离婚、母亲大病花光积蓄负债以来,他已经穷得非常习惯了。
藤原本宅颇有宫殿之风,除却其肃然威严的外在,给人的最大印象大概就是占地面积广大,虽然不似隔壁须王一宅的金光闪闪,但在地域广阔这一点上还是足以一较高下。
川岛对这个地方没特别的好感,毕竟看起来太过严肃端庄,修得又比教堂还高大威猛,实在难以心生亲近,更妄论是作为一个“家”来看待。
车辆徐行至住宅,步行弯弯绕绕数个回合后终于抵达最终地。
“老爷,凛少爷到了。”
偌大的书房内,屏风后的老人流经岁月已至满生华发,但精神矍铄,有着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
这就是藤原家的现任家主,藤原和哉。
“爷爷,我回来了。”
“好像又长高了些。”藤原和哉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子骨也壮实了,像个大人了。”
川岛低眉顺目:“参加了运动社团,很有益处。”
“那就好。”
老人笑了两声,时光在他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亦更像求而不得的宝贵经历。
“我找你回来,是想你代替治也去参加一个晚宴。你知道,你堂哥身体不好,前几天又生了场病,我就让他先去瑞士休养了。”藤原和哉叹了口气,“我不常走动,清一……你父亲的样子你也清楚,现在在哪个国家都不好说,只能拜托你回来了。”
就算听了这么一大段,川岛还是有些回不过神:“爷爷,我已经不是……”
“就算你现在冠着不一样的姓氏。”老人摸摸他的脑袋,笑得慈祥和蔼,“但你到底还是清一的儿子、是我们藤原家的孩子。”
……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再怎么拨打也只有这一句机械冰冷的提示音,川岛按下电源键,漆黑的屏幕上反射出一幅皱紧眉头的忧愁面孔。
最后还是答应了。
事实上不答应也不太可能,毕竟是那个当家多年的爷爷,青年之时便震慑整个家族的传奇人物,实在不是轻易反抗得了的。
……算了。
反正也只是一场晚宴。
怀抱着“来吃免费晚餐”的心情,川岛如是安慰自己。
车停在樱花庄园正大门。
川岛抬手搭上西装纽扣,质感温润,不知道是什么材料。
在完全踏上红毯的那一刻,莫名窜起的电流突兀地流过背脊,快得像错觉,但刹那不安的预感还是让川岛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打眼的蔷薇色在人群中亦十分显眼。
“……有缘再见。”
川岛暗自轻抽一口凉气,初秋夜风已经开始有凛冽之兆,冷得想让人攥紧手指。
赤司征十郎。
第六章
直白点说,川岛凛并不喜欢赤司征十郎,这个结论放到现在来说,应该更正为避之唯恐不及。
他和赤司认识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因为两家父亲的交好而走得更较其他同龄人亲近——当然,藤原清一和赤司征臣这两个画风完全不同的人到底是怎么成为的挚交好友,在川岛的心中至今仍然是一个千古谜题。
不过川岛小时候的画风与这位正统名门继承人少爷也并不怎么兼容,一度没什么交集相投,偶尔发挥本性去撩这位小少爷玩,也总是收不到在其他人那里的预期效果,久而久之,川岛就只把赤司当做“父亲好朋友的儿子”。
转变是在八岁那年。
他被父亲托付给赤司征臣照看的,以“教导”的名义。
实际上不过是事业重要阶段的父母都没空理会自己,本家那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才找了赤司家的外援。说是教导,实则寄养。
而征臣叔叔应下了这桩事,却真的如“教导”之名把他和赤司征十郎安排在一起接受那些让人想想就背脊发凉的繁多课程。
他虽然与赤司没什么大交情,但好歹之前也见了许多面,说是略有交情总不为过,结果见面第一天,对方陌生疏离的态度顿时将川岛打得措手不及。
“赤司?”
“嗯。”
“呃,你失忆过吗?我是说……你干嘛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我没有不认识你。”
“可你对我很冷淡啊!”
年幼的小少爷便止了脚步,转身与他对视。
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川岛当时没能想明白,后来想起时也不能清晰地带入原场景,只能成为无从分析的记忆。
不过对于急于寻求同盟以为未来美好生活打下基础的川岛来说,赤司所持的任何态度都不是问题。
在接连对赤司示好半个多月后,成天软磨硬泡地跟在他身边企图勾肩搭背建立友好外交关系的川岛终于获得了对方内心的通行许可证。
过程十分艰难,好在最后还是拿下了赤司征十郎,然而对方接下来的发展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简单一点说,就是他指望赤司和他同流合污,结果被嘱咐要好好学习。
哇塞这感觉……不能更美了啊真是!
相处后期对赤司的感官印象更是多了一条——发怵,之前没见过对方做些什么,就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只是普遍意义上的世家贵公子,顶多加了层继承人光环,但越相处他就越觉得赤司征十郎这个人心思老练纯熟,思维缜密而洞察力惊人,尤其双商优秀,诸多加成叠加起来简直令人望尘莫及。
川岛小时候时常惹事,经常求助赤司,见识过对方堪称惊才艳绝的处事方式与行为手腕后,他就再也不敢去撺掇赤司逃课了。
——连逃课计划都不跟他说了。
不过大约是过了陌生的熟悉阶段,赤司已经将他当做了朋友,即使他再怎么刻意避开,也还是被对方日复一日地密切关注着,并且操心着他的安危与课程。
……想想都能体会到那种噩梦感。
回忆止于此。
川岛看见那颗蔷薇色脑袋有转动倾向的瞬间便迅速地以双眼在场外寻找可能同行的对象,身后的随行人员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催促,川岛目光一凝,果断向左前方窜了出去。
“这不是凤君吗,好久不见啊。”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并拿捏着亲近态度朝他寒暄的少年,饶是素来冷静自持的凤镜夜也忍不住在刹那现出几分惊愕。
“你——”
川岛用力在他身后推了一把,脸上却挂着人畜无害的亲切笑容:“上次太匆忙,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呢。”
“……”
见他迟迟不动,川岛偏头靠近他耳畔:“朋友,快走,进去了我们就成功了。”
“…………”
这个人,难道是没有请柬妄图混进去的吗?
“多谢。”
走至大厅,川岛便礼貌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但他仍然保持着同行的姿态,还能在目光快速将厅内构造打量完毕的同时轻松调侃:“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什么妄图扰乱会场的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