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归国的迹部景吾如期出现在了学校。
不同班的川岛整个上午都没来得及见上对方一面,毕竟就a班浩荡可怕的围观人群及其热火朝天的问候气氛来说,硬挤进去都是相当不可能的任务。
诚然,众人在迹部面前一般都会有所收敛,但他素来的形象也并非绝对高不可攀的可怕魔王,因此在这不算久的阔别之际,大部分人都表现出了非一般的热情——据说迹部桌上的礼物已经直逼年初的情人节,数量之多,堆起来几乎可以埋下一个人。
听着实况转播的川岛简直惊叹不已。
……
下午五点四十分,学生会室。
与双双出门的小池和青禾擦肩而过,川岛抱着忍足让他顺手呈交的网球部资料推门而入。前者之一毫不客气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同时扬了扬手上仅剩一页的报表。
川岛好脾气地弯眼,摆了摆手。
屋内熟悉的摆设一如往常,简约大气的风格为主调,暗金色的点缀显得低调而华贵。
冰帝的学生会长此刻正站在柜台旁煮着咖啡——看样子是刚从桌前转移阵地,咖啡的香气都未能散开。
听见动静,迹部回头望了一眼,眼下有着轻微的黑影,看上去似乎没休息好。
川岛开门见山地问候:“结果怎么样?”
“有待商榷。”迹部简洁地给出回应,眼尾随着视线上移的舒展,傲然的气势顷刻聚拢,“这次回来,有幸在机场偶遇了藤原叔叔。”
川岛微怔,而后语气平淡道:“哦,原来在英国啊。还以为又跑去什么偏僻的地方历险了。”
“似乎在度假,但看上去也像是在找什么人。”迹部稍作回想,“算起来我好几年没有见过藤原叔叔,他能一眼认出也实在让我有点惊讶。”
“认出你不奇怪吧,你可是经常活跃在杂志上的。”川岛语调轻松,“认不出我才正常。”
脑袋被敲了一下,川岛愕然地抬头与迹部对视。
“聚餐那天,你去哪儿了?”
“……去帮了个忙。”对女孩子的这类事情不做多言,川岛绕过重点简要总结,避开了神木千鹤的主要部分。
“凤镜夜?”听完后,迹部点了点头,却将这个名字加以重复,尾音稍稍上扬,似乎很感兴趣,“关东凤家三子,这个人可不简单。”
“哇,”川岛轻笑一声,“能让你这么评价那还确实是不简单。”
“位于两位兄长之下的蛰伏猛兽,在家族与身份的双重压力下辛苦压抑着自己野心的暗中经营者——他们凤家也只有这位幺子还有点看头。”
咖啡逐渐升腾热气,牙买加蓝山的醇厚香气温柔地铺满整间屋子,素来被后援会称之为磁性华丽的嗓音蕴着其间,仿佛一曲终了却经久不散的余韵咏叹,“心思深沉,城府不俗。凤家没有选择培养他作为继承人,真是最大的败笔。”
“看来你还真是很欣赏他。”
“不是欣赏。”迹部微微一哂,“你不觉得他这种不动声色的特点和某人有几分相似?”
明白他的意思,川岛撇了撇嘴:“一点也不像。”
分明是两个风格的人,就算都有着隐忍深沉的心思,也绝对无法混为一谈。
迹部不答,走到桌前抽出一份文件,封面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昭示其内容,川岛不过一眼就明白迹部用意何为。
“我确实记得你和赤司算得上关系不错的青梅竹马,你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你要这么躲着他?”迹部翻了翻那份文件,纸张划破空气,带来阵阵轻响,“只不过是一份策划案,你都不愿意看?”
“那还不是为了留给会长你来定夺。”川岛扯了扯嘴角,笑得十分僵硬,沉默几秒,“……我不想说。”
“那就不说。”迹部看来也并非要执着此事,“外联部长青禾对你暂代任期间的一些行为似乎颇有不满。”
话锋转得太快,川岛猝不及防呛了一下,嘴上却毫不含糊地做出应对:“你走的这段日子,代替你收情书的高岛也非常辛苦啊。”
迹部略一皱眉:“什么?”
川岛挑了挑眉,撑着下颌意味深长地道:“风纪委员会那边可是满满一桌子哦~我们迹部君的魅力真是一日胜过一日啊。”
“……”
迹部扬手,精准地将一沓办公用纸砸了过来。
川岛偏头躲过,顺势站起身:“部活时间快到了,我先过去。”
“嗯。”低沉而漫不经心地单音节。
川岛伸手搭上后脖,活动了两下,正要踏出门,拉着门把回头嘱咐一句:“所有人都一直在等着你回来主持大局,可别让我们久等啊,部长。”
门扉渐合,微不可闻的上扬音调,回应仿佛乘风而来。
“本大爷当然知道。”
第十章
周四下午。
川岛接到休假通知时已经差不多快要到抵达餐厅,简短的通知上只以“急需整顿”来概括原因,好在他对细节也并不关心,当即转换方向进了一家蛋糕店。
再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分量不轻的蛋糕盒,川岛在街边挥手拦了辆车,心情甚好地报出地址。
……
“叮咚——”
相当朴素的门铃乐声,响起后不久便传来门锁“咔嗒”一声打开的讯号,门后露出少女清雅秀丽的脸庞。
柔顺的长发顺着动作自背后滑落胸前,少女微微倾身向外张望,包装精致的蛋糕盒被举至眼前,正好挡住全部的视野,唯能从顶端提着礼品带的修长手指窥见一二痕迹。
少女试探着开口:“川岛?”
“好久不见啊,春绯。”
仿佛蕴着阳光暖意的和煦嗓音,少年偏低的声线辨识度极高,墨绿色的眼眸乍望过去并不显眼,却愈发衬得肤色白皙,与额前纯黑色的碎发形成鲜明对比。
“你怎么来了?”少女向前靠了一步,神情看似波动不大,尾音却不自觉地稍稍上扬,黑亮的眼底满是惊喜,“不是说最近都要去打工吗?”
“临时休假就顺便过来了。”川岛摸了摸女孩的脑袋,随手比划了一下,微讶道,“好像长高了?”
距离他们上一次相见明明也没有过去多久,大概是青春期的少女前期较男生长得更快,川岛不得不惊讶于自家小妹妹的拔高速度。
藤冈春绯,母亲多年好友的女儿,川岛自小相识的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不过由于某个说起来甚是微妙的原因,“哥哥”这个称呼弃用已久。
母亲出国之前所见的最后一面,曾对他认真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春绯”——春绯母亲,也就是琴子阿姨的早逝,让母亲对这个孩子地怜爱更甚,非要生动形象地比喻一下以直观的话,那应该可以说是,川岛自认自己这个亲生儿子都不会从母亲那里得到这样温柔亲切的待遇。
诚然,川岛对这位小妹妹的爱护之心也素来恳切。
“高了吗?”少女仰头看了看,也伸出手来比划,手背平行划去,仍然卡不到对方肩膀,“没有啊。”
川岛拍了拍她的脑袋,动作娴熟自然,失笑:“因为我也长高了。”
大概是在门口磨蹭的时间太长,屋内传来询问的喊声:“外面是谁啊,春绯?”
“是川岛,爸爸。”
春绯一边应着,一边领着川岛进屋,后者提着蛋糕驾轻就熟地往屋里走,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
藤冈家是极为简单的木造二楼建筑,两室一厅,并不宽敞,就两人的居所来说尚且足够,但地方小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即是稍稍往前两步便可以一眼窥见屋尽头,也就是说,春绯解释的话语仅仅只开了个头,川岛便率先看到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家里还有……嗯?”
春绯不明所以地看着身前蓦然停住脚步的少年,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而是在对方迟迟不动后,绕过他走到桌前,相反是保持着女装打扮的藤冈凉二冲着他挥手:“快过来呀小凛~难道是一段日子不见对叔叔生疏了吗?”
“怎么会呢。”微微牵起唇角,眼底却毫无半点笑意可言,川岛走过去放下蛋糕,礼貌地问候寒暄后,不着痕迹地提起在场的另一人,“只不过家里突然来了新客人有点没反应过来而已。”
“诶?”藤冈凉二却顿时愣住了,手指抬起,一脸的不可思议,“小凛你不认识吗?我明明记得这是小时候和你一起来过家里的孩子啊。”
“……嗯?”
川岛错愕地移开视线,恰与赤司宁静无波的异色瞳对上。
——带他来过吗?
春绯端着泡好的茶过来,小声证明着:“确实是,川岛你忘了吗?”
“这个……哦、是、是你啊。”被三道视线同时注视着,川岛生硬地笑笑,“太久不见,还真认不出来你了。”
“没关系。”
清淡到好似落入水中旋即归于沉寂的深泊湖面,一直不曾插入对话的赤司征十郎此刻仅以三个字配合了他的拙劣。
川岛即刻噤声,不再多加言语。
他完全没预料到赤司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也对赤司的存在毫无应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