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拿起了桌上装着尸体的盒子,朝威尔说道,“我去帮你把它埋了,就在外面的树下。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威尔微微颔首,“昨天晚上谢谢你。”
“你已经说过了。”慕柯笑了笑,推开门走出去,从花园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把铲子,在一棵悬铃木下挖了一个浅坑把手里的木盒埋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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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柯知道自己现在的这具躯体也会因为受凉而发烧——如果忘记了灵力护体的话,他有时候难免会忘记。但这很少见,以至于到慕柯从威尔的家回来之后才意识到视线的些许恍惚,并不是时不时会发生的灵体与**不稳定产生的问题,他只是时隔几十年又感受了一回发烧。
吃药还得吃药,只是慕柯家里除了保留了一些宠物用药之外没有准备任何人类使用的药物。哦,对了,他好像还把他的医疗箱落在威尔家了。
他从乾坤袋里随便摸了一瓶丹药出来,他的乾坤袋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晏青留下的,包括这些个丹药。只是他几乎用不上,也记不大清那些小瓶瓶罐罐的具体用处,只是隐约记得这一瓶是疗伤药?
慕柯确实不太会照顾自己,晏青为此恨铁不成钢了很久,有一段时间看着他就叹气。如果一定要上慕柯的年龄,并且从有意识起开始计算,大概有几万年了,但化作人形在人间行走,和除了地狱十八层的厉鬼们接触之外,却也只是这百十年来的事情。
慕柯靠在沙发上,随便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眯着眼睛,怀里抱着一个天鹅绒面的抱枕。除了发烧之外,他现在也确实有点累了,毕竟正常情况下他这个时候总还在睡梦中。
真有些像只猫。
以人类的生活习惯来生活,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生病,这些事情多多少少对于一个不曾尝试过这样生活的神魂来说是繁琐且占用时间。
但慕柯又必须得承认,他开始有一些乐在其中了,甚至是这样的一次难得的生病。喉咙干涩、额头滚烫也会让他不舒服,但毕竟吸引他的并不是新奇感,而是一种指引的力量。身体会告诉一个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就像现在这样,既不该在大冬天把自己摔进泥浆里,也不该随便乱吃药,让这副身体陷入昏迷状态。慕柯的神魂始终保持着清醒状态,但是他无法脱离这副躯壳
这是他唯一不喜欢的一点,虽然说他已经习惯了。他现在只需要像是睡觉一样,让神魂和身体一样进入休眠状态,相信晏青捏出来的这副躯壳不会脆弱到连一次发烧都抵挡不住。
慕柯就这么睡了过去,只留下几分灵力护体。
而当他再睁开眼时,就发现眼前的画面不再是自己才装修好不久的房子。他也不记得自己盖上了一床被子,顺便还带了呼吸罩?
“你醒了?”
慕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慢慢撑着身后过于柔软的枕头坐起身来摘掉了氧气罩,睡意给眼睛带来的水汽慢慢散去,他打量了一番自己正身处的这个病房,以及坐在床边手上正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的莱克特医生,他对于慕柯一把摘掉呼吸罩的举动,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我在医院?”。
“是的。”汉尼拔脸上保持着关切而礼貌的笑容,“昨天你把你的东西落在威尔家了,我想可以顺路给你带回来。但你家没有人开门,我记得那个时间你一直都在家,所以就冒昧进屋,看见你昏迷在沙发上,就送你来了医院。还有一点,慕先生,虽然社区的安保并不差,但我还是建议你回家的时候锁好门。”
“谢谢,莱克特医生。”慕柯低低地应了一声,揉了揉额头,发现手背上还插着一支针头。
汉尼拔看见他的目光,替他解释道:“医生说是肺炎,病情不严重,休息几天然后打几针抗生素就可以出院。威尔昨天也来过,他对这件事感到抱歉。”
“这并不是他的错,他没什么可抱歉的。”
“但他总是这么认为。”汉尼拔继续说了下去,“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难以理解他人的面部表情、肢体语言所表现出来的情感意味,但是威尔独特的共情能力让他能够良好甚至是超标地接受到外界的情感。他只是不擅长对外处理。他常常将自己带入情感的发出者,这让他找不到在交流关系中的正确位置。就像他始终觉得自己对阿比盖尔负有责任。”
第10章
“阿比盖尔?那是谁?”
“一个连环杀手的女儿,我以为威尔会和你提起。明州伯劳鸟,你听说过这个案子吗?”
“没有。”慕柯诚实地回答。
汉尼拔闻言在电脑上调出了犯罪揭秘网的窗口,递给慕柯,接着解释道:“威尔赶到的时候,雅各布.霍布斯割断了他的亲生女儿阿比盖尔的喉咙,威尔的子弹击中了他。霍布斯死了,但他的女儿活了下来,目前正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
“犯罪揭秘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它。”
“虽然经营着这个网站的弗雷迪.劳兹女士在我看来不够礼貌,但如果你不想订阅本地报纸的话,这个网站还是可以阅读的。”
慕柯滑动鼠标,翻到了雅各布.霍布斯的照片,以及他的上一个受害者伊丽丝。弗雷迪.劳兹的职业素养极低,她对于曝光受害者这件事毫不在意。
而这两张面孔正是慕柯在威尔家看到的两个鬼魂,也是威尔噩梦的源头之一。
他接着又点进了弗雷迪.劳兹拍摄的另一个案子,威尔同样参与破案,就发生在马里兰州的用受害者躯体养殖蘑菇的连环杀人案。
巧的是,这位凶手慕柯也认识,就是他来到巴尔的摩后处理的第一个工作对象。
只不过,比起弗雷迪.劳兹在写下的另一句话,这位凶手没有引起慕柯更多的关注。
“惹毛一个以想象杀人为生的人,可不是多么聪明的行为。”慕柯念出了这段写在弗雷迪的网站上的威尔放出的话。
“这只是他的工作。”汉尼拔说道,“将自己带入凶手的角度,重新还原作案过程,我知道这听起来奇怪且血腥,但很多时候它确实有用。威尔精通于此。”
“威尔,他……很特别。”慕柯说。
汉尼拔的眉头轻轻挑了挑,“他确实是。”他看了一眼手表,“我一会还有病人,先失陪了。还有一件事,慕先生,您有兴趣来我家吃一顿晚餐吗?作为这么久我还没有对邻居进行正式拜访的道歉。”
慕柯有一些惊讶,“我很荣幸,但我觉得这顿饭该由我来请,作为感谢。”
“比起食物本身,更重要的是它提供的交流机会。”汉尼拔笑着说,“我以为慕先生不喜欢自己做菜?我这几天看到了不少外卖员。”
“我不是一个好厨师。”慕柯无奈地说。
“那么,一周之后的周三晚上,可以吗?”
“这个时间对我来说很合适。”
“那就到时候再见。”汉尼拔起身离去,扣上了西装外套的扣子,马甲上浮雕纯铜扣子被遮挡住。
慕柯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他只在医院呆了两天,出院时,他找到了阿比盖尔.霍布斯的病房。
女孩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伤口愈合了大部分,纱布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迹透出来了。
床边仪器上的读数一切正常,她只是无法自己进食,只能依靠注射营养液维持生命,这让她四肢冰凉,又因为失血过多,她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得更加的苍白憔悴。
他对这个女孩了解不多,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个寻魂术而搜集一些材料。他需要找到化作厉鬼的雅各布.霍布斯,那是威尔噩梦的源头。
雅各布.霍布斯在那天撞上过他一次之后,就销声匿迹,躲过了他的视线。
如果他没有找到阿比盖尔,一个与雅各布.霍布斯有血缘关系的人。那他就只能放出神识在整个巴尔的摩搜寻雅各布的踪迹,这从来不是一个好主意。
修道之人的神识能够外放,这是存在本质,是一种能量。当超过一定的阀值之后,这种能量能够被人类卫星所捕捉到,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动作太大美国政府可能会找他麻烦。他感受过一次了,完全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而寻魂术需要的却只是阿比盖尔的一根头发。慕柯的手指穿过阿比盖尔红棕色的发丝,轻轻扯下一根放进衣袋里。
他的手在掠过阿比盖尔脖颈上的伤口时,顿了顿,指尖闪过一道光芒加速了伤口的愈合。她很快就能醒过来,慕柯猜威尔会想见一见她。
是的,慕柯就是关心威尔,几乎是毫无理由的。威尔灵魂的异样只是让慕柯对他投注了多于常人的关注。但关心不一样,就像慕柯隐隐觉得威尔对他来说也会不一样。
有些事情不对劲,他现在还说不上来。
他不太明白这种感觉,或许是来自人类躯体本身?慕柯猜测着,心底升起一股罕见的茫然的无力感。
有些人类喜欢把这叫做缘分,慕柯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词语翻译成英文,所以当威尔突然走进阿比盖尔的病房时,慕柯只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