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带着人马离开了淝河。
过了两日,徐辉祖才发现这个问题,然而此时这一队人马已经扬长而去。
最初燕军试图放出消息说燕军已然被打败,然后徐辉祖被建文帝调回去。但是随着时间推移, 最终燕军意识到建文帝就是希望徐辉祖能把他们钉死在淝河。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改变主意了。
朱能速度极快,带着轻骑疾驰, 从宿州走,达睢水之小河, 而后过灵璧渡淮河, 每过一城都是游走在危险的边缘,快速通过。他大张旗鼓把五千人马张扬成了三万人马, 惹得朝廷人心惶惶。
就连建文帝也不可避免地开始频频担忧,毕竟淮河可以说是应天府是最后一道天然防线。
兵贵神速。
这一支队伍如此迅猛的速度,以至于十日后, 最终连建文帝也抵制不住, 下令把徐辉祖调回了京城。
应天府不可无守将。
徐辉祖无可奈何地把指挥权交给了大将平安与何福。
平安与何福两个人也是很厉害的守军。可是比起徐辉祖来说还是不如。很快燕军就攻破了这两人的防线。速速的紧跟着徐辉祖的步伐直达灵璧。
期间魏国公徐辉祖几次三番试图回守, 可最终都在朝廷接连而来的三道诏令之下不得不回去。等徐辉祖前脚回到应天府,后脚燕军就在淮河附近击溃了南京的主力。
其实这场灵渠之战结束的很意外。
因为燕军截断了南军的粮食供应,南军在没有粮草供应的情况下试图出逃。没想到南军与燕军的号令都是相同,以三声响炮为令。而燕军在攻打灵渠时拉动三声响炮,正好与南军的号令一模一样。最终导致了南军提前出逃,而与燕军刚好撞上。
灵渠之战的结束犹如天赐,燕军迅速地通过了淮河。
然而在渡河之后,燕军就遭到了燕军的设防,多次取到不能成功之后,燕军又迅速改变方向,往扬州方向而去。而这个时候,朝廷里议和的声音越来越大。
此番不久,朱棣又连下扬州高邮两城,直迫浦子口,建文帝不得不尝试着派出庆城郡主去议和谈判。
朱棣断然拒绝。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八月,正是入了秋日,然夏意依旧不曾散去,燥热得让人难受。
燕军的好消息接连回来,北平的气氛也越来越回复,便是外头围着房照军,也不再是一件紧迫的事件。数日后,紧迫北平的房照军停止了进攻,却也不散去,只是这般僵持着。
朱高炽同幕僚会谈时,笃定笑道:“房照的消息来源比我们快些,怕又是有了好消息。”
道衍淡淡地说道:“南军的主力已然被击溃,如今只余下应天府的二十万守军方能组织起较大的反击……徐辉祖是个关键。”
金忠蹙眉,“虽是如此,然这朝廷人心惶惶,我倒是要看徐辉祖在这般情况如何应对。”便是建文帝也没办法把控人心,操控民意。
端坐在角落里有人慢悠悠地开口,“或许不需要等到那个时候呢?”
众人的目光看去,却是一直安静不曾说话的何玉轩,只见他面容沉稳,朗声说道:“应天府里面,想归降的人不说多少,只消建文帝敢驱使他们守城,那城门必破无疑。”
甚至都用不上徐辉祖。
徐辉祖是个忠心为国忠心为君的人,若不是他与燕王是敌人,便是燕王也会赞赏妻兄之果勇。
何玉轩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就缓和下来,道衍笑呵呵地说道:“子虚一直一言不发,可是一鸣惊人啊。”
朱高炽同样含着笑意看他,“子虚此言大善。”
这欢声笑语中,唯有张丘的脸色显得有点低沉,却不是为了眼前的场面,而是因为刚才说话的何玉轩。
张丘与何玉轩不对付,这已经不是一件私密的事了。
何玉轩感受到几道不友善的目光,却也从来没放在心上,而是安静地茗茶,直到各自散开的时候。
徐玮辰与何玉轩并肩离开,笑着说道:“你今日怎的发言了?平日里倒是冷静得紧,什么也不愿说。”
何玉轩敛眉,轻描淡写地说道:“诸位都是厉害的人物,也轮不到我发言。”每每这种场面,何玉轩就好似来作陪的一般。
徐玮辰摇头,“只是你不愿说罢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何玉轩,“要是你……”
罢了。
若是何玉轩真的争名夺利,事事敢为人先,毫无忌惮地阐明观点……那也不是何玉轩了。
何玉轩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然没有打算回应徐玮辰的话,毕竟连何玉轩也想不出要怎么回应。
他确实是贪懒。
懒意味着能省去很多事端。
何玉轩漫步回去,少了些炮火声的北平很是宁静,便是这般轻柔而走,呼吸间满是沉静的气息。
身后的柳贯悄无声息地守着何玉轩,突然开口,“何大人,那位张丘谋士对您似是带着极大的不满。”
何玉轩微合着眼眸,淡淡说道:“连你都这么说,看来他是真的讨厌我了。”按着柳贯这般的性格,怕是张丘得恨他入骨了,视线里都噙满了毒意,才会被柳贯所看见。
柳贯平静地说道:“他怀着极大的恶意。”
“他与我的仇怨,本便是一通烂账,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也不应当有事。”何玉轩娓娓道来。
柳贯微愣,“大人这是何意?”
何玉轩的指尖擦过小道上的娇嫩花瓣,软黏轻柔的嗓音响起:“我本便是大夫,若是王爷真的……我该回太医院了。届时你与马晗也不必屈尊窝在我这处。而张丘……他若是有缘分,也该会入朝为官。如此哪里有相见的时候。”
柳贯低沉地说道:“您这般的谋略要是丢在太医院,那才是真的屈才了。”
何玉轩低笑出声,“这不是‘丢’。假设我不甘不愿,那才是真的丢。”
柳贯似乎是不能理解何玉轩对平凡安静的向往,然这确实是何玉轩一贯的所愿。假如日后京城不能满足这个愿望,何玉轩只打算往江浙而去了。
大隐隐于朝不成,中隐隐于市总是可以的。
何玉轩带着柳贯回去的时候,庭院里莺哥正在随同马晗学着招式。他们瞧见何玉轩回来,便都收了拳脚,莺哥窜上去看着何玉轩的面色,笑着说道:“大人今天的心情很好啊。”
何玉轩诧异地看着莺哥,“很明显吗?”
他虽然不是什么心思阴沉的人,但是这么容易被人看透,何玉轩还是有点无奈的。
莺哥点头,说道:“大人其实是个笑面相,便是寻常不笑的时候眉眼弯弯,也宛如带着笑意。然只要您心情不好或者是严肃的时候,那笑意便会荡然无存。”
何玉轩笑着摇头,原来是自己暴露了自己。
回屋后,何玉轩难得把棋盘给翻出来了,左右手互博,自己陪着自己下棋。
他的思绪落在黑白棋子之间,久而久之又有点飘散。
刘生那边已然确定新的农作物能够量产,且的确产量极高,这是极大的好事……炼钢厂接连炮制出了更为坚硬的兵器与新式火铳,对北平的抵御起了很大的作用……被燕王带走的成药情况如何不知,然北平的这一批的效果很好,对及时止住伤兵的病情很有助益……
何玉轩把最近这大半年所做的事过了一遍,而后心满意足地想到:虽然对燕王的进攻或许没太大的助益,然理应也有所帮助。
然这个观点在夜晚何玉轩入睡后,被小黑屋大力抨击。
【您觉得您什么都没做……您难道忘记了,如果不是您弄出了这一批新式火铳,朱棣这一次便不得不回防守着北平!如果不是您建议设立炼铁厂,燕王的队伍不会如此精良;如果不是您捣鼓出了成药,按着如今战役的凶残,燕军的伤残率怎会如此低?】小黑屋几乎近似嘶声力竭,【您做的可真是无伤大雅的改正啊!】
微妙的改变能掀起惊天骇浪,何玉轩所作所为虽在表面上看似轻微,然一步步推进后,犹能发现若不是何玉轩这细微处的一点点改动,燕军不会有这般的大跃进。
武器精良,弹药供应,粮草及时,医药对症……这对一支队伍的改变几乎是改头换面!
几乎把靖难之役的时间缩短了整一半,何玉轩何以还能认为,他所作所为仍然微不足道!
小黑屋的改进是如此的明显,无论是他情绪化的对话还是这屋子骤然扩大,都能看得出来小黑屋在其中受益匪浅……小黑屋怕是感受最深刻的“人”。
何玉轩轻描淡写,宛如这真的不是一件大事般:“那只用你一个人知道便可。”
小黑屋闷闷地回应:【……不是人。】
何玉轩失笑,煞有其事地点头,“对,你不是人。”他偏头,指尖轻柔地敲动桌面,“你为何如此激动?”
小黑屋的激动似乎也只有那一瞬间,之后便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升级后,小黑屋会更接近人性化,故而会有不合时宜的举动。】
何玉轩闷笑,给自己下断定是不合时宜可还行。
【扩展后,小黑屋所有的奖励暂存,可等您自由抽取,如今是否需要抽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