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颓败了。
*
夜色静默。
雪声依旧,冷寂得好似西山都是如此的沉静,就好似所有的生机都埋藏在深厚的雪层下。风吹动着枯枝的摇曳,挥洒如粒的雪声是如此静籁。
那很安静。
何玉轩在安逸、温暖的坏境中醒来。
他睁开眼。
屋顶那熟悉的构造让何玉轩恍惚以为自己之前都是在做梦。
逃离是假的,自杀是假的,厮杀声是假的,一切都是他原本在梦境里搭构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何玉轩恨不得现在就掏出槍给自己来一发。
但是,不,只要还有机会,何玉轩不会这么做。
何玉轩闭了闭眼。
死亡不是新的旅程,那仅仅是一了百了。
“……子虚?”一道不可能存在的低沉嗓音在何玉轩的耳边响起。
何玉轩猛然睁开了眼,他试图坐起来,但是他过快的动作遭到了禁锢……他被帝王牢牢地抱在怀里。如果何玉轩多花几分心思去觉察的话,他会留意到朱棣的力气几乎把何玉轩整个人都勒在怀里,没有任何能挪动的余地。
何玉轩虚弱地靠在怀里,耳边是帝王清晰可见的心跳声。
“所以……”何玉轩的声音很沙哑,“它真的出卖我了?”
小黑屋当真是用最快的速度把何玉轩给出卖了,不然就算朱棣再怎么往回赶,都不可能及时救了何玉轩。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毅力,更是时间。这跨越的距离不是简单的事情。
何玉轩留意到他们重新回到了破庙里,怪不得那屋顶看起来那么熟悉。他感觉到……等等,他没感觉到!
“小黑屋?”何玉轩在心里叫着。
没有反应。
何玉轩意识到他的手正抓着朱棣的袖子,那些黏糊糊的药膏同样糊在了袖口。朱棣的嗓音就好似吞着千斤的石头,沉重得几乎要压垮脊梁,“这是你全部想说的话?”
当然不。
何玉轩微微闭眼,然后重新睁开眼眸,他在帝王的怀里看着他的容貌。那眼睛下的青黑与浮于表面的疲倦让何玉轩的手指瑟缩了一瞬,他的脚踝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低头一看。
朱棣同样顺着何玉轩的视线看了过去。
槍。
何玉轩的手指慢腾腾、试图从帝王的袖子抽回来。
朱棣扣留着何玉轩的手指,流淌在声音里的愤怒与后怕犹在,“如果不是你没有力气扣下扳机的话……”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何玉轩下意识扣紧了朱棣的手指头。
“我……”
扳动了。
何玉轩近乎呢喃地说。
他那瞬间听到了子弹出膛的声音。
何玉轩算是知道小黑屋为什么会消失不见了。在它离开前,馈赠了一份足以让何玉轩感激的礼物。
朱棣抱着何玉轩的力道瞬间疼得他忍不住皱眉,可那随即而来的却是难以容忍的苦楚,他听到了。
“你扳动了。”
帝王的怀抱硬得像是钢铁,喉间的呜咽几不可闻。
所以不是一时侥幸。
何玉轩抬头看着帝王,那眉间的戾气比以往更甚。
何玉轩奋力扑腾着。
——是的他感觉到了朱棣的紧勒不放,但是何玉轩依旧试图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朱棣松手了。
何玉轩扭身扑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捧着朱棣的脸狠狠地啃了下去。
力量的冲撞对彼此的嘴唇来说都是伤害,朱棣闻到了血的味道,这向来是不愉快的。但是这一次他甘之如饴,反手圈住了何玉轩的后脖颈,更用力地、更深沉地啃吻了下去,就好似两只正在雪地里扑杀的猛兽,彼此靠着凶残的恶意与□□的接触来确认着存活的温度。
活着的味道。
他舔了舔朱棣的眼皮,酸涩的泪痕刺激着何玉轩的味蕾。
何玉轩感觉到了帝王眼眸中那挥之不去的暴戾与强压的欲.望,那是无名的宣告,是被自身牢牢禁锢在囚狱内的渴望与暴走的恶意。他依偎在帝王宽厚的肩膀里,何玉轩那柔顺的表皮下是似笑非笑的嗓音。
是他那拖长的,温柔的,慵懒的,带有诱惑韵味的勾引,“为什么不?”
猛兽出闸,咆哮声宛如在耳。
何玉轩敞开了一切。
“我是你的。”
自此血与肉融合在了一处,那味道是如此鲜美与甘甜。
*
破庙里的霞光渐渐爬升,投注在残破的真武神像身上,喧嚣且让人畏惧的冰凉散去了。化雪的寒意被冉冉的焰火所驱散,台阶内与台阶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血脉鼓动的戾气如同冬日的寒雪,在日出东方之时。
雪化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