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王还有所考察的时候,他自然会默许某些出格的举动,可一旦形势逆转,汉王这等超越界限的举止不过是在自寻死路。
帝王家本就无情。
谁又能知道,这场军备交易的背后,到底是不是朱高煦藏有某种不该有的心思?
而一直冷静安分的赵王殿下,这一番事情究竟是无辜的受害者,还是也掺和了一脚……倒也未可知。
想到这点,何玉轩不禁对朱棣升起了片刻的怜爱。
这俩孩子确实糟心。
这原本打算抽走的手指也僵住,没在第一反应的时候就抽开。
帝王的视线触及何玉轩的眉眼,那冷峻的面容似是闪过些许笑意,压住了某些温和的笑声。
子虚有些时候,还真容易被看透。
第144章 一百四十四本书
侯显的速度很快。
万岁的吩咐刚下来, 那厢就已经着手了。
朱棣并未停留太久, 但何玉轩没有跟着万岁离开,而是在窃窃私语了片刻后选择了留下来。
亲眼目睹了帝王与何玉轩的窃窃私语的盛寅有些茫然。
哪怕是……这也太亲密了。
“你留下来作甚?”盛寅说道, 何玉轩原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就离开才对,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属于医者的范畴。
而某种程度上, 刚刚出现在这里的何玉轩, 并不是作为工部尚书出现的, 而是一个与盛寅一般的医者。
“你怎么给我一种过河拆桥的感觉?”何玉轩眯着眼睛懒散地说道,“左不过没什么事情做,待在这里也无妨。”
这种懒散悠闲让盛寅有点蠢蠢欲动。
蠢蠢欲动把人给丢出去。
“……你不是工部尚书吗?”盛寅有些无奈地说道, 再怎么样样他还是有要职在身。
何玉轩打了个哈欠,“在出门前, 我已经把工部的事务都嘱托给了两个侍郎,以他们的能耐定然是能解决得了的。”
他说得坦诚又淡定, 就好像他拱手让出的不是偌大的权力。
盛寅:??
就一点都不给自己揽事?
可以。
“如果不是万岁对师叔的偏爱, 您是无法这么肆无忌惮。”这个时候盛寅又好像想起了何玉轩是他的长辈一般, 说起话来又带着些体贴的尊重。
可那话听着就毫不客气。
何玉轩懒懒散散, 坐没坐相, 靠在床头的椅子上就好似是要睡着了般。听着盛寅的问话, 何玉轩挣扎着坐起身来,半阖着眼说道:“事实如何, 为何不能这么做?”
“师叔似乎总是这么不在意他人的看法。”盛寅说道。
“呵。”
何玉轩摇了摇头。
他偏头看着盛寅, 说话的声音微微压低却又带着沉静的压力, “我当然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繁杂的过多的关注太过麻烦。这样的看法与视线越少越好。”
“这不是同一个……”盛寅刚想辩解,却突然停住了。
何子虚这话,又岂不是在侧面表达了他的看法?
对他来说,旁人的看法似是只有这么点威胁,那就是对他平淡生活的破坏……而除此之外,他们所说的是什么,能造成什么后果,又或者对何玉轩会有什么影响……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是何子虚在意的东西。
盛寅微眯着眼,他本该知道……不,他已经知道。
他慢慢吐息。
其实盛寅早就知道他这位“师叔”早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可他往往总是会忘记这一点。
他似乎从来都没能在何玉轩的身上再看到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盛寅想,他会怀念。
他一直在怀念。
只是偶尔想想,如今何玉轩的模样,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当初以为是磨去棱角,再看却发现不过是光芒内敛,暗藏乾坤罢了。
“你本该早点来找我。”何玉轩漫不经心地扯开话题。
以盛寅的能耐,不会拖到今日。
“王克是一个很谨慎微小的人,不排查出任何的情况,他是不可能把这点异常告诉万岁的。”盛寅淡淡地说道:“而要避免他的插手又难了些。”
索性就直接等到王克自己忍不住再说。
“你很适合。”何玉轩若有所思地说道。
盛寅这番话足以证明他已经完成适应了宫廷的环境。
“不行。”盛寅苦笑着摇头,他伸手抹了把脸,“这几天的惊恐远超之前东宫那件事,若是在宫里一直是如此的话,那我……”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是何玉轩察觉到了他的退缩。
伴君如伴虎,在宫里行走确实是危险。
这一次算是侥幸,但是有下一次呢?
如果下一次受伤的人是何玉轩,那又能再找谁来求情?
这种风雨飘摇的感觉,自打盛寅入宫后就感觉到了,但是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么深刻。
何玉轩托腮,无聊般地说道:“你说得是不错,待过些时候离开也是不错。”只是这宫中御医要离开,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这就是盛寅要考虑的问题了。
“所以你留下来作甚?”盛寅注意到何玉轩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看看你的情况。”
何玉轩在盛寅第二次问的时候倒是没藏着掖着,“也担心你跟这件事有关系。”
盛寅的脸色微变,“那王克……”
“十有八.九。”
何玉轩嗯哼了声,那模样听起来就好像在说着什么普普通通的话,却已经让盛寅背后发凉,“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赵王殿下在算计?”
盛寅并不忌惮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赵王殿下如今的模样怕是还能再昏睡半日,而这屋内除了他与何玉轩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何玉轩沉默了几息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盛寅他的身边时时刻刻都包围着人,但是最终他还是决定为了盛寅的心情,这秘密还是继续留着吧。
“不会。赵王殿下不是那种能为了谋划而危害到自己性命的人。”何玉轩眉眼微弯,那模样似是轻嘲却又看不确切,“这药效能呈现出高烧高热的状态,可虽然是伪装出来的,然对身体的伤害不是虚假。长期处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赵王殿下的身体再虚弱,这也如同大病一场,还未可知是否会危害到性命……我想,按着赵王殿下的性子,怕是不会如何。”
他偏头看着床榻里的方向,“您说是不是,赵王殿下?”
盛寅心头一跳。
“你怎知本王醒了?”
床榻上,脸颊浮现两坨红晕的朱高燧睁开了眼,他的双手都被被褥包裹在里头,整个人的呼吸很急促,并且因为长时间的高烧,他的嗓音很是沙哑,说话的语气也很有气无力,那虚弱的呼吸完全看不出此前高傲的模样。
“王爷的呼吸声沉重了些。”何玉轩起身,与身后的盛寅一起行了个礼,然后他让开步让身后的盛寅上来把脉。
这是盛寅的主场。
赵王殿下并未推拒盛寅的动作,那双浮现红丝的眼睛盯着盛寅看了半天后,又慢慢地挪到何玉轩身上,“你是……何子虚?”
朱高燧到底也有两年没看过何玉轩的模样了。
“臣在。”
朱高燧这些天都是迷迷糊糊的,那模样就好似突然被人蒙了一层面纱,脚步虚浮好像是踩在棉花上,浑身无力不说更是无法挣脱这种软绵绵的困境。他就好似一直在水里沉沉浮浮,隐约能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却一直没办法睁开眼,完完全全被虚软无力给控制住了。
如果不是刚才好似有针刺一般的话,他还不能从这迷雾中挣脱苏醒。
就在盛寅低声询问着赵王殿下的情况时,小黑屋正在何玉轩的耳边疯狂逼逼,【您怎么能把同甘共苦的奖励用在他身上呢?】
虽然何玉轩知道小黑屋的本质就是他与朱棣的cp脑,但是往往还是不得不被小黑屋的执着而感到无奈,“他要是真死了,这件事不就难处理了吗?”
他在心里说道。
何玉轩手里头还剩下仨奖励,一个是替身娃娃用在朱棣身上了,一个是疗伤圣药目前还没用的地方,第三个则是同甘共苦的buff,他刚刚用在朱高燧身上了。
【您可以用疗伤圣药。】小黑屋意有所指那个琼浆玉露。
何玉轩懒散地说道;“这buff只是共同承当,但如果遇到了伤重不治的情况就算是同甘共苦分担一半也无用处,还不如留着那疗伤圣药以防万一。”
这才是何玉轩真正不离开的原因。
以朱棣对何玉轩的了解,随同帝王离开,他一眼就能看穿何玉轩的疲乏。
此刻瘦削的何玉轩站在床榻边含笑看着赵王殿下,实则他的身体同样微微发热,只不过小黑屋在急速消耗着之前储存的能量在给何玉轩治疗而已。
【这与您直接使用伤药有何差别吗?】
小黑屋大声逼逼。
何玉轩眨了眨眼,“小黑屋的能量只能用在我身上,然疗伤圣药不一定。”
而那个buff从一开始就是个鸡肋,如果不是当初三选一的时候每一个都很是无语,何玉轩才不会选择这个。
除非重伤垂死,不然何须使用这个buff?
然小黑屋确认过效果,伤势的分担是可以的,但是伤情是无法改变的,该有的重伤还是在……顶多是血流如注减缓到流血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