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当初小黑屋恐吓的那些话留下的后遗症吗?
“……何大人,这些都是之前确定下来的……”刘世平静地说道, 在王侍郎有所反驳的时候, 刘世也只是简单地回应了几句,那模样看着总算是锻炼出来了, 再不是当初那个容易退缩的性格。
王侍郎按了按鼻梁,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与户部那边还要再协商一二……”
何玉轩一边听着一边无聊地在白纸上随意涂抹着什么, 王侍郎看到后无奈地说道:“大人,请稍微专心一些吧。”
何玉轩懒洋洋地说道:“我在听, 这件事就按照你们商讨后的方案来做。去年兵器库确定的数目再重新核算一下, 待兵部的数量传来后……”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火柴小人加了个眼睛。
啧, 别人的就是画龙点睛,何玉轩的这个是人体都算不上……他随手把毛笔丢到一边,那懒散的姿态浑然与之前并无差别,刘世忍不住偏头笑了笑,突然留意到何尚书所画的图……那其实是真的连人形都算不上的画作,不知怎么地硬是给他看出来一种熟悉感。
刘世若有所思地说道:“尚书大人这幅图看起来还蛮……像万岁?”
何玉轩:???
何玉轩低头看着自己画的东西,一脸懵然:“刘世,你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需不需要我给你把脉瞧一瞧,如果这是万岁的话,那想必万岁会治我一个大逆不道之罪吧?”
王侍郎顺着刘世的话看了两眼,起先是忍不住嘲笑刘世的异想天开。正如何尚书自己所吐槽的那样,这幅画完全就是何尚书随意涂鸦的成果,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的话……王侍郎突然沉默了下来,半晌后指着火柴小人说道:“硬要说相似的话,可能是因为这里有点痣吧。”
虽说除了当初那些随着朱棣入主京城的大臣外,其余后来提拔的官员大抵对帝王都怀着敬畏莫名的态度,少有敢长时间直视朱棣,相貌方面并未细察到方方面面,可帝王在嘴角附近有一颗小痣这样的事好歹还是知道的。
何玉轩举着这张纸仔细瞅了瞅,还是捂着嘴摇摇头,“这不过是刚才毛笔的墨溅到了而已,如果这都算的话……”他的视线在刘侍郎与王侍郎身上扫过一遍,幽幽地说道:“那不如我给你俩也画一个?”
王侍郎连连摆手,尴尬地说道:“那就真的不必了。”
何玉轩哼笑了声,摆摆手把说完事务的两个人都踢了出去。
刘世低眉整理了衣裳,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刘侍郎叫住了他,“你刚刚是……故意提醒尚书大人的吧。”
刘世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在说什么?”
王侍郎冷哼,越过刘世往前面走,“莫要得意忘形了。”
刘世驻足站在后面目送着王侍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长久后才慢慢叹了口气,流露出些许紧张的模样来。他与王侍郎的关系一贯是不好的,但是刚才他的想法被王侍郎拆穿的时候,那一瞬还是有些后怕。
刘世颇为担忧地回头看着身后紧闭的房门,如果何尚书一如既往都把那些事当做是平常忽略过去的话,或许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他懊恼地敲了敲额头,抬脚往外走,那郁郁沉沉的模样很是低落,“说到底,我也不敢直接提起……”
屋内。
暖意微醺,香气袅袅。
何玉轩顺着气味看过去,发现今日小吏似是点燃了香炉,这味道该是……能安神平静……他低头看着火柴小人,片刻后把纸张给揉皱丢到炭盆里面,漫不经意地说道:“原来传闻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他偏头看着窗外的景致,开春后的天气还是有些冷意,屋内的炭盆还是燃着炭火,何玉轩对外出依旧没太大的兴趣……不过今日倒是可以找一找徐玮辰聊聊。
端看除夕夜的对话,徐玮辰看来知道不少消息呢。
远在户部的徐玮辰狠狠打了个喷嚏,总觉得有点背后发凉,他揉了揉鼻子看着堆积如山需要处理的事物,头疼得要死,“看来今夜还是去找子虚放松放松……”
——特指敞开一切聊八卦。
东宫。
太子妃张氏的身孕已有七月,虽然挺着个大肚子,但是她还是时常在宫女的搀扶下在宫里走走。御医特地叮嘱过,让太子妃还是要时常锻炼,莫要久坐久卧,避免在分娩关头难以产子。
太子在下朝后急匆匆地出现在张氏的寝宫,许是第一次做父亲,朱高炽每日总是会来探望张氏,甚至在太子妃给他安排了侍寝的人后,他还是常常会来太子妃这里坐坐。
张氏深知入了宫廷后,这种事不可避免,然太子的关切还是让太子妃颇为受用。
太子与太子妃的感情深厚,连带着东宫的气氛也非常和谐,两个侍妾虽然服侍太子,却从未僭越,一切以太子妃的需求为要。
“今日他动了两下,把嬷嬷都吓坏了。”张氏笑眯眯地说道,在经历了怀孕后,她的神态面容更为温润亲和,说话的时候都是温温柔柔很是亲切,“殿下要是忙碌的话,不必每日都过来,听说最近一直还在忙着兵务。”
太子并不避讳把朝廷的事情告诉太子妃,张氏是个很有才能的人,虽然身处宫闱,往往在某些事情上却能提出很好的点子。朱高炽不仅把张氏当做妃子,更是能并肩荣辱的伴侣去敬重。
“不过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事情都由兵部在接受。”金忠是稳稳的太.子党,因为这些事情交给金忠去办,朱高炽很放心。
张氏舒了口气,温和地笑道:“这便好了。”她手里还在勾着小娃娃的衣裳,那针线翻飞的手法很是娴熟,她端坐在舒适的软垫包围中,“不过这两日吴惠妃似乎很是低沉,今晨似是情绪不稳,还在聚会中发了脾气。”
太子妃并不忌惮告诉太子这些家长里短,不过是各人的不同部分,既然太子愿意分享他烦恼的事情,那太子妃同样不在意隐瞒自己的生活痕迹,“听说后宫与前朝加紧了戒备,有几位娘娘在苦恼无法与家中的人时常交流……”
朱高炽若有所思地说道:“自打除夕前后就加强了吧。”他身为太子自然是留在宫廷里,可东宫虽然与后宫接壤,可朱高炽出入还是极为简单,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少有关注的了。
张氏用小剪子剪断线头,颔首说道:“确实是这样,听说后宫曾谣传父皇在乾清宫金屋藏娇,那些时日还惹得娘娘们很是不安呢。”
若是日子一直如此也就算了,可若是突然有什么要紧的人冒了头,岂不是说明这潭死水要被打破?
打破后是如何,是她们不想承担的。
朱高炽失笑道:“父皇怎么可能金屋藏娇,那几日的人是何尚书。父皇一贯看重他,在何尚书劳累晕倒后才让他留宿乾清宫休养。”
张氏低眉笑着,温婉的模样很是可亲,“是呀,何尚书是个很好的人,父皇会看重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太子妃似乎对何尚书很了解?”朱高炽有些惊讶,张氏在入宫前后应当是不可能见过何玉轩才是。
太子妃敛眉笑道:“妾身不是曾告诉殿下,在储秀宫的时候曾经遇到过陷害?当时储秀宫的宫女以为妾身是患病在身,便去太医院求了当时还是吏目的何尚书来帮妾身医治。”
朱高炽含笑点头,“原来当时便是他,子虚的医术是相当不错。”太子的身体直到如今还是何玉轩一直在帮他调养,随着时日渐久,朱高炽日渐感觉到当初在陪都遇到何子虚还真是一件幸事。
“不过最近的坊间传闻,殿下听说过吗?”张氏举着毛团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个红彤彤的颜色,“似乎是在说万岁好男色……”
“咳咳咳咳咳……”
朱高炽毫无防备听到这句话,顿时把茶水都呛出来了,整个人闷咳不已,猛地捶了两下胸口,这才压制住那翻滚而来的狂咳嗽的欲.望。这一出把太子妃吓了一跳,卷好的毛团滚落床铺,她往前凑了凑扶住朱高炽,担忧地说道:“殿下,您没事吧?”
太子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传闻?”
张氏惊讶地说道:“是我母亲入宫后告知我的,似乎这些时日甚嚣尘上,反倒让人以为是假的。”
朱高炽摩挲着下颚,如果是这样的传闻,不至于没有人和他禀报才是……等等,太子回忆起除夕前夜似乎曾听到这个说法,但是当时似乎喝醉了,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父皇如果好男色的话,就不会有我与二弟三弟了……”朱高炽摇头说道,这说了一半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顿住,“……不过若是父皇有兴趣的话,那又有何妨?”
朱高炽叹息,扶着太子妃做回原来的位置,“是男又如何,是女又如何,喜欢这种东西是难以形容的。”
张氏眼睛有些亮晶晶,“太子殿下说得对,其实一开始确实感觉有些奇怪。毕竟朝廷中,最能接近父皇的便是何尚书吧,虽然曾有耳闻男子间的事情,但若是落在切实中还是有些晃神,不过听过殿下这般说后,妾身才发觉原本的看法狭隘了。摒除掉传宗接代的看法,其实喜欢与否,是难以控制的。不过哈哈哈哈……总感觉太子殿下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奇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