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轩摇了摇头,摆手说道:“那不一样,鼠疫事关百姓的安危,一招差错便是满盘皆输,赌不起也不能赌。”
就算那与他有关又如何?
情感的事情更凭本事,何玉轩与朱棣互生情愫又能奈何?男子的身份在此事上同样束缚良多,难不成何玉轩还要去怨恨自己不成?
各有无法企及的地方,只看各自造化罢了。
于世间不平事,百姓之中比之尤为严重的,难道还少吗?有这样的闲情去关切后宫,何玉轩又何必当这个官?
工部的事务比起其他五部的事务还算是少的,可一旦有事却也是忙得团团转,清闲是有,忙碌也有之,自然比何玉轩在太医院的时候多了不少事端。
何玉轩贪懒,可他愿意做下去,除了这是份内职责外,却也是看出那在朝为官的好处。
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固医官也。
何玉轩行医救人,能救下十个百个,却挽救不了千个万个,然做官可以。
王景弘静默了片刻,幽幽地说道:“您可别轻易辞官,奴婢听说,等着给你上眼药的人可还不少。”
何玉轩:“……你这是破罐子破摔懒得掩饰了吗?”
这嘴巴上怎的不把门来着?
王景弘笑眯眯地说道:“奴婢可不是随口胡言。”
像尚书大人这样有趣的人可不多啊,王景弘哪里会随口胡言?
依他的性子,向来是巴不得越有趣越好。他确实喜欢做一个旁观者,很少自己亲自掺和进去,而今天何大人的反应,让王景弘很是感慨,这既定印象中留存的记忆偶尔也是会骗人的。
何玉轩白了他一眼,从莺哥那里就已经知道不少他干爹恶趣味的事情了,这让他对王景弘一直抱着些许戒备。
“罢了,这件事暂且不要告诉万岁,等事情忙完了再说吧。”何玉轩随口说道。
虽然是这么说,但何玉轩也知道这宫殿内不知道有多少个暗线,这消息怕是早就传出去了。乾清宫的人口风紧,可后宫那就不好说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平静地掀过去了,直到下午,何玉轩都没有找到机会,提出离开皇宫的要求。
毕竟是最后一日,除夕过后帝王也会休息几日,有什么事儿都感觉在年前说完了。大事儿虽然没有,小事儿却是一件接着一件,朱棣从去了南书房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何玉轩小睡了一会儿,碍于那坚硬的触感又不得不爬起来,在读过豌豆公主这本书后,何玉轩已经不会再去吐槽这个buff了,至少没让他隔着十几层棉被还能感受到豌豆。
他靠着窗台听着纷纷落雪的声音,低喃着说道:“难不成……”
……
南书房。
郑和送走一批大臣后,看着昏暗的天色,饶是他也松了口气。
正值此时,王景弘带着两个内侍过来,在看到郑和的时候带着一抹奇怪的微笑,俯身在郑和身边说了几句话,郑和闻言有些惊讶,转身带着王景弘回了南书房。
何玉轩并没有预料到朱棣到底给予了他多大的权力,他随口吩咐王景弘的那句话,足以让他封禁了所有的消息渠道,并且确实推迟了消息送达南书房的时间。
“吴惠妃?”万岁咀嚼着这个词,似是从记忆中扒拉出了这个人的模样,“子虚呢?”
“何大人拒绝了会面的要求,吴惠妃娘娘误把何大人当做是后宫传闻的女子,所以对何大人抱有嫉妒的态度,故而冲动前往乾清宫。”王景弘平和地说道。
这短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查出来前因后果如何了。
因着帝王从不在意后宫,后宫的大部分权力都是放权给几位娘娘负责的,没有新人入内,又各自没有子嗣,能闹出来的动静也不是大事。
郑和内心警惕,后宫一直很平和,这点他们倒是有些疏忽了。
朱棣淡漠说道:“按例责罚便是,封禁前朝与后宫的联系,莫要让所谓的流言四处扰乱。如非必要,不允许后宫的人再到前朝来。”
哎呀呀……
王景弘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面带笑意地应承下这件事。
那就岂不是封锁的孤岛?
朱棣的指腹摩挲着最靠近的那本奏折,那上面老套的文字熟悉得都无需认真再看,又是奏请帝王选秀的折子。
朱棣如今的岁数,膝下只有三子一女,对比明太.祖的数十个孩子确实是有些不足,哪怕筛选出了朱高炽,然总有些忧心忡忡的大臣盯紧了帝王的后宫,持续两年都毫无泄意。
朱棣的指尖敲了敲,那敲打的位置正巧落在一行字迹上头。
子嗣吗?
……
“子虚有想过完婚生子吗?”
“咳咳咳咳咳——”
何玉轩捂着嘴剧烈咳嗽,差点连刚喝下去的茶水都咳出来,袖子里的手帕被他掏出来,喉咙疼得他眼角有些发红。
朱棣没料到何玉轩的反应这么大,蹙眉起身扶住了何玉轩摇晃的身形。
何玉轩咳嗽得浑身无力,那种虚弱的感觉难受得紧。
饶了我吧……何玉轩颇为无奈地想着,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那沙哑的声音透露着些许微凉,“万岁不是突然起意才会问我这个问题吧?”
朱棣刚回来没多久,这句问话显然是早有预备。
朱棣却是不答何玉轩的反问,而是半蹲下来查看何玉轩的情况,那伸出的手摩挲着他因咳嗽而殷红的眉眼,“子虚的身体不适,今夜的宴会无需出席了。”
何玉轩接过郑和递过来的茶盏,连喝了几口压制住了继续咳嗽的欲.望,眉间那轻柔的触感如同羽毛骚动着心头的痒处。
不出席宴会对何玉轩来说是个好事,可事后要找补理由就太麻烦了些,他摇了摇头,“刚才只是个意外,是万岁的错。”何玉轩轻描淡写地把责任推给朱棣,顺带还补了一刀,“臣有没有这个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莫要把臆想中的猜测强加给臣才好。”
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这点何玉轩在擅长八卦的徐玮辰身上已经感受到了。
朱棣对何玉轩这么自然推卸责任的话语完全没感到生气,反而是闷笑了起来,“子虚说得不错,不过这确实不是臆想。若是子虚想传宗接代,那自无不可。”
那流露的话语却不似他眉眼中的笑意,骤然落下的尾音好似夹带着冰凉的寒意。
何玉轩挑眉,抬手把茶盏搁置到一旁去,弯腰看着仍然未起身的朱棣,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看清楚眼中小小的缩影,“假若如此,我那妻子……会如何呢?”
那最后几个字眼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觉察。
朱棣的眼眸微亮,就好似猎人盯死了猎物般,又宛如猛兽啃食弱小的食粮,他那宽大的手指一点点挤入何玉轩蜷缩在身侧的手掌,手指亲亲密密地纠缠在一起,一点点插.入指根的部位……那夹带着欲.望的摩挲与帝王暗哑的声线吐露着极为凶残的话语,“完成使命的消耗品有留着的意义吗?”
何玉轩:=.=
哪怕给朱棣套上再多层温柔的面具,他终究是嗜血的凶兽。
何玉轩苦恼地把朱棣拉起来,那极为自然的举动打断了那暗涌的杀意,他揉了揉头发说道:“万岁莫要再明知故问了,今日的宴会臣会出席,宴席散了的时候,臣顺便也……”
“在你伤势还未好前,不许出宫。”朱棣剑眉微挑,那含笑的模样宛如收敛了一身戾气,就好像刚才那瞬间的杀气是幻觉。
何玉轩忍住吐槽的欲.望,闷闷不乐地继续喝茶。
连他自己都无法断定,刚才那瞬间散漫过头的问答究竟是谁给他的冲动……然何玉轩不愿去深思,就好似他的本性一般,哪怕身体头脑在叫嚣着危险,而他也只是在太阳底下懒洋洋翻了个身,就权当是努力了。
朱棣的视线扫过何玉轩垂头丧气的模样,那眼中的笑意久久不曾散去。
直到宴会的时候,何玉轩那闷闷不乐的情绪还未散去,抑郁得朱棣的神情同样不怎么样。
帝王高坐在席位上小酌,除了开宴外,无人敢凑上去给帝王敬酒。
何玉轩:……要死一起死,郁闷一起郁,这惩罚有时候还是不错的。
他手边搁着盏茶,给自己倒了杯酒,舀了一调羹嫩嫩的鸡蛋羹,又夹了块肉……在这一整个流程中,何玉轩的背后一直盯着一道视线。
何玉轩沉默了半晌,忍不住转身对后面的徐玮辰说道:“你已经盯着我至少一刻钟的时间了,不如你直接说说看你想做什么?”
徐玮辰缠人的功夫更上一层楼了。
徐玮辰:“……你知道这几日外界的传闻是怎样的吗?”
何玉轩回身夹了块豆腐,不经意地说道:“又有什么传闻了?”
徐玮辰的语气更为幽怨了,“说你与万岁有那个啥。”
“那个啥是哪个啥?”何玉轩敷衍地点头,顺便咬了口豆腐,这口感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等等,何玉轩隐晦看了眼左右的摆设,再低头看了眼自己桌面上的菜肴。
他刚刚吃得过于顺畅,忘记了以他现在的情况,能让何玉轩吃得下去的菜肴都是……怪不得左右的菜肴瞧着有点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