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这话一出,朝臣便也没了意见,除了此事外,早朝并无其他的大事。
毕竟是新年第一次朝会,除非是大事,谁会在这个时候整一出来败坏帝王的心情?
散朝后,何玉轩走去工部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他无奈地看着身后跟着他的人,“你就算跟着我也没用,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帮你。”
何玉轩身后跟着的人是徐玮辰。
徐玮辰是刚刚被放出来的,文渊阁那边的事情他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新年过后他就不需要再去文渊阁了。
徐玮辰苦兮兮地说道:“子虚就帮我这一次吧。”
何玉轩叹了口气,他知道友人找他是为了什么。因为在除夕过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是真的不能帮你这一回。”
笑话,要是帮了他,岂不是坑了自己?
这种麻烦的事儿,他是一点都不想沾手。
奈何徐玮辰缠了他两三天了,从除夕后便是如此,何玉轩当真是没法子了,他让徐玮辰跟着他回工部,无可奈何地说道:“你现在不回户部的话,郁新大人不会找不到你吗?”
他试图用公务的事情来转移徐玮辰的注意力。
徐玮辰笑嘻嘻地说道:“没关系,因为我在来之前就同尚书大人说了。”
何玉轩:坏胚子。
“得了,你就把你想做的事儿说一说吧。”何玉轩被他折腾得没办法,总算是松了口。
认识这么个损友也是何玉轩自己倒霉了。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你只要陪我去城外踏青。”徐玮辰换了口吻,笑着说道:“剩下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的。”
何玉轩以手抵着额头,很是无奈。
徐玮辰找他,是因为徐母替闺中好友的女儿相中了他。
这个关系说起来有些远了。
徐玮辰的性格中有五六分是继承了他的母亲,徐母是一个大方得体的人,说话特别利索也很会说笑。端看她最终默认了自家儿子做出来的事情,就足以看得出她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徐玮辰曾经说过,他家老母亲对何玉轩的印象特别好。自从那次何玉轩登门后,徐母就一直念叨着这如花似玉的公子哥儿怎么能独身一枝花呢?
“……你能克制一下自己看热闹的语气吗?”何玉轩忍不住说道:“如花似玉是什么词?”
徐玮辰嘿嘿笑起来,迅速扯开这个话题。
徐母是这个性格,在随着儿子入了京城后,她是家中唯一的女眷。这官场有圈子,这夫人们同样也是有圈子的。这你来我往的交际中,徐母算是个大方的,虽然徐家没什么家世,可是从徐玮辰这三品的官职也算不得低,在这京城中还是拿得出手的。
不管是为了讨好徐母也好,还是正常交际也罢,徐母在那些贵夫人的圈子很吃得开,那些权贵的老夫人们也很爱寻她说几句趣话。
来来往往的人中,徐母也有了自己的闺中密友。
徐玮辰一说那名讳,何玉轩就有些头疼了。
徐母的闺中密友,则是张玉的夫人,这说亲的,自然是张家的女儿了。
王夫人在这京城里权贵圈还算是有名气,她的丈夫是朱棣颇为倚重的武将,当初靖难中,张玉之功劳可谓最大。而张家中,大儿子张辅是信安伯备受重要,二儿子是神策卫指挥使,三儿子堪堪成年。
唯有一女,自然是张家的掌上明珠。
所以当徐玮辰提起张家的时候,何玉轩便知道这究竟是哪一个张家。毕竟说句不要脸的话,如今以他工部尚书的身份,除了张玉这个张家,在寻亲做媒的时候,还有哪一个张家能配得上他的位置?
正因为如此,何玉轩才头疼。
张玉可以说是帝王手下最看重的武将了,虽然他的年纪有些大,可在朝中他是威严最高的老将军。和他同样在靖难□□劳极大的朱能虽然和他是忘年交,可他在军队中的资格还是比不上张玉的。
他们两个要是凑在一起,确实从身份上来说很匹配。
徐玮辰这么死缠烂打地追着何玉轩,正是因为他母亲打算做这个媒。他偏生又是一个特别爱护徐母的人,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违逆他母亲的话,便是当初他强要与他徐远辰在一起,除此之外从未拒绝过他母亲。
“我并没有娶妻的打算。”何玉轩抬手摁了摁额头,“你现在让我和你去郊外踏青,是因为你打算在寺庙里相看?”
这一出去踏青到底是不是去寺庙?何玉轩不知道。
但是那杂书本上可写得好好的。
左右不过那两招便是。
徐玮辰笑着说道:“这话说的太准确了,只要到时候一相看,说不合适,这不便成了吗?”
何玉轩幽幽地说道:“你打算让谁去说这个‘不合适’?”
徐玮辰兴致勃勃地说道:“嘿嘿我和张輗的关系还算不错,到时候让他随口胡言你几句不好的地方,那不就成了吗?”
张輗是张家的二子。
何玉轩运气,然后又运气,这才慢慢地说道:“难道你没有想过,如果我与徐老夫人所说差别过大,会让张老夫人怀疑徐老夫人是故意的……”
徐玮辰停顿了片刻,何玉轩所说的很有道理。
总不能让两位老夫人反目成仇。
其实徐玮辰也不想来干这件事儿,但是如果不是他率先把这事儿给揽下来的话,徐老夫人就有可能当真都能上门做媒。这临到头了当着一位老夫人的面,何玉轩的性格是不会直接拒绝的,这样子反而又是一件麻烦。
徐玉轩认真想了想,“再过些时等春来,找个由头说是赏花宴,届时邀请些公子小姐们,再寻个借口让众人撞见。我便在其中浑水摸鱼吧。”
徐玮辰懂何玉轩的意思,张家小姐的年纪还算是比较小的,或许他会喜欢上其他个年纪与他相仿的人呢?
本来闺阁中的小姐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看到外人。
这也是个好机会。
虽然操作上有点难度,但总好过让何玉轩成为那个唯一的选择对象。
徐玮辰总觉得拉何玉轩下水不是个地道事儿,在他提出来这个解决办法后,他立刻就欣然同意了,并把这件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必定会说服他母亲。
总算把他这个衰神送走后,何玉轩比忙活了大半天还累。
这件事如果仅仅只有徐玮辰的话,他老早就把损友给踢出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徐老夫人的话,徐玮辰也必定不会提出这样子强人所难的事儿。
何玉轩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件事情。
至少徐玮辰的到来,打断了何玉轩对某件事儿的胡思乱想,并决定投身于伟大的公务中去。
首当其冲就是修缮华盖殿。
那么大一个大殿虽然没有彻底损毁,可到底不能够烂在哪儿,不然算什么事儿啊。
何玉轩把上一次的账目找了出来,细细盘算了所需的花费,最终决定把这件事儿交给刘世。
王侍郎这件事儿给何玉轩敲响了警钟,哪怕刘世做事有一些不妥,但是可以调.教调.教。上一次何玉轩与他详细谈过后,觉得这个人心眼实在,手底下也是有些真章的。
何玉轩特地把他经手过的那几件事拿出来,重新复盘,一看就知道刘世是一个很接地气的人。他不一定知道这大决策方面上该如何进退,但是论到怎么实地做事儿他是清楚的。
这人输就输在那张嘴和那决策胆量上。
他打算让他历练历练,这件事交刘世正好。反正这钱进进出出都是要给的,户部那边扯皮再说吧。
何玉轩刚把这件事儿丢到一边,外面又响起了喧闹的声音。他怎么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
还没等他把小吏叫进来,小吏便进来了,“大人户部尚书又晕倒了。”
这个“又”用得很传神,何玉轩在想徐玮辰能回去不会就撞上这件事儿了吧。
这吐槽虽然是这么吐,但是何玉轩还是换了披风赶往了户部。
何玉轩深知在晕倒的次数越多,抢救回来的可能就越低。上一次晕倒可以说是休息不当,这一次可能就直接死亡了。郁新本来岁数就大,经不起这么多次折腾。
何玉轩赶过去的时候,户部比起上一次井然有序得多。户部尚书郁新是倒在入门前,一群人围在屋外,有两三个官员跪倒在他的身边查看郁新的情况。
待看到何玉轩之后,他们纷纷起身让开。
“何大人,万要救回尚书大人啊!”夏元吉叹息着说道。
他与徐玮辰站得较近,何玉轩留意到他这位朋友脸上也很是紧张。毕竟郁新不管是为官还是为人,都很是不错,何玉轩自然也不希望他出事儿。
何玉轩半跪在户部尚书的身边,探手去给郁新把脉,眼神则是关注户部尚书的情况。
如今郁新昏厥,口眼有些歪斜,喉咙嗬嗬有声,就好似痰气上涌。而何玉轩指尖下的脉搏,却六脉沉伏,结合他的情况,如此看来……应当是中风了。
何玉轩有些叹息,他速速说道:“先请人去太医院,开三生饮一两,加人参一两!煎好后送来!”(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