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亢奋?”
想到古代好像没有神经一说,崔颂只能一本正经地胡扯:“一种形容罢了……精神经过刺激变得高亢兴奋睡不着。”
郭嘉坐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既然睡不着,”郭嘉道,“我们来作赋吧。”
“Zzzz……”
听到身边忽然变得绵长粗重的呼吸声:“子琮?”
“Zzzz……”
郭嘉无声一笑,重新躺了回去。
“好梦。”
最终装睡变真睡的崔颂,又一次来到久违的现代。
不同于这边的天寒地冻,那边正是炎炎夏日,“崔颂”一个人坐在寝室里,穿着T恤,咬着绿豆棒冰,脖子上挂着毛巾,显然刚从篮球场回来。
“Salut(你好)!”“崔颂”问候道。
被用法语招呼的崔颂:……
他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又受了一回刺激:“上次是英文,这次连法语都学了?”
下次见面,不会精通十六国语言了吧……
“崔颂”满不在意:“只会这一句而已……前几天有个法国籍的学妹找我问路,顺便学会的。”
见崔颂眉目间带着倦色,“崔颂”道,“几天没见,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崔颂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告诉他:“就是这样……线索又断了。”
“乔姬跟你说,刺客用来‘自杀’的药中有一味恤草?”
崔颂没在意他特意咬中的两个字:“是。”
“崔颂”咬了口冰,缓缓道:“恤草无色无味,不致命……唯有一点特殊,此草,只在渭桥生长。”
对汉朝地名全无概念的崔颂:“渭桥?”
“渭桥临近长安。”
崔颂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你的意思是……?”
“无妨。”“崔颂”丢了冰棒棍子,用毛巾擦去手上的汁液,“不管是不是有意为之,去一趟长安便是。”
“去长安?”
“既然对方抹了所有的线索,只给我们留下这一个线索……那就如他的意。总要他现出形,才好抓住他的尾巴。”一边说着,“崔颂”又拆了一根冰棍,“总归是我惹出来的麻烦,肯定是要帮你解决的。”
崔颂也不跟他客气:“别的另说,你再教我两招,这样我也有点底。”
“崔颂”用实战教他被敌人制住的时候该怎么反击,大约是动作大了些,隔壁同学过来砸门:
“525,你们寝室养熊呢?安静点!”
“崔颂”应了一声,往书桌上一坐,抄着双手:“刚才教你的都会了?”
“差不多吧。”估量着时间,崔颂觉得自己也该醒了,“我走了。”
“嗯。”“崔颂”说道,“临走前……还是再给你个建议比较好。”
“什么?”
“不要轻易地相信人。”
崔颂不明白另一个自己为何突然这么说:“你……”
“记住了。”
崔颂仿佛从云层掉落,惊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郭嘉正在旁边吃早点,见他醒来,放下手中的陶碗:“饿了吧,快去洗漱,先喝点豆汤垫垫胃。”
等崔颂坐在食案前,脑中犹在回想另一个自己与他说的那些话。
郭嘉见他神思不属,没动几下筷子,摘了个蒸糕塞进他的嘴里:“发什么呆?”
崔颂取下蒸糕,脱口而出道:“我要去长安。”
郭嘉执著的手一顿。
他放下碗筷,转头凝视着崔颂。
“为何?”
崔颂总不能说这是另一个自己的意思,也不可能说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般凭白让人担心的话来,他只能故作无事,含糊道:“我去长安寻个人。”
郭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榻边,削牍研磨。
没过多久,他拿着一卷写好的竹简,放进木盒中,扣上锁扣交给他。
“这是——”
“嘉在长安有一旧识,若是子琮有为难之处,可拿着此书前去,他定会全力相助。”
崔颂接过这分量极重的简书,正要道谢,被郭嘉制止。
“嘉倒想与你同去,只是……”
他不能丢下需要照顾的长辈与幼侄。
郭定已然时日无多,而郭奕还小,亦不可能冒着寒冰朔风,长途跋涉。
因而,纵然心中再是担忧,他也只能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下,托远方的好友多为照顾。
崔颂也知道这点,本就没想过和他同行,但见郭嘉对那“好友”似乎十分信任,他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你这位旧识是……”
“他姓钟,”郭嘉道,“单名繇,表字元常。”
第52章 与子绸缪
钟繇?
崔颂差点因为过度惊讶而把盒子磕地上。
对三国历史有一定了解的人,多少听过这个名字, 此人是魏朝三公之一, 至于另外两公, 一个是“据说”被诸葛亮骂死的王司徒,另一个则是“传闻”心思不定,被管宁割席断义的华歆。
崔颂之所以对钟繇有印象,还要得益于一款名为三国杀OL的卡牌游戏。这款游戏里钟繇的技能十分好用, 以至于他天天选钟繇玩,玩的久了, 这个名字也就烙进了他的心底。
崔颂万万没有想到, 郭嘉给他介绍的好友, 竟然是钟繇。
比起实际的行动,所有的言语都显苍白。崔颂没有多说客套话,只暗暗记住郭嘉的心意。
见郭嘉仍有些不放心, 崔颂半玩笑道:“莫非奉孝对我毫无信心?”
郭嘉忧虑道:“刺客一事未定,终究令人难安。”
崔颂也觉得刺客的事就像达摩克里斯之剑, 一直挂在他的头顶,让他一刻都不得放松。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另一个自己的提议,希望能在长安把事情解决。
就算他寻不到幕后黑影,不是还有大神崔颂给他抱腿吗?总会有办法的。
崔颂想得很开,郭嘉见他如此乐观,忍不住沉下声。
“记得防备你身边的人。”
崔颂被吓了一跳:“此话何解?”
另一个“崔颂”让他不要轻信, 现在郭嘉又让他防备身边的人……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郭嘉徐徐道:“嘉只是奇怪……为何每一次刺客都能未卜先知, 在子琮落单的时候下手?”
第一次便也罢了, 哪怕对崔府的地形与府内之人的作息十分熟悉,还能说是巧合——第二次,崔颂与荀家车队分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竟与刺客狭道相逢……时机之精准,绝非一个巧合就可盖过。
崔颂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不由细思恐极。
“我身边的人有问题?”他知道郭嘉既然说了这番话,心中必有决断,“你觉得谁可疑?”
郭嘉喟叹一声:“嘉不知道。”
未等崔颂开口,他又道,“除了普通家仆,徐、甘、乔三人……皆有殊异之处。”
三个人看起来都有问题?
在崔颂的惊愕中,郭嘉将自己的所见所思全盘托出。
徐濯作为他的护卫,每次都赶得凑巧。看似及时地赶走刺客,保卫了他的安全,可实际上,一不能生擒,二不击杀,三则从不在第一时间赶到……如果不是崔颂自带武艺,每次都能与刺客周旋,等徐濯赶到的时候,他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再说刺客服毒自杀一事,当时离刺客最近的是徐濯,外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乔姬说他那几天恰好肠胃不适,一个身体一向强壮的武士,怎么突然好端端的闹起了肚子?寨中的食物都是统一处理的,连稚嫩的幼儿吃了都没事,他一个习武的成年人,突然就水土不服了?虽说他的手臂收了重伤,差点去了半条命,然而这个世上,可是有苦肉计这一说法……
乔姬作为他的近侍,懂医毒之术,且前两次事发时都不在现场,刺客服毒时又最早赶到……亦有几分可疑。由徐濯的证词可知,刺客当时意图逃走,后来被他阻了,于是服毒自尽。这在郭嘉看来亦是奇怪得很。刺客若有自杀之心,无需等到这个时候,在牢里自戮岂不痛快。他既忍了刑罚之苦,有心逃走,就不会因为一时的困窘而自尽。
如此一来,善医善毒的乔姬又多了几分可疑。
最后是甘姬。甘姬亦是他的近侍,会武,看起来无甚可疑之处。唯独两点巧合令郭嘉有些不对味。一是第二次刺杀时,她与徐濯最早赶至,后来去寻乔姬,却与乔姬一同失踪,一去不返。
二是刺客服毒的那天,为崔颂递送汤药的甘姬无声无息地站在帐外,恰巧听见白荣与他们的谈话。
未有明确的证据,郭嘉不好妄自断言,只能直言提醒崔颂,要留心这三人,不要太过信任。
所谓疏不间亲,如此直白地让他警惕身边的从者,可见郭嘉真的把他看做是自己人,并且一心为他打算。
崔颂向来是“人报我三千,我回人一万”,郭嘉如此,他自是对郭嘉更加亲厚。
有了这番插曲,再加上徐濯有伤在身,在透露自己要去长安的信息后,崔颂本想让徐濯留下,但架不住他的强烈反对。兼之郭嘉说了一句“此时朔风酷寒,不若稍等几天,等天暖一些了再走”,于是崔颂没有立即动身;缓了小半个月,等徐濯伤势好转,他带上这段时间准备的物资,与众人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