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娘听了直笑,说一百二十文钱的事情,人家胡娘子可是本地住户,用得着骗自己吗?
刘氏摇摇头不说话了,大概她也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谁家为了一百二十文钱骗人啊,就算喜家这么穷,也不会为了一百二十文钱赖账。
顺娘就走到后院去开始秤豆子,她打算发四斤绿豆,两斤黄豆,每次出豆芽大概在三四十斤,然后每日进城给宋玉姐的酒店送去十来斤,剩下的就支个摊子在自家门口零卖。
在她秤豆子的时候齐氏过来了,就问顺娘秤这么多豆子,万一卖不完怎么办,按照她的意思,这绿豆发个三斤,黄豆发个一斤就行了。这么一来,最开始零卖除了给宋玉姐酒店送去的货,喜家零卖的大概也就十一二斤,就算卖不了多少,也可以自己做菜吃。毕竟一开始做这个种生的买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来买。
顺娘听了,觉得嫂子说得有理,她也不想发太多出来卖不掉,那一家人三顿都吃豆芽,可要把人吃吐。
她又把秤好的豆子倒了回去,重新秤,并叫嫂子去烧点儿温水,一会发豆子。
顺娘秤了十五斤绿豆,五斤黄豆出来,分别放到一个木盆子和木桶里面,等着嫂子烧了些温水来,用手试了水温,就把水倒进去泡起来。姑嫂两人正忙活着,只听得老娘跟人说说笑笑,往这后院子里面来了。
“二郎,胡娘子跟咱家送筐子来了!”老远刘氏就对顺娘喊。
顺娘转脸看过去,只见胡娘子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一人手里抱着七八个重叠在一起的柳条筐子进来了。
见此情形,顺娘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过去,帮着胡娘子和那个女孩儿把她们手里抱着的筐子接过来放下,并说麻烦她们亲自送过来。
胡娘子笑着说就这几步路,大家都是邻居,喜家照顾她们的生意,她们本该给喜家送来的。
一边说话,胡娘子一边四面打量,末了称赞这个小院子收拾得齐整。
她又过去看顺娘泡的那些豆子,然后说要这么多柳条筐子,到底要发多少种生,顺娘说大概三五十斤,胡娘子听了又是一番感叹,称赞顺娘能干。接着她又跑去跟刘氏说话,拐弯抹角地打听顺娘年纪多大了,可有定亲之类的话。
刘氏一开始倒是颇为自豪地说顺娘十六了,等到胡娘子问顺娘可曾定亲的话,立马就注意到了胡娘子身边那个十四五岁,有一张瓜子脸杏子眼的穿着水红衣裙的女孩儿,心想,这个女娃娃莫不是胡娘子的女儿,她带着女儿过来打听顺娘可曾定亲其实是有把她女儿嫁给自己家这个“二郎”之意。
这么一想,刘氏谨慎了,对胡娘子道:“我家二郎小时跟庄上一户姓林的人家的小娘子定下了娃娃亲,以后回喜家庄定是要跟那家小娘子成亲的。”
“哦?”胡娘子一听挑了一挑眉,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很快她就说,“瞧你们这又租房屋,又要发种生的,恐怕三五年之内也不能回去吧。依我说,既是来了杨柳镇安家做买卖,又何必回庄上去,庄上种地可比在城里做买卖苦多了。还有啊,你家二郎都十六了,想必那林家小娘子也至少十三四了,你们三五年不能回去,人家能等你们那么久么,别耽搁了人家女儿,早些退了亲才是正经事儿……”
她这么一说,刘氏更是肯定了心里面的猜测,这位街对面杂货铺的胡娘子果然是为了她家“二郎”来的,想叫“二郎”退了亲,然后跟她家女娃结亲。
刘氏又看了一眼跟着胡娘子一起过来的女娃儿,觉得她长得倒还不赖,看起来落落大方,适才说几句话,也不粗鲁,若自己家的顺娘真是个儿子,那跟眼前这个女娃儿结亲也成。可惜了,顺娘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万万不能跟谁家的小娘子结亲的。
于是她便说都是一个庄上的人,哪能说退亲就退亲,虽然喜家到了杨柳镇来安家,但是过上一两年还是要去把那林家的小娘子娶了的,大不了成了亲,带着她一起到杨柳镇来生活就行了。
这么一说,倒让胡娘子无话可说了,她讪讪地又跟刘氏说了几句闲话,就带着女儿杏花离开了喜家,回自己家铺子去。
杏花一出去就埋怨她娘,硬要拉自己来看喜家这个二郎,结果人家喜二郎是早已经定了亲的,这么巴巴地跑了去,岂不是让人家笑话自己是想要上赶着嫁给喜二郎么,今日的脸真是丢得太大了。
说完,气冲冲地加大步子,扔下胡娘子回家去了。
胡娘子叫她等一等,她也不听。
这一幕恰巧落到了隔壁谢家肉铺的吴氏眼里,她正好出来看伙计卖肉,见到杂货铺的胡娘子带着她女儿杏花从喜家出来。
杏花的年纪跟她女儿谢二娘差不多,都是来年及笄,这让吴氏一下子想到这个胡娘子带着女儿去喜家串门儿,不会是想把她女儿嫁给喜二郎吧。昨天在喜家吃了酒席回去,吴氏可是把喜二郎好一阵夸赞,说他能干,勤快,还有一手好厨艺,如今又要做起种生买卖来,谁家小娘子嫁给他定然是要享福的。再加上喜二郎又是一表人才,老实,跟人说个话也斯斯文文的。
谢乙听了,在一旁酸溜溜的说喜二郎这么好,吴氏是不是恨不得晚生十几年,好嫁给他。
吴氏一听,给气笑了,上前去就揪谢乙的耳朵,说他老大不小了,怎么说这样的浑话呢。
谢乙恁大个个子,在自家娘子跟前就跟个兔子似的,只要他娘子一揪着他耳朵,他就杀猪似地叫唤,直讨饶。
吴氏揪够了才松了手,说谢乙再敢胡说,就把他耳朵给揪下来。
谢乙揉着耳朵哼哼了一阵,然后问吴氏是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喜家二郎呀。
吴氏无声笑了笑,悄悄告诉谢乙:“还别说,奴家真瞧上他了,若是他把那种生的买卖做起来,翻了年,我就托个媒人上喜家去,让咱家二娘跟喜二郎把亲事定下,来年等二娘及了笄,再挑个黄道吉日给他们把婚事办了。只要二娘成了亲,我这心头的事也就少了一桩,只剩下三郎的事情了……”
谢乙便说她操心得真远,三郎还小呢,等他娶媳妇还得十年八年的,现如今帮小女儿找个好女婿才是正经事,不过,他也同意吴氏的看法,认为隔壁喜家二郎是个好后生,要是自己家二娘许给他也算是不错的一门亲事,他让吴氏把喜家二郎盯紧点儿,别让别的人家的妇人抢去做了女婿。
吴氏当时听了,还说谢乙是瞎操心,说这条街上像自家二娘一样容貌家私都不错的女娃儿甚少,喜二郎再好,毕竟家底薄了些,一般杨柳镇有女儿的人家哪会轻易把女儿嫁给他,也只有像谢家这样的不图财只图人的人家才会跟自己抢女婿。长时间不好说,但她有信心到过年,喜二郎是不会有人家来抢的。
如今想起来,昨晚的话还言犹在耳,这会儿倒真出现了一个要跟自己抢女婿的人家,吴氏只觉自己打了自己的嘴。
心念一动,她立即走上前去招呼从肉铺跟前过的胡娘子,跟她打过招呼之后,就问她这才从喜家出来是去做什么了。
胡娘子跟吴氏也相熟,平时碰到了也会站住闲聊几句,此时听了吴氏的话,就告诉她刚才自己带着女儿杏花给喜家送柳编的筐子去了,说喜家打算发种生来卖,适才在自己店里买了不少筐子。
吴氏就故意说隔壁喜家二郎人又年轻又能干,昨日亲自下厨做的那些待客的菜也非常好吃。
胡娘子听了好奇心大起,就向吴氏打听喜二郎都做了些什么菜。
吴氏便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便,引得胡娘子啧啧赞叹,末了,她多了一句嘴,说可惜喜二郎已经定亲了,不然倒是一个好女婿的人选。
“定亲?”吴氏闻言,不由得大惊。
胡娘子:“是啊,才将他娘刘氏亲口说的,说喜二郎在喜家庄定下了一门亲事,还说是娃娃亲,过一两年赚了钱,就让喜二郎回庄上去娶妻,然后带那姓林的小娘子来杨柳镇过日子……”
吴氏听完有点儿急了,但她却没有把这种急切表现在脸上,而是跟胡娘子一样叹息说可惜了喜二郎这样的好后生却是早已经定亲了。
又跟胡娘子说了几句话,吴氏就以铺子上还有事情要忙为由辞了胡娘子,回肉摊上去张罗生意去了。
胡娘子便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自己铺子里去,她听了方才吴氏的话,更是可惜自己不能招喜二郎为婿了。这个喜二郎常常担着柴提着鱼从杂货铺门前过,胡娘子也早就留意到了他。后来,她跟人打听了下喜二郎,知道了喜二郎家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除了喜二郎家底薄以外,胡娘子对喜二郎还是挺满意的。她跟丈夫一共生有两个女儿,长女已经嫁人,嫁进了汴梁城里做了一个裁缝的娘子,小女杏花两口子决定一定要给她找个本镇的女婿,最好是如同喜二郎这样的外来户,甚至可以招赘他为婿。
今日带着女儿杏花以送柳条筐子的名义过去,胡娘子主要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喜家和喜二郎,还有带女儿杏花过去,也是想让她也看一看喜二郎,看她能看上人家不,毕竟她跟她官人都认为,就算两口子都觉得喜二郎看上去不错,但也要女儿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