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声看去,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男人在吵架,动静不大,那个男人很快一脸不耐烦地转身走了。
牧晋修看清那个女人的脸,立刻和照片对上了。
这人叫钱俪,之前是水家的家佣,负责平日里的卫生清扫整理,在水家工作了半年。
那个男人离开后,牧晋修慢慢走上前,坐在了钱俪旁边的长椅上,轻声问:“您没事吧?”
钱俪回过神,叹着气摇摇头:“年纪大了,孩子都不愿意听话。”
牧晋修扬了扬嘴角:“身在福中不知福,年轻人都这样,有些人想听家长唠叨还听不到呢。”
钱俪笑了,这回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小伙子,你这么大高个的,也是来看病吗?”
牧晋修说:“长辈骨折住院,我来看望,刚准备走。没事,我不急,陪您坐坐。”
于是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天。牧晋修谈话节奏把握得很好,很快,他们就聊到了钱俪住院的原因上。
“其实我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钱俪犹豫片刻,还是告诉他了:“前段时间,我在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一些怪事。”
最开始大家都没有当一回事,但怪事越来越多。有时候是祠堂周围的东西会莫名其妙少一点,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有时候是空房间里忽然传来些许动静,大着胆子打开灯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不过最终让钱俪决定离开的,是某天她整理完祠堂旁边屋子的物品。当时没有异样,晚上入睡后,却梦到了无法形容的东西。
——她看见了一团毫无规则的、混乱的模糊黑影。
醒来后一身冷汗,心里发慌,凭着直觉马上提了离职。
那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宁,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但是检查报告没有任何问题。最后医生给出的诊断是焦虑症,或许是由于生活压力太大导致的。
但钱俪知道,那些幻影并不是她的幻觉。
牧晋修面色凝重:“那些影子,有伤害您吗?”
“这个倒是没有。”钱俪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其实那次之后,现在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只有那种对于未知极大的恐慌和畏惧,仍然印象深刻,无法忘怀。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我之前都没怎么和人聊过这事,我儿子也不相信。你就当我是年纪大了随口说的。”
牧晋修没说什么,扶着她回了病房:“您好好休息,注意放松心情。”
离开房间后,他站在走廊上沉思片刻。
之前没有注意到,被钱俪一说才发现——水家的祭祀,为什么会和水玉岫的生日在同一天?
难道真的如他先前所想,水玉岫是一个被献祭的孩子,所以水家才要封闭他,不愿意让他接触外人。
牧晋修皱起眉头。
还有那奇怪的黑影。
如果是其他的东西也就算了,但那诡异的影子,他之前确实也梦到过。
虽然在梦里没做别的,在安安分分地吃着东西,但和钱俪的描述大体能对上。
这究竟是什么现象,难道是由于什么特殊磁场导致的吗?
仔细一想,牧晋修和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都去过水家的老宅,很大可能就是受了那里的影响。
那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水玉岫说话算话,牧晋修不在家,他一个人认认真真进行学习。
窝在沙发上看罗密欧与朱丽叶,看泰坦尼克号,网上推荐什么他看什么。
牧晋修放学回来时,水玉岫在看许仙白蛇,刚看了个开头。
大学生很快凑了过来,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把顺路带回来的奶茶和提拉米苏放在桌子上。
水玉岫眼睛一亮,贴过来抱了一下牧晋修才去拆奶茶,抱得牧晋修整个人轻飘飘的。
水玉岫一直爱吃甜的,牧晋修之前很担心他的血糖,好在医院体检报告没什么问题,不然家里就要颁布禁糖令了。
他们边喝边看,时不时吃点饼干。从许仙白蛇相遇开始,看到最后两人被迫分开。
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水玉岫把嘴里的黑糖珍珠咽下去,忽然问:“如果是你呢?”
牧晋修:“什么?”
水玉岫指了指屏幕:“发现喜欢的人不是人。”
“啊。”牧晋修想了想:“我会很感动吧。”
水玉岫歪了歪脑袋。
牧晋修继续说:“人家明明是蛇,为了和许仙在一起,就变成人,接触他的文化,学习他的语言。平心而论,许仙就不会选择变成蛇和白素贞一起住在森林里吧?”
牧晋修说:“有人愿意这样去了解你,遇见你,很浪漫的。”
人与人之间都有巨大的隔阂,语言相通时,依旧存在着无法消弭的误会和矛盾,何况是不同的物种呢。
牧晋修注意到水玉岫思索的表情,赶紧一脸严肃地告诫他:“以后要是谈恋爱,千万不能找许仙这样的人。不要和任何会让你伤心的人在一起,知道了吗?”
水玉岫把脑袋靠在他肩上,又喝了一口奶茶,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电视看完,到了吃饭时间,牧晋修按捺住自己的期待,问他学习的成果如何。
水玉岫想了想:“我现在英语讲得蛮好的。”
牧晋修:“……”
不是这个成果啊!
牧晋修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人抱起来抖抖,看看还能抖出什么:“没有了吗?”
水玉岫说:“有。”
牧晋修又期待起来,洗耳恭听。
水玉岫一脸严肃:“以后旅游不要坐船,好危险。”
牧晋修:“……”
到底在期待什么。
是故意的吗……绝对是故意的吧……
当天晚上,牧晋修梦见自己独自站在大厅里。
他抬头环顾四周,有点摸不着头脑,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拉了拉他的裤腿。
“牧晋修!”
牧晋修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Q版的小水玉岫在拽他,仰起小脸:“牧晋修……”
水玉岫的下半身变成尾巴,正直起上半身抱住牧晋修的膝盖,哼哼两声:“……我变成一条蛇了。”
牧晋修愣了一下,赶紧把他抱起来了。
一只小小的Q版水玉岫就乖乖地靠在他的臂弯,尾巴绕在他手臂上,还在小声重复:“变成蛇了……”
变小了以后,声音也变得软糯很多,好可爱。
牧晋修连忙拍他的背哄他:“小蛇很好的,我最喜欢蛇了。是觉得这样走路累吗?那以后我抱着你好了。”
水玉岫安静下来,抱着他的脖子,两人脸颊贴着脸颊。
牧晋修不用转头就能看见他密而长的眼睫,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一眨。
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不过怎么会是蛇呢?牧晋修其实有点迷茫,不是小猫吗?
……算了,只要是水玉岫就好。不管变成什么,牧晋修都会好好养起来。
水玉岫被抱在怀里,一句也不说,好像很满意这个位置。
牧晋修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了,忽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反正在梦里,偷偷亲没有人知道的。
水玉岫:“!”
水玉岫怔怔地看着他,微微睁大眼睛,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脸。
捂了也没用,牧晋修又在他右边脸颊上亲了一口。
水玉岫迟疑地把右脸也捂上了。
牧晋修这回亲在了他额头,发出“啵”的一声。
水玉岫:“。”
水玉岫没有手可以捂了,拿细细的尾巴尖轻轻抽了他一下。力道不大,聊胜于无。
注意到动静,牧晋修又低头看着缠在他手臂上的尾巴。看了半晌,低头就要去亲他的尾巴。
“你干什么……”水玉岫连忙把他推开了,从他怀里跳下,跑走了。
怀里突然一空,一眨眼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牧晋修不明所以,到处找他:“哥?怎么不见了?我的水玉岫呢?”
周围都找遍了,还蹲下身检查桌子底下:“宝宝,你跑哪里去了。”
水玉岫从梦醒来,房间里静悄悄,天色未亮,旁边的人还在沉睡。
睡得可香了,胸膛轻微起伏,呼吸平稳,一点看不出在梦里追着人亲的样子。
水玉岫蹙着眉头看牧晋修,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被亲过的温热触觉。
“……”
水玉岫转过身,背对着牧晋修,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早上醒来时,牧晋修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
好像做了个美梦,至于具体梦见什么?忘记了。
但是很开心。
他意犹未尽地转过身,就发现水玉岫也醒了,正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牧晋修愣了一下,有点担忧地凑过去:“怎么了,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伸手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
水玉岫没说话,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想回答。
吃过早饭后,牧晋修接到了田皓打来的电话。
“兄弟。”田皓美滋滋地说:“谢谢你。”
牧晋修:“?”
田皓:“我之前和谙谙打赌,说你肯定喜欢大少爷,她还不觉得。多亏你是个恋爱脑。”
赌注是什么田皓没说,不过听他那个显摆的语气,牧晋修也能猜出个大概。
田皓又说:“不过你能这么晚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也是神了。什么吃饭吃着吃着靠在一起很正常,我就不会这么靠在你身上,关羽就不会这么靠在张飞身上。”
牧晋修反驳:“水玉岫不一样。”
水玉岫得需要很认真地照顾,才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嗯。”田皓敷衍道:“对的对的。你怎么还不表白啊?”
一下子戳到痛处了,牧晋修叹了一口气,迟疑道:“我有点担心,要是他拒绝我了呢?”
之前那么热衷于乱喊人,一口一个喜欢,这两天却又没有研究出什么来,牧晋修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水玉岫在委婉地告诉他什么。
田皓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老是思前想后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追人就是要不留余力的!人家要是不高兴了再调整策略。”
前辈传授经验,牧晋修虚心请教:“怎么样才叫不留余力?”
田皓:“就是要尽可能地在他的生活里留下你的痕迹,让他习惯你,比如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习惯是情感升温的第一环,如果哪天他发现自己离不开有你的生活,那你就成功一大半了……”
田皓人逢喜事精神爽,侃侃而谈,忍不住越说越多。话倒豆子似的一箩筐之后,意犹未尽地问牧晋修:“我说的怎么样?记下来了没有?”
“记下来了。”牧晋修诚恳地问:“但是我想了想,我和他好像一直都这样同吃同睡同玩的,很习惯了。这个情况要怎么办呢?”
田皓:“。”
田皓:“那你们和谈上了有什么区别。不乐意跟你讲话,挂了。”
牧晋修:“……”
就是有区别啊!
兄弟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
水玉岫在沙发上坐着,低头看手机,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牧晋修端了果盘过来,给他戳了块桃子:“来,吃点水果。”
水玉岫闻声转过头,乖乖张嘴吃了。一边嚼,一边看着牧晋修,看得牧晋修一头雾水。
刚想问怎么了,对方忽然开口:“我知道了。”
牧晋修:“?”
“你骗我。”水玉岫垂下眼,按灭了手机:“洞房花烛夜不是好好睡觉的意思。”
牧晋修:“!”
原来刚刚在看这个吗?电子产品害人啊。
水玉岫又看向他,静静地等他一个解释。
“我……”牧晋修哑声。确实骗人了,百口莫辩。
这时候意识到好好讲话的重要性了,不然迟早会挖坑给自己跳。
水玉岫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表情淡淡的。见他回答不出来,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于人类而言,交/配繁殖是很正常的事情。水玉岫心想,牧晋修身为一个可以正常繁育后代的人类,这么避讳这件事,难道是因为他们都是男性,所以不会有宝宝的原因吗?
牧晋修看着他的动作,脸慢慢红起来了:“……”
然后赶紧伸手把水玉岫放在小腹上的手拿开,严肃地说:“互联网有时候很不健康,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要看,赶紧忘掉。”
水玉岫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也看了?”
“……”牧晋修:“没看!我猜的!”
他赶紧把这个话题跳过去,问水玉岫桃子甜不甜,口感怎么样。
水玉岫嚼嚼嚼:“喜欢。”
牧晋修:“喜欢就好,那下次还买这家店。”
水玉岫把桃子咽下去,接着说:“喜欢是什么感觉?”
原来是要问这个。
之前牧晋修还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但现在他已经相当清楚。
“喜欢就是……”牧晋修看着他:“就是一想起那个人,心里好像有蝴蝶在扇动翅膀。”
水玉岫似懂非懂:“你心里有蝴蝶吗?”
牧晋修喉结滚了一下:“……有。”
就在我面前。
有真实案例做参考,水玉岫便伏在他胸膛上,侧耳倾听,认真寻找蝴蝶的声音。
——然后听到了一堆杂乱有力的心跳。
牧晋修垂眼看他,一动都不敢动。
心里大喊:快问我喜欢的是谁啊!
但最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敢说。
等到水玉岫抬起头来,牧晋修问他:“听出了什么?”
水玉岫说:“蝴蝶好吵。”
看他平静的表情,牧晋修心里又开始酸酸的,忍不住为蝴蝶解释:“没办法,喜欢就是这样不受控制的。”
水玉岫点点头,表示理解。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开口了。
“牧晋修。”
水玉岫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你是不是想和我恋爱。”
这人好会口是心非。明明之前嘴上说着什么水玉岫不懂喜欢不懂爱,要拒绝他亲密的称呼,现在却又黏着水玉岫,要和他恋爱。
话音一落,大厅顿时静了。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牧晋修看着他,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接着轻轻应了一声:“嗯。”
又问:“可以吗?哥。真的很喜欢你。”
水玉岫思考得很快:“我……”
下一秒却被人打断了。牧晋修说:“先不要说。”
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都先不要回答。
两人对视着。牧晋修很想向他提前预支一个吻,但是忍住了。
他留下一句“等我一会儿”,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一溜烟跑走了。
水玉岫不明所以,跟着他来到玄关,牧晋修却不让他继续跟着,摸了摸他的脸颊,再次承诺:“很快就回来。”
牧晋修坐电梯下楼了。
水玉岫又踩着拖鞋,哒哒哒走到窗边,往下看。
过了一会儿,看见牧晋修飞快地从楼下出来,拐个弯不见了。
这是什么谈恋爱前必备的神秘仪式吗?
水玉岫不懂。
牧晋修确实没让他等太久,门铃很快响了。
水玉岫放下巧克力,从沙发上起身,走去开门。
边走边觉得奇怪,明明门只要输密码就可以进得来,为什么要按门铃。
门一开,一个朝气的大男孩就出现在面前。
牧晋修跑得急,还在平复呼吸,脸上神采飞扬,眼睛亮亮的,有很多快乐从里面溢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大捧玫瑰花,馥郁的鲜花香气立刻如同海浪包裹了他们。
牧晋修问:“水玉岫,可以和我谈恋爱吗?”
他好紧张,抱着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声音有些干涩:“我很喜欢你。对不起,前段时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前不是故意要把你推开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过去经常觉得自己的生活有点无趣,是你重新点亮了它……”
牧晋修最后说:“没有要你立刻答应什么的意思,你不要有压力。只要你想,我们可以一直维持目前的相处方式。就是……如果打算恋爱的话,能不能优先考虑一下我?”
救命啊救命……打好的稿子又变得混乱起来,讲到后面完全梦到哪句说哪句,全凭发热超载的脑子在激情输出。
水玉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低头,安静地嗅闻着面前的花束。艳红色的花瓣、如雪的肌肤与垂落的黑发相互映衬,如一幅色彩浓稠的油画,漂亮得令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在牧晋修一颗心忐忑不安到极点时,水玉岫才慢吞吞收下了这捧花,抬起头:“花很好看。”
然后呢?
牧晋修心又开始狂跳。只对花满意吗?
水玉岫朝他弯了弯眼睛,继续说:“人也喜欢。”
“……”
脑海里好像炸开了一朵烟花。
这是答应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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