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洗白白的大狗，值得奖励睡床。
“你呢？”冉猎把头扬起，方便司玖更顺畅的撸自己。
“如果我睡沙发，你一定会跟过来和我一起，对吧？”司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过短短两日，他已经习惯了冉猎的如影随形。
“汪呜——”冉猎轻轻甩了甩头，回答的很坚定，他的眼睛在这一刻亮了起来，之前的压抑和意味深长融在一起，萌生出一股蠢蠢欲动的期待，他黑黄的毛发轻盈爽朗，不得不说作为一只狗，他也是足够帅气又富有魅力的。
这种魅力极具有攻击性和占有欲。
或许正是因为是狗的缘故吧——
司玖不由垂下眼眸，他理解冉猎作为犬类兽人，可能存在的分离焦虑症，但他始终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冉猎分离焦虑的对象会是自己。
还是因为自己的治愈能力吗？
司玖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如果他完全发力，过不了一周，冉猎身上会连一点伤疤的痕迹都找不到，但是他无法人形化的问题……
以自己的能力，是否能治疗他持续兽化，司玖并不敢保证。
但如果冉猎真的退役，没有了部队特殊身份的加持，不得不以纯兽种的身份作为一只狗生活——
司玖觉得，自己现在并不排斥养只狗，如果这只狗是冉猎。
谁又会拒绝一只总是跟随自己，安全感拉满，虽然脾气算不上好，但总体而言还算听话，最起码听自己话的狗呢？
可前提是，他真的只是条简单的狗，单纯的退役军犬，而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冉猎一直以来都太有迷惑性，他表现得过于坦率，就像现在，一点也不掩饰，他就是想和司玖挤同一张床。
司玖从沙发上拿起那只黄色的玩具鸭子，走到床边。
冉猎不明所以地动了动一对立耳的耳尖，跟在穿着睡衣的司玖身旁，一直以来，他对这只被放在沙发显眼处的鸭子，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致，如同一件不起眼的摆设。
司玖将鸭子放置在床中间，公寓的床算不上大，司玖身形偏瘦，即使睡一半的床也绰绰有余。
“以这只绒布鸭子为界，你睡左边，我睡右边——不要过界哦，鸭子会叫。”说着，司玖拿起鸭子捏了捏，黄布鸭子果然发出了“嘎嘎”的叫声。
冉猎看向鸭子的目光，瞬间涌现出一股杀意。
“你同意吗？”司玖微微一笑。
“嗯。”冉猎望见他的笑容，杀意锐减，几乎是不受控制般点了点头。
刚才在浴室里，他也是这样，笑得如此好看……
但冉猎转而看向鸭子的眼神，绝对称不上和善。
司玖将绒布鸭子又放回到床上，考虑到大狗的体型，特别贴心地给他多留了一些左边的空间。
冉猎跳上床，腿上的肌肉看起来便健硕有力，他用爪子轻轻踩了踩床。
司玖的床铺着淡蓝色的床单，柔软度适中，睡起来肯定比沙发床舒服，更重要的是床上有些属于司玖的气息，只有犬类灵敏的嗅觉才能如此清晰捕捉到的略显私密的气息……
冉猎回想起浴室的雾气和几分旖旎，目光探寻地轻轻飘向司玖又装作不经意般移开。
左边就左边，一只鸭子而已。
他随之狠狠瞪了中间的鸭子一眼，微微蜷起身子在床上卧倒，到也没有越界。
司玖给冉猎盖上薄被，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当做晚安，然后自己拿起沙发床上的厚毛毯，很自然地躺在了鸭子的右边。
灯关上不久，即使另一边的大狗一双黑金色的眼眸，在黑暗里仿佛落进了星星，用一种幽亮的眼神安静地注视着司玖，但司玖并没有受到分出一半床的影响，他平躺着如以往一样很快便入睡，但他做了一个以往不会做的梦。
他梦到了曾经雅兰星上的组织重生。
衰败的雅兰星，破落的地下避难基地。
“司玖，为什么想当医生？”问话的，是当时组织的首领——韦劼。他年近四十，瞎了一只眼睛，常年戴着黑色的眼罩，头发被包裹在黑色的长头巾里。
经历爆炸后的雅兰星风沙漫天，沙尘暴不期而至，四处是尘埃和有毒物质。
韦劼带领着残存的人类，艰难求生，但对组织里的孩子们，他永远笑得温和，即使是对孤僻又沉默的少年司玖。
“我——想为组织，为雅兰星做些事。”戴着口罩的司玖低着头，擦拭着手中的手术刀。
“他呀，总想拯救点什么，哈，要我说，他更适合当搜寻队前锋，他扔小刀的命中率和我的枪法一样准。”这个时候，比司玖高半个头的少年一定会插嘴。
司玖记得他，棕色的头发微卷，一双黑棕色的眼眸，高挑又壮实，是少年物资搜寻队的队长，他叫罗豪。
“要不要从医疗队调来我们搜寻队？我破例直接升你为副队长。”罗豪抱臂，靠在地下避难基地简陋的房柱上。
司玖没有回答，他和罗豪不熟，而且在失去家人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和人说话。
第一个让他愿意开口说话的人，是韦劼。
他们曾经的人类首领。
“司玖，你要学会忘掉那些痛苦，放松一些，柔和一些，这样日子才能继续过下去——如果可以，再幽默一点，就算是活不过明天，也希望是能笑着死去的。”
“不要怪我说教，司玖，有些时候，人不得不做出选择，你说对吗？我们都只是普通人，那为什么不能选择快乐点呢？要学会保存快乐的记忆。”
“司玖，活下去，尽一切力量想办法活下去，一定——”韦劼是温柔的。
他们相信，星球复苏的希望依旧存在。
“不要相信任何人，司玖，不止是人，还有兽人，那些奇怪的外星物种，你要相信自己的刀！”最后说话的是一半脸隐在阴影里的罗豪。
忽然，自己的手臂一阵疼痛，左右臂膀上赫然出现绿色的斑点，这是变异的前兆。
他来不及因为恐惧而喊出声，诡异的绿一下子就覆盖了他的全身。
“他们没救了，司玖，你也一样。没办法，只能让你和他们一起留在这里。”韦劼的眼里全是绝望和愧疚，他说，“放心，不久后，我们会去找你，请一定不要放弃。”
司玖看着他，身为组织首领而一直以来威望极高的韦劼，不停地向被留下的人道歉，重复着承诺。
一直统领着整个组织的韦劼带着哭腔，十分狼狈：“星际救援队会帮助你们，送大家去星际避难所。之后我会去找你们，我保证！”
忽然，韦劼那只狼狈不堪又泪眼婆娑的脸，被罗豪年轻黝黑且偏执的脸取代，那是更加高大壮实，更为年长冷酷的罗豪。
在暗夜的树林里，他坐在只有一只绿眼睛的野兽身上，挺直身躯，但那身影的轮廓和熟悉的声音，唤醒尘封的记忆。
“司玖，好久不见。”
司玖猛地惊醒，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
“啊——啊！”他惊魂未定，又叫了一声。
“汪！汪呜！”某只大型犬立马吃痛地一叫。
司玖这才彻底清醒，发现自己正以一种近乎谋杀的姿势，死死抱住了本该睡在床另一边的冉猎。
清晨的阳光透过公寓的窗户照了进来，施施然地映照着屋内的一切，也如实地见证了司玖此刻的所作所为。
他整个人几乎骑在了大狗身上，双臂紧紧箍着狗脖子。冉猎被他勒得一下子喘不过气。本该在床中间作为分界线的黄鸭子更是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床下。
“唔——”一个低沉又实在忍无可忍的声音响起，一字一顿，“脖——子，脖子——要，断，了！”
司玖立刻松手，冉猎下一刻总算缓过一口气。
“汪汪汪？汪汪汪！”
——“你怎么了，司玖？发生什么事了？”冉猎一点没有责怪司玖莫名对自己下死手，他更关心司玖会如此的原因。
当司玖忽然抱过来时，他其实没有做任何反抗，甚至还有点小激动地往司玖怀里撞，没想睡梦中的人类，迎面给他来了个抱头杀。
“没事，做了个噩梦。”轻声说着，司玖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
“什么梦？很可怕？”冉猎靠近司玖，低下头，用舌头轻轻舔舐他的手背。
司玖的手微微发颤。
他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梦而已，不值一提。”司玖摇了摇头——可挥之不去的，是脑海中昨夜树林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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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后，司玖在洗手间里，用凉水冲洗掉残留的睡意和梦中的过往。
他一直觉得，移居兽人星后，他就只是这个星球十分普通的一员。
不应该记起的过往，没必要出现在梦里。
他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如同他在疗养院对每一个病患露出的职业化微笑一样。
猎冉一如既往蹲守在洗手间门前，司玖推门而出时，他已经开始摇尾巴了。
“吃完早餐，我们去市中心的超市。”司玖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猎冉跟在他身旁。
“冉猎，你有什么想买的吗？”司玖拿出手机，一边在网上搜索犬类品牌介绍和价格参考，一边在电子备忘录里记下计划要买的物品清单：新的洗澡盆、毛巾、狗狗毛梳、大狗剪甲器、专门给属于冉猎的新枕头……还有一大堆要买的食材。
考虑到账户上的存款余额有限，这月的工资还未到账，每一笔花销都有精打细算。
“现在，就很好。”冉猎熟练地跳上沙发，等待着早餐前的日常理疗，他的伤其实已经淡得只有一片浅浅的灰色，但他很享受靠在司玖身上的感觉。
有司玖，不就够了吗？还需要什么吗？
大狗的毛短顺而柔软，隐隐还残存着昨晚沐浴露的味道，轻轻揉一揉，似乎心情也会好起来，昨夜的梦境也就慢慢散了——
对了，沐浴露已经见底了，得再买一瓶备用，或者还需要买一瓶犬类毛发护发露。
司玖一边检查着冉猎的身体，确保他身上一切体征正常，昨晚的几处擦伤已痊愈，一边在备忘录里又记下了几笔。
早餐是人造蛋配吐司，司玖还给冉猎专门下了一大碗蛋汤面，冉猎的食量是他的两倍还多。
看着大狗很认真地干饭，很快碗底的最后一点面丝也被舔得干干净净。司玖不由觉得食材还得多备点为好。
正在完善备忘录上购物清单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有来电——是郡绮。
立耳内翻微动，冉猎立马警觉地从碗里抬起头，目光锁定司玖手中正在震动的手机。
司玖也没有避讳他，很自然地接起电话，电话那边立马传来波斯猫人热情清脆且关切的声音。
“司玖，你还好吗？没受伤吧？昨晚你怎么没和我们一起去医院检查身体？我和护士长都很担心你，还有院长，他说晚点也会打电话询问一下你的情况。”
郡绮的关心，让司玖心底一暖。
“没事，我没有受伤，你和护士长如何，一切都还好吗？”司玖说话时，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但一旁的冉猎则微微眯起眼，眼里的不爽很清晰地表达而出，很明确地垮起一张帅狗脸。
“嗯嗯，我手上有点擦伤，护士长的伤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医生甚至觉得她胸前大片的血迹是行凶者溅上去的。昨晚我们就已经出院，警车送我们回的家。”郡绮这么说着，不由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透出由衷的赞叹，“司玖，你真的好厉害，没想到你有这么神奇的能力——你居然一直都没告诉我。”
“这算不了什么。”司玖轻笑无声，心底微微一紧，不由问道，“警察那边有问到我吗？”
“没有，你放心，我们和警察什么都没说，而且护士长私下和我说，警方那边想把抓到凶手的功劳都算他们自己身上，我们要小心点说话，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要多提，所以关于你帮护士长治疗的事，以及冉先生的事，我们都没有说。”郡绮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如同和司玖交换着属于彼此的秘密。
和司玖料想的如出一辙，他松了一口气。却没有留意到一旁冉猎的脸来越黑，虽说本来也不白就是了。
“对了，司玖，今明两天是假期，你明天有安排吗？我有一个相亲局，对方带了亲友，你要不要一起来？”郡绮的声音轻快了起来，聊起假期的安排，自然是开心的。
“啊，明天——相亲？”司玖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收到兽人世界的相亲局邀请。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打着电话轻轻侧头，一张不爽到极点的大狗脸已经近在咫尺，把他微微吓了一跳，然后——
“汪汪汪汪！汪汪汪呜！汪汪！嗷呜汪！”犬吠声随即响彻整个公寓房间，冉猎确保电话那边的猫能一字不差的全部听见。
——“他明天没空！今天也没空！你现在赶紧挂电话，以后也不要再打过来！”
电话那边在稍稍安静了几秒后，随即传来郡绮的尖叫：“喵呜——喵！喵喵喵！”
——“天，有狗呀——啊，是你，你那么凶干嘛？！”翻译软件很敬业，不仅给司玖翻译了狗语也翻译了猫语。
“汪汪汪！汪——”冉猎刚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输出，就被命运卡住了脖子，司玖的手揪住了他后脖颈。
“冉猎，你到沙发上等我，我打完电话过来找你。”司玖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却是不容拒绝。
冉猎看着他转身走向一旁的洗手间，鼓起嘴筒子，在客厅里来回不耐地踱了几步，想再叫唤几声吓退波斯猫，但见司玖微微一个回眸，眼睛里没有了笑意，他还是气鼓鼓地忍住了。
大狗跳到沙发上，左右看了看，最终目光锁定了那只被司玖放回沙发显眼中的绒布黄鸭子……
司玖关上洗手间的门，这边电话里的郡绮也已经炸毛：“司玖，你家那只狗太可怕了！我本来还因为昨天的事有点感激他了……呜呜，什么部队军官！简直是星际海盗，荒野土匪，太野蛮了！我早就说过，答应照顾他会影响你择偶的，你看是不是？他凭什么让你挂我电话，真过分……”
不得不说，郡绮的说法，有百分之九十九，司玖都是赞同的，还有百分之一是，也许冉猎野蛮起来，比星盗土匪还要可怕。
另外，司玖到也不会觉得他影响择偶，因为他从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郡绮提出相亲局时，司玖是倾向拒绝的。
但冉猎这样横冲直撞，让司玖多少对郡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先安抚了一会儿好友，然后又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并没有明确拒绝郡绮的邀请。
挂上电话，出了洗手间，司玖却见大狗乖乖坐在沙发上，似乎也没有刚才那般气鼓鼓。
司玖没有在意太多，成熟的狗是应该学会自己哄好自己的。
一点小插曲，不会影响今天的计划，趁着今日阳光正好，司玖换了一身浅蓝的休闲体恤，提了一个大购物袋，带着冉猎出了门。
从公寓到埃尔德安市镇中心大概要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假日街道上的兽人们多了起来，虽说冉猎的震慑力依旧强大，让众多兽人本能地避让，但那些时不时投过来的异样的目光，还是让司玖被动地成为了焦点。
市镇中心的兽人百货商场一共九层，座落在埃尔德安轻轨车站上方，是小镇标志性建筑，从这里坐悬浮轻轨列车大约二十分钟可以直接抵达兽人星帝国的帝都。
新开的微笑兽兽大超市在商场的负一层，由于新开张不久，里面的装潢崭新华丽，物品的种类也更为齐全，假期前来购物的兽人亦是络绎不绝。
由于商场内人流量大，司玖尽量让冉猎走在靠墙的一侧，自己则用身体隔开他与来往兽人的视线交汇。
超市崭新的自动门滑开，明亮的灯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冉猎到意外没像普通犬类那般兴奋，出门后他便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护卫状态，寸步不离地跟在司玖身旁，随时都做好了攻击和战斗的准备。
不然也不会在气场上，就直接让普通的兽人居民们主动退避三舍。
货架间，正在好几只挑选商品的兔族与松鼠族兽人，当司玖带着冉猎经过他们身边时，兽人们瞬间绷紧了身体，耳朵警觉地竖起，默默退到一旁。
司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畏惧和紧张是对冉猎的，而其中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自然是针对他这个人类。
只能说，习惯就好，毕竟如果继续和冉猎住一块儿，这种目光洗礼会成为日常。而他身为人类，更是对这种排斥一点也不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