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江澄父子讲述这几日里主要发生的事。
江澄听着,神色复杂,半晌才道:“跟蓝忘机说的差不多。这么算来,是你们俩合力杀了它。是你的就是你的,都推给他一个人干什么。”
魏无羡道:“不是推。就是觉得比起他来,我确实没出什么力。”
江枫眠点头道:“做的不错。”
十七岁便能斩杀四百余岁的巨型妖兽,又岂止是“做的不错”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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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君说屠戮玄武是魏无羡杀的,魏无羡又说屠戮玄武是含光君杀的,这两人倒是都不贪功。”
蓝忘机倒是真不知道,魏无羡居然对江枫眠说,屠戮玄武是他杀的。
魏婴,你心里……真的半分都没有我吗?
蓝曦臣看着弟弟,叹道,“忘机,魏公子还是很关心你的。”
“我知道。”但他拿我当朋友,我却心怀不轨。
蓝忘机闭上眼,满心苦涩。
饶是他不求回应,但他内心,也并不是没想过魏婴会喜欢他这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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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江澄道:“恭喜你了。”
这声恭喜的语气颇为怪异,看他抱起双手、挑起了眉,魏无羡就知道,他这是酸劲儿又泛上来了。
此时的江澄,心中一定颇不服气地在计较,为什么留在地洞中斩杀妖兽的不是他,如果是他,肯定也能怎么样怎么样。
魏无羡哈哈笑道:“可惜了你不在。不然这颗头也有你一份了。你还能跟我说说话解闷,我的妈这几天跟蓝湛对坐着把我活活憋死了。”
江澄道:“憋死你活该。你就不应该强出头,不应该管这件破事。要是你最初没有动……”
突然,江枫眠道:“江澄。”
江澄一愣,立即噤声。
江枫眠并无责备之色,但神情却由方才的平和转为凝肃了。
他道:“你知道方才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妥吗?”
江澄低下头:“知道。”
魏无羡道:“他就是随口说说的气话罢了。”
看着江澄口不对心、略不服气的模样,江枫眠摇了摇头,道:“阿澄,有些话就算生气也不能乱说。说了,就代表你还是没明白云梦江氏的家训,没……”
一个冷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是,他不明白,有什么关系啊,魏婴明白就够了!”
犹如一道紫色的闪电一般,虞夫人带着一阵冷风刮了进来。
她站在魏无羡床前五步之处,双眉扬起道:“‘明知不可而为之’,可不就是像他这样,明明知道会给家里添什么麻烦,却还要闹腾!”
——
“古语有云,家有贤妻夫祸少,古人诚不欺我,这个虞紫鸢,自己不会教儿子就算了,还阻拦江老宗主教儿子,怪不得现在的江宗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满眼都是不屑。
江澄袖子里的双手紧捏成拳,他不是不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但父亲只会训斥他,每每都拿魏婴跟他比。
是,魏无羡懂江家的家训,他最懂!!
江厌离算是经常见到这一幕发生的人,看见阿娘出现,便知道不妙,扭头就见江澄神情不对,她伸出手握住江澄的手,温言道,“阿澄,旁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去理会,但你一定要记住我们江家的家训,‘明知不可而为之’,并非阿娘说的那样,明知道会给家里添麻烦,却还要闹腾。我们江家的家训,是知道这件事做不到但‘必须’要做,而不是明知道做不到‘偏要’去做,这两者的意义是不同的。做事不能问能不能,但求该不该,不求结果,不论结果,但求问心无愧。”
必须和偏要这四个字,被江厌离加重了语气。
江澄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姐姐,一时被哽住,半响无言,但心里的滋味却复杂难言。
以往数年,他虽然亲近姐姐,但心里也未必没想过,姐姐资质差,只能由他来保护姐姐,他将自己摆在强者的位置,而姐姐被他摆在需要他保护的位置。
但时至今日他方知,姐姐和师兄,都真正懂得江家的家训。
这番话若是魏无羡来说,或是江枫眠来说,江澄会觉得前者是炫耀后者是不喜他,但姐姐对他向来很好,绝非指责他。
但他却听出来,姐姐反驳了阿娘的话。
阿娘错了吗?
他想起过往十几年,每当阿爹教他的时候,阿娘总会出现,为了家训的事大吵大闹,魏无羡没来之前说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但多少都是反驳江家的家训没用,后来魏无羡出现了,阿娘每次都拿魏无羡做例子,每次总会跟阿爹吵起来。
江澄喘着粗气,头痛欲裂。
江家的家训,明知不可而为之。不是明知道会添麻烦还要去做,而是做事不能问能不能,但求……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他真的无心无愧吗?
江澄眼前黑了黑,苦笑,他果真是不懂江家的家训,一直把阿娘说的话当圣旨。
而边上不远处的金子轩,蓝曦臣、蓝忘机等人,都对江厌离有些另眼相看。
江澄的行事作风,虽然他们都不曾当面说过,也不曾在背后议论,但心里难免还是有想法的。
江家……只要有一个还明白,就不会没落。
——
江枫眠道:“三娘子,你来做什么?”
虞夫人道:“我来做什么?可笑!我竟然要被这样询问。江宗主还记得不记得,我也是莲花坞的主人?记得不记得,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地界?记得不记得,这躺着的和站着的,哪个才是你儿子?”
这样的质问,这么多年来已经听到过无数次了。
江枫眠道:“我自然记得。”
虞夫人冷笑道:“你是记得,但光是记得也没什么用。这个魏婴,真是一天不惹事浑身就不痛快!早知道还不如就叫他老实待在莲花坞禁止出门。温晁难道还真的敢把姑苏蓝氏和兰陵金氏的两个小公子怎么样?就算敢怎么样,那也是他们运气不好,轮得到你去逞英雄?”
在江枫眠面前,魏无羡总要给他夫人一些面子,一句也不顶,心道:“不敢把他们怎么样?那可不一定。”
——
“江宗主,令堂这话的意思是怪魏公子救了忘机和金公子吗?”蓝曦臣向来温雅和煦,从未有过这般冷凝的神情,冷下脸来的蓝曦臣,竟像极了蓝忘机。
江澄登时哑口无言,“我……”
江厌离并不知道还有这茬,阿爹进来之后,她就拿着碗出去了,不知道阿娘还进去闹了一通。
见江澄哑口无言,江厌离便知道,当时的阿澄怕是赞同母亲的话,她只有阿澄和阿羡两个亲人了,哪怕嫁到了金家,阿澄也是她的弟弟,她不能不管。
“蓝宗主,我……”
“金小夫人,不必多言,令堂如何想的,她已经说了出来,别忘了你母亲口中的兰陵金氏的小公子,是你如今的夫君。”蓝曦臣并未客气。
前不久刚见到弟弟伤心落泪的模样,蓝曦臣心中一直堵得慌,猛然听到虞夫人这番话,再想到玄武洞当时惊险万分的情形,叫蓝曦臣心中如何不怒?
感情不是她的儿子,死活就不论了?
金夫人也颇为恼怒,她与虞紫鸢是闺中密友,她却不知,虞紫鸢居然能说出责怪魏无羡出手救他儿子的话来。
江厌离被堵得无话可说,担忧的看了看江澄,然而江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根本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多危险。
并不是生命危险,而是……跟其他世家起了嫌隙。
要知道,玄武洞遇险的,不止蓝忘机和金子轩,还有其他仙门百家的世家子弟。
虞紫鸢那句话虽然只提了蓝忘机和金子轩,但实际上却囊括了当时所有去岐山教化司的仙门百家嫡系世家子弟。
这个地图炮,可是得罪了很多人。
——
虞夫人道:“我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们等着看,他总有一天非给咱们家惹出大乱子不可!”
江枫眠起身道:“我们回去说话。”
虞夫人道:“回去说什么?回哪里说?我就要在这里说。反正我问心无愧!江澄,你过来。”
江澄夹在父亲和母亲中间,犹豫了片刻,站到母亲身边。
虞夫人抓着他的双肩,推给江枫眠看:“江宗主,有些话我是不得不说了。你好好看清楚,这个,才是你的亲生儿子,莲花坞未来的主人。就算你因为他是我的生的就看不惯他,他还是姓江!——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外边那些人怎么传的,说江宗主这么多年了还对某某散人痴心不改视故人之子为亲子,都猜测魏婴是不是就是你的……”
江枫眠喝道:“虞紫鸢!”
虞夫人也喝道:“江枫眠!你以为你声音高点儿就怎么样了吗?!我还不清楚你!”
两人出门理论去了,一路虞夫人的怒声越发高涨,江枫眠也是强压火气与她争辩。
——
“我还没见过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人,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识到。”有人嗤笑道。
虞夫人自来就不讨喜,仙门百家她除了金夫人就没有半个好友,嫁到江家也是我行我素,从不拿江家家训当回事,还百般阻挠江枫眠教导儿子。
蓝忘机握紧了避尘,咬紧牙根,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没迁怒江澄。
虞夫人那话太侮辱人了,当着魏无羡的面,说江枫眠对他母亲痴心不改,甚至说出魏无羡是不是就是江枫眠的私生子这种话,私生子三个字没说出来,但也是因为被江枫眠打断了,然而在场的有谁是傻子吗?不需要虞紫鸢将话说完,就知道后面未说完的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