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抬起手,五指倏地收紧,死死揪住了自己左胸前的衣料。
指节因为用力根根泛白,将那柔软的布料攥出一团凌乱而深刻的褶皱,仿佛想要徒手摁住那颗正因对方痛苦而剧烈抽搐的心脏。
他微微蜷缩起身子,像是胸口处挨了一记无声的重锤。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他想告诉陆久,他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
他想告诉陆久,他当然有心。他的眼里,心里,从来都有他的九哥,有且仅有他的九哥一人。
但是喉咙里却像是被一团湿棉花死死堵住,所有音节和爱意都被硬生生哽在喉头。
爱在心头,有口难言。
只有咸涩的眼泪毫无阻挡地流淌而下,倾诉着无声的爱意和无尽的悔意。
他的九哥是不要他了吗?
不要。不要!
“顾砚白”,九哥叫他全名了。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又或者说,是对他……
彻底失望透顶了。
顾砚白失魂落魄地低垂下头,没注意到地上的碎石,猝不及防之下实实在在地与陆久撞了个满怀。
“哎——小心——!!!”
陆久下意识伸手,用力揽住顾砚白的腰肢,防止他跌倒。
保护他几乎是陆久的本能,已经深深镌刻进脑海深处。
不知道到底磕到哪里,顾砚白鼻头发酸,他眼眶泛红,仅是轻微眨动,眼泪便如泉水般哗啦啦流淌而下,浸透了陆久的白色T恤。
陆久顿时慌了神,连忙后退几步松开顾砚白,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顾砚白的脑袋,反复观察,“伤到哪里了?很痛吗?真是个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和小时候一样,成天莽莽撞撞的……”
陆久还想好好说教一番,谁料……
“九哥——九哥——”顾砚白主动冲过来反拥住陆久,将头深埋在陆久怀中,不管不顾地像孩童般嚎啕大哭起来。
他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
他是扁平足,正常走路都会平地摔。
每次摔得鼻青脸肿,他都会哇哇大哭着四处寻求安慰,这是孩童的本能。
“没用的废物!从今天起每天饭后再给我加练半小时!再摔再加!”这是“爸爸”对他的训斥和嫌弃。
“哈哈哈十一号真是个没用的大傻帽,蠢死了。你们快瞧他摔得浑身脏兮兮的,跟地沟里的鼻涕虫一样!”这是孤儿院里其他孩子们对他的嘲笑。
九号:“真是个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
九号:“喂,摔得重吗?还能自己起来吗?”
九号:“算了,把手给我,我拉你起来。”
九号:“报酬?我不需要报酬。我就是单纯人好不行吗?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到底还想不想起来了?”
陆久会像其他孩子一样笑话他,然而比上扬的嘴角更快的,是他蹲下.身后朝他伸出的手。
后来两人渐渐熟悉后,陆久才告诉他,其实他从来都没嘲笑过他。
然而在孤儿院,异类通常代表着“不合群”,代表着“被欺凌”。
陆久那样做,只是单纯想要自保罢了。
“真是个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句话,竟然已经有十年没有听他说过了吗?
“九哥 ……呜呜呜九哥 ……”
回想起两人的过往,顾砚白不由哭得更凶了。
原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陆久一直就像是他的守护神般始终保护着他。
他早就像呼吸般再也离不开他了。
顾砚白赖在陆久怀里肆意撒娇,良久,顾砚白率先轻轻拍了拍陆久的后背,示意他已经情绪恢复了。
“到底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啊?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陆久横看竖看,发现顾砚白除了泪痕满面,看起来脏兮兮的外,没有任何外伤,不免再次确认道。
顾砚白抓起陆久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轻轻笑了,“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委屈,又有点高兴。”
陆久快速抽回自己的衣袖,拧眉嫌弃道,“靠!顾砚白你是狗啊,把鼻涕眼泪往人家身上抹?”
“那怎么了,不行吗?你嫌弃我?”
顾砚白双手叉腰,仰起脸来冲陆久灿烂一笑。
那笑容比阳光下恣意盛放的向日葵还要耀眼夺目,陆久张了张嘴,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笑了。
“你可真是……”陆久无奈且宠溺地望着顾砚白,觉得自己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顾砚白扯了扯陆久的手臂,软声道,“诶,陆久。”
“又怎么了大少爷?”
“现在黎诗怀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以后,你再也不用躲在暗处,可以和陈既明一样,正大光明地与我站在一起、并肩作战啦。快说,你现在是不是感到特高兴、特幸福?”顾砚白促狭地笑了。
陆久听后顿时恼怒道,“谁特么要像陈既明一样!还特高兴,特幸福?顾砚白你小子是不是欠草?我警告你顾砚白,以后我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真是听到他就烦!”
大概是真的看上去很烦了,要不然陆久的脸也不会臭成这样。
然而看陆久为自己争风吃醋是顾砚白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他喜欢看见陆久那双总是沉稳冷静的眼睛里燃起欲.火,喜欢那双向来从容的手为他失控地攥紧。
更喜欢陆久用那副性感惑人的低沉嗓音咬着牙发狠似的问他:
“顾砚白,你究竟是我的,还是谁的?”
顾砚白望着喋喋不休的陆久,突然毫无征兆地反搂住了对方的脖颈,主动吻上了陆久的唇。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陆久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然而下一秒,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骤然间暗了下去,像是被点燃的幽潭。
他几乎是本能地反客为主,一手用力扣住顾砚白的后颈不准他退缩,另一只手则揽住他的腰将人狠狠摁进自己怀里,更深更重地吻了回去。
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像是在通过相触的唇齿诉说那些未曾言明的誓言,所有的不安与苦难都在这个缠绵且温柔的吻里被悄然抚平。
两颗漂泊已久、孤寂的心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归处,于是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共振出同一种频率。
良久后,他们终于依依不舍地短暂分开。
额头抵着额头,彼此呼吸相闻。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顾砚白?”
在说出这句话时,陆久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顾砚白见状,笑着又在陆久微微破皮的嘴唇上小啄一口。
甜笑道,“当然了,我的男朋友。”
审问完林素秋后,黎诗怀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短信提示音突兀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连忙从裤子口袋中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内容竟然精准报出了她此刻的行踪。
【未知号码:黎警官,刚刚工作完辛苦了。看您现在已经回办公室了,有时间和我一起聊会儿天吗?】
黎诗怀下意识抬头看向办公室里的四个摄像头,诡异的是,它们仿佛被人操控了般,纷纷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黎诗怀所在的方向。
能有本事黑进警务系统,看来是位非比寻常的电脑高手。
只不过,不知道这位究竟是红客,还是黑客……
就在黎诗怀还在猜测对方的身份和用意时,对方再次发来了短信。
内容简明扼要,却正好解答了黎诗怀的疑问。
【未知号码:看看私人邮箱。邮箱里有你想要的东西,黎警官。】
【未知号码:记住,是私人邮箱。除了黎警官外,您的其他几位“好同事”和“好上司”,我可信任不过。】
“未知号码”每次发完短信后没多久,短信便会迅速消失。
停留时间恰好只够黎诗怀从头到尾看完一遍。
丝毫没有给黎诗怀留下任何截图的空余时间。
不过就算真截图了,对于像这样段位的电脑高手来说,远程操控手机删除图片甚至格式化手机都是基础操作,毫不费力。
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对方在试探,黎诗怀究竟是不是他所认为的“可靠之人”。
就如同他刚才发的那样,他现在除了黎诗怀外,谁都不相信。
那是否代表,对方可能会是自己曾经接触过,或者见过的人呢?
不然对方又要如何判断出自己究竟值不值得相信?
仅凭自己多年断案的风评吗?
直觉告诉黎诗怀,对方是个行事谨慎的人。
并不会轻信这种人云亦云的传言。
她认真想了想后,谨慎回复道。
【黎诗怀: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
【黎诗怀:那么嚣张,都直接黑进警务系统来了,就不怕我查你?】
【未知号码:黎警官,我都知道你是警察了,自然不怕被你查。】
【未知号码:想知道我是谁,不是很简单?叫你们技术科的同事随便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其实,这已经不是黎诗怀第一次和这位“嚣张黑客”打交道了。
算上今天中午,已经是第二次了。
只不过中午时,时间有些仓促,因此两人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充分的“闲谈”时间。
对方只是人狠话不多的直接甩来一个视频给她看。
连招呼都懒得打。
视频还是用隔空投送投送过来的。
十分嚣张。
视频标题简明扼要:《你要的证据》
黎诗怀看着手机,有些无语。
她打开车门,下车四处寻找附近可疑的人,奈何周围鸟不拉屎,就连门口保安亭里的看门大爷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于是黎诗怀只好顶着大太阳,有些无奈地钻回了车里。
【未知号码:别浪费时间了,快趁那小子去上厕所赶紧打开视频。不然等会儿开车就没时间看了。】
【黎诗怀:你知道我的行踪?你也在殡仪馆?能出来咱俩亲自见一面,当面说吗?】
一般来说这种手机面对面隔空投送都是短距离操作,因此黎诗怀判断对方不会与自己间隔太远。
一定此时此刻就躲藏在殡仪馆门口附近,暗中监视自己。
然而对方却并未再做出任何回复。
见距离对方提出的三分钟倒计时已经所剩无几,黎诗怀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暂且相信对方,点开了对方发来的视频。
对方发来的是当下很流行的互动视频,有三个分支可以选择。
每个分支都标了标题,分别是:
【A、关于我】【B、孙卫红犯罪证据】【C、林素秋犯罪证据】
标题起得非常有噱头,非常标题党,让黎诗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媒体从业者。
未知号码会是今天在追悼会现场的众多媒体记者之一吗?
但是今天来现场凑热闹的媒体记者实在是太多了,没有成千也要上百,一个个调查的话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黎诗怀没有这样充足的人力物力可以供她随意调配。
或许这就是此人的目的。
黎诗怀想了想,还是点开了最让她好奇的第一个视频。
直觉告诉她,对方想让她最先看的,就是第一个。
在黎诗怀点开第一个视频后,所有的分支顿时消失不见。
但是黎诗怀并不担心,既然这是对方主动送上门来的,那么,她看或不看只是时间问题。
显然对方认为,现在并不是最为恰当的时机。
第一个视频不长,只有短短两分钟,但是信息量很大。
视频很高清,但是拍摄角度却很奇特,像是那种老旧小区的屋顶房檐朝下的视角,看起来像是偷拍。
然而偷拍的视频一般来说不会这么稳定,这个视频并没有任何的抖动。
难道是针孔摄像头?
黎诗怀一边看一边暗自猜测道。
然而时间不等人,就像对方说的那样,顾砚白去上厕所不会花上多长时间,顾不得多加思考,黎诗怀赶在对方删除前,匆匆看完了第一个视频。
像是一个刚下过雨的江南小巷,灯光昏暗,烛火摇曳。丝丝缕缕的雾气笼罩镜头视野,一切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男人紧紧相拥。
镜头一点点拉近,像是拍摄者故意想让黎诗怀清晰准确地看到镜头中正在火热拥吻的两位主人公究竟是谁。
被抵在墙上的男人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眼角下的泪痣被克制不住滴落而下的泪水打湿、晕染,靡艳得好似朱砂。
尽管男人始终双眼紧闭,然而黎诗怀还是第一时间便已准确认出,这是顾砚白。
顾砚白在和一个男人接吻?
他们是什么关系?恋人?
尽管同性恋情并非社会主流,然而警察破案什么案件没有接触过,黎诗怀自然是听说过两个男人之间的恋情的。
对此,她持中立态度。
不过现在,有两件事,她需要尽快确认。
第一,和顾砚白接吻的男人究竟是谁?
第二,男人和顾砚白的关系,究竟是亲密无间的恋人,还是一.夜.情的寻常过客?
像是害怕被人发现,顾砚白右手死死捂住嘴唇,竭力避免自己情难自抑时没忍住呻.吟出声。
男人双手撑墙,高大的身影自成一座无形的人形囚笼,将顾砚白完全笼罩其中,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像是不满意顾砚白的克制,男人伸手抓住顾砚白捂嘴的右手,将其重重压在墙上。
“唔……你……”
顾砚白抬眼不满地瞪向男人,轻飘飘的,毫无半点威慑力,反倒更像是在向男人撒娇。
男人好似被顾砚白撒娇般的瞪视所勾引,呼吸渐渐急促,随即,暴雨倾盆,男人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低头用力吻了下来,吻得又重又急。
顾砚白好似奸计得逞般的轻轻笑了,随后,便是默许般的主动回应。
男人密集的亲吻落在顾砚白的眉间、鼻尖、嘴唇、下巴,最后……便是脖颈。
顾砚白的瞳孔涣散失焦,被吻地主动高仰起头,白皙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男人眼前,如同主动闯入狼群的待宰羔羊。
男人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自己牢牢禁锢在怀中的漂亮猎物,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吃干抹尽后的餍足笑意。
男人单手将顾砚白紧紧搂在怀里,将他的脸顺势摁在自己胸前。
随后,他扭头望向镜头,缓缓勾起嘴角。
视频戛然而止。
黎诗怀将视频拉到最后一幕,将视频定格在最后男人望向镜头的笑容上。
那样的笑容,黎诗怀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游刃有余的同时却又阴恻恻饱含浓烈的挑衅之意。
就好像是在嘲笑她:你可真笨,还要我将证据亲自送到你手上。是没脑子,不会独立思考吗?
看着一副年纪不是很大的样子。
是那种十分幼稚的举动。
黎诗怀将视频截图,发给同事。
很快,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视频上和顾砚白接吻的男人叫陆久。
这个叫陆久的年轻男人和顾砚白截然不同,顾砚白家境优越,礼貌有教养。而陆久却是那种典型的街坊混混,不学无术,行事莽撞。
然而,真的莽撞吗?
正在看陆久资料的时候,车窗突然被人敲响,吓了黎诗怀一跳,黎诗怀下意识倒扣手机,看向车窗。
窗外,是笑容满面的顾砚白。
顾砚白视线下移,不动声色看了眼黎诗怀倒扣的手机,随后,笑意更浓。
“久等了黎警官,咱们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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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情戏苦手改到崩溃,增加了小情侣亿点点感情戏,总算赶在七夕节改完了!祝各位读者宝宝们七夕快乐!也祝我们的小情侣幸福99[烟花][烟花][烟花]
黎诗怀抬眸看了林素秋一眼, 例行审问道,“林素秋,是吧?”
“是我。废话少说, 晚点我还有事,警察小姐,我很忙的。”
林素秋低头理了理裙摆,不耐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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