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步后,他单手死死摁住陆久的肩头不放,防止他挣脱后重新站起来。
另一只手则费力从裤子口袋中够出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该死!”
顾砚白将没电的手机狠狠扔回包里,随后,他转身紧紧搂住陆久,在他塞了耳机那头的耳边轻轻哼唱起歌来。
“嗯……嗯嗯嗯……”
黎诗怀不懂音乐,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音乐软件开始听音识曲。
识曲结果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是:
——莫扎特的《安魂曲》。
顾砚白哼得非常标准,因此一识别就识别到了。
顾砚白一边哼唱安魂曲,一边像哄小孩般一下下轻轻拍打陆久的后背,陆久很快便在他的怀中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见陆久平安无事,黎诗怀也暗自松了口气。
“他刚才怎么了?你又为什么要唱安魂曲给他听?”
见陆久已经情绪稳定下来,然而顾砚白依旧没有松开,只不过换了个姿势,由双臂搂抱改为单肩环抱。
依旧是一个令人安心的保护姿势。
“他刚才以为你要伤害我,所以出现了急性应激反应,惊恐发作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唱安魂曲给他听,那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不知道,黎警官有没有时间和耐心听完这个很长的故事呢?”
黎诗怀并没有上他的套。
毕竟顾砚白狡猾如狐。
“长话短说,我时间有限。”
顾砚白收敛起笑意,严肃道,“这就是我要和黎警官商量的事了。十年前惠风儿童收容所的大火的确并非自然灾害,而是人为因素导致。”
“这场大火,烧了十余天才被路过的村民发现并且扑灭。孤儿院内的所有人中,唯有四人得以逃脱幸免于难,其他人均被熊熊烈火焚烧殆尽,死无全尸。”
想到当年的火灾,顾砚白闭了闭眼,依然感觉往事历历在目、触目惊心。
他紧了紧握着陆久的手,却被陆久坚定地反握住。
陆久的掌心炙热滚烫,令顾砚白感到一阵心安。
他侧头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便松弛下来,将重量全然交付给陆久稳稳托住他的手臂。
“孤儿院还有四人存活,是哪四个人?”
黎诗怀从包中取出笔记本,开始做记录。
顾砚白刚想回答,却被陆久冷言打断。
“没什么好说的。”
陆久如毒蛇般紧紧盯住黎诗怀,眼中充斥着满满的不信任。
顾砚白蹭了蹭陆久的手臂,柔声安抚道,“九哥,你不信任她,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可是……”
“相信我,十年前的大火不会死灰复燃,我也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到我和你的机会。”
陆久这才抿了抿唇,彻底安静下来。
他身体后倾,看似慵懒的全然放松倚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有些不耐烦地用脚尖一下下地踮着地板,不断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顾砚白知道,这是陆久表示不耐烦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将右手塞入陆久手中,放任其随意把玩。
“安分点。别再打扰我和黎警官的谈话。”
陆久笑了,踮脚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黎诗怀的面前,在熙熙攘攘的咖啡店里,他们在餐桌下隐秘地偷偷手指交缠、心照不宣。
陆久的手指灵活地分开顾砚白的五指,强势地与其五指紧扣。
好似疯狂乱窜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唯一正确的归宿。
于是,它安静下来,柔顺地跪伏在那人脚下。
心甘情愿。
见陆久彻底安静下来,顾砚白咳嗽一声,回答道,“唯一幸存的四个人分别是院长顾鹤年,九号陆久,十号陈既明,以及十一号我。”
“九号、十号和十一号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是某种编号?”
顾砚白沉下脸来,“是顾鹤年赐予我们的名字。在孤儿院里,除了院长顾鹤年外,所有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又或者说,这些没有意义的阿拉伯数字,就是孤儿院里每个孤儿的名字。”
“黎警官知道大逃杀吗?在孤儿院里,每天都在经历淘汰和死亡,生和死在这里稀松平常。在顾鹤年眼里,我们这些孩子不是人,而是商品。我们最宝贵的同样不是生命,而是价值。”
“价值,才是他衡量每个孤儿的唯一标准。”
黎诗怀的笔顿了顿,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探寻真相的理智还是逼迫她将这个过分残忍的真相血淋淋地一点点剥开。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成为他的养子,甚至,他还赋予了你和他一样的姓氏。顾砚白,你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孤儿有什么不同,又或者说……”
黎诗怀抬起头,目光锐利扫向顾砚白,质问道,“你做了什么,让顾鹤年觉得,你比孤儿院里其他商品都有价值。让他对你格外高看一眼?”
这意思是她怀疑顾砚白是顾鹤年的帮凶了。
顾砚白看了陆久一眼,迟迟没有开口。
反倒是陆久,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陆久手肘搁在桌上,吊儿郎当回答道。
“老爷子想让他对付我,但是他心软下不去手,于是十年前我们像现在一样设了个局欺骗了老头,让老头以为他的目的达成了。所以他才会对小十一高看一眼,我和他也因此能够活到现在。”
“在那个年代,没有点心眼,是活不下去的,黎警官。”
陆久张大嘴巴,夸张道,“毕竟……那是一个吃人的年代。”
黎诗怀面无表情地看着陆久,陆久见状有些无趣地瘪瘪嘴,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上不说话了。
“据我所知,顾鹤年身份清白,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你们为什么觉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呢,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还有,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十年前孤儿院的那把火是人为导致的?”
“没有,但是我们有其他办法向黎警官证明。只要黎警官愿意配合我们,玩一场真人实景探案游戏。”
“真人……探案游戏?你要和我,和警察玩游戏?”黎诗怀简直是快被顾砚白的提议给硬生生气笑了。
她觉得顾砚白有一点说的是对的,疯子。
她现在觉得眼前的这两人简直是彻头彻尾的疯子,该先送进精神病院里好好治治脑子才对。
省得成天在她面前说这些不切实际的疯言疯语。
她也是疯了才会坐在这里和两个半大小子胡乱浪费大半天时间。
她提起包起身,生气道,“我该走了,没时间和你俩浪费时间。”
“黎警官请留步。我没有发疯,我说的是真的。”
“我,需要摆脱罪名。而黎警官,需要找到滨海溺亡案的凶手。你我联手,岂不是强强联合,合作共赢?”
“再说了。除了我们几个幸存者以外,关于十年前惠风儿童收容所的惨案,黎警官再也找不到任何人证和物证了吧?”
“这些对于黎警官来说,也都无所谓,不重要吗?”
黎诗怀停下脚步。
“继续说。”
“黎警官如果愿意相信我,我和陆久可以配合警方,像今天顾鹤年追悼会一样主动向嫌犯设下圈套,引蛇出洞。而黎警官你,只需要部署警力在暗中蛰伏,等凶手被打得措手不及、惊慌之下露出马脚后及时追踪进行抓捕即可。”
“在此期间,如果黎警官找到了我和陆久的犯罪证据,可以随时抓捕我们,也可以选择提前结束这场探案游戏。黎警官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黎诗怀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试探道。
“想说服我,不会仅凭这几句漂亮话吧?没有一点实质性证据,你知道我不会轻易被你游说成功的。更何况你现在在我心里,是一个油嘴滑舌、极具反侦察意识的狡猾嫌犯。”
“实质性证据不是已经在市警察局里了吗?”
顾砚白笑道,“孙卫红、林素秋…”
“谋财害命、情杀案。”
顾砚白顿了顿又道,“黎警官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憎恨顾鹤年的,仅有我一个人吧?”
“不知道黎警官看过《东方快车谋杀案》吗?”
在回到单位后,黎诗怀没有先忙着去审问孙卫红和林素秋,而是打开电脑搜索顾砚白提到的《东方快车谋杀案》。
《东方快车谋杀案》是英国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创作的推理小说。
简单来说,这本书讲的是夜间,一名美国富商在包厢内被残忍刺杀,身中12刀,车厢内所有乘客均存在嫌疑。
调查中,侦探发现死者实则是多年前一桩绑架案的凶手,曾导致一名小女孩死亡却逃脱法律制裁。
“绑架案的结局是,12名乘客共同完成了谋杀……”
黎诗怀关闭搜索界面,双手抱头沉默不语。
其实根据顾砚白的话不难揣测出,他想向黎诗怀表达的意思是……
顾鹤年就是那位杀人后成功脱罪的“美国富商”。
而他们,则是共同向富商复仇的“12名乘客”。
然而,顾砚白说的真的就是案件的真相吗?
又或者说,真相,真的就有那么简单?
正在冥思苦想中,黎诗怀的思考突然被人打断。
“不好了!黎队,外面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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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重逢篇至此已经全部修改完毕。明天开始修改情杀篇。
不知不觉已经开文三个月啦。祝大宝三个月快乐[加油]
第18章 情杀01|未知号码
审讯室外, 王武正在和一个戴着眼镜,西装笔挺,手提公文包的年轻男人拉拉扯扯。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眼看就快要在警察局里打起来了。
林素秋和孙卫红也不扯头花了,纷纷站在各自的审讯室门口,津津有味的看戏。
恨不得手里拿包瓜子来嗑嗑。
不过更准确地来说,是年轻男人始终吵着闹着要让王武将他的委托人放出来, 而王武正颇为“耐心”地和对方解释, 如果他的委托人没犯法的话,只要做完笔录很快就能回家了。
并不需要他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么急着想把委托人“救”出去,怕不是做贼心虚?
“王警官您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无凭无据, 就想随意抓人, 可问过我手里的《刑法》?”
王武掏了掏耳朵, 懒散道, “知道你花费三年时间总算通过法考了。快别再这里继续丢人了, 张律师。”
“你!”张文彬怒气冲冲地瞪向王武, 却拿他无计可施。
毕竟他只是一个身体瘦弱,头发也不是很多的文弱书生,打不过王武这个身强体壮的武生。
“我怎么了?这里是警察局,张律师是想揍我吗?来啊!”
“王武!”
黎诗怀总算看不下去了,连忙匆匆上前,站到两人中间,分隔开火药味十足的两人。
“张律师,好久不见。”
张文彬拿中指推了推微微下滑的眼镜,笑了笑,客套道, “黎警官,好久不见。”
金丝眼镜的细框在他苍白的脸上压出浅浅的凹痕。
镜片后的眼睛狭长,眼尾像淬毒的针尖般微微上挑。
望着人时,阴湿腥冷,让人想起雨季潭底沉淀的苔藓,霉哒哒,潮拗拗。
黎诗怀对张文彬没有什么好印象,他俩上次打交道是在前年滨海市曾经轰动一时的家暴案。
准确来说并不是家暴,而是“婚内强.奸。”
按照国家法律,涉嫌婚内强.奸是要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然而,那家的男主人花钱找张文彬为他辩护,张文彬不知使用何种手段,竟然让男主人以“无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为理由成功脱罪了。
这桩官司的成功使得张文彬从此臭名昭著,却也因此使得他名声大噪,一跃成为圈内闻名的名律师,从此身价倍增。
“王武,张文彬刚才说他的委托人是谁,林素秋?”
“是啊。”
“林素秋 ……林素秋 ……”
黎诗怀看向林素秋,眉头紧锁。
张文彬见状顿时急眼了。
“喂,黎诗怀,你想对我的委托人做什么?”
“王武。”
“在!队长,什么事?”王武略带挑衅地瞪了张文彬一眼。
“孙卫红交给你,林素秋我要亲自审问。至于张律师…”
黎诗怀冲张文彬笑了笑。
“麻烦你在大厅稍等一会儿。”
张文彬:……
张文彬咬紧牙关,他不敢得罪黎诗怀,只好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审讯室。
“张律师——哎,张律师,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黎诗怀望向瞬间慌乱起来的林素秋,笑了笑,“林素秋,跟我进来。”
随着房门落锁,审问正式开始。
“九哥,九哥 ……别走那么快嘛,等等我——”
顾砚白一路小跑着跟随其后,气息微乱,发梢都被风吹得高高翘起。
他指尖轻轻捏住陆久的衬衫下摆,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布料摩挲间带起细碎的响动,混合着他尚未平复的呼吸声,融在树荫下点点细碎的微光里。
陆久没有依言停下脚步,但步子却不由自主地主动配合起顾砚白的步调,徐徐放缓。
顾砚白见状忍不住像偷腥的小猫般,嘴角微微上扬。
他快跑几步来到陆久身前,一边倒着走,一边弯下腰来笑眯眯地主动将脸凑到陆久面前,看向板着脸、不愿搭理他的陆久,打趣道,“九哥为什么不理我啊,我可以擅自理解成是在担心我吗?”
顾砚白本以为按照陆久这闷骚的性格,定然不会说实话,谁料陆久听后却十分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陆久抬起头,望向顾砚白。
那双不笑时总是带有些许阴鸷和淡漠的下三白眼,此时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纠缠、裹挟,带着丝丝缕缕的阴冷和粘稠,紧锁住顾砚白不放。
顾砚白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被陆久的眼神突然吓了一跳。
“九……九哥?”
这还是他温柔,向来都依他从他的陆久吗?
望着顾砚白害怕的样子,陆久却步步向前、步步紧逼。
像是下定决心,非要借此机会,叫这个总是令自己处于危险中的坏东西好好长长记性。
陆久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俯下身,温热的掌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顾砚白的脸颊,拇指近乎贪婪地摩挲着他所能触碰到的所有肌肤,一遍又一遍,借此动作确认这个一次次妄图逃离人世的家伙真的还在眼前,还在自己身边。
“是啊……我是在担心你。”陆久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像是被粗砺的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无声流露出疲惫和后怕,他不禁有些不甘的反问道,“那你呢,顾砚白?”
他发狠般一把用力搂过顾砚白劲瘦的腰肢,顾砚白猝不及防之下短促的“啊”了一声。
两人此时胸贴着胸,挨得极近。
陆久的额头抵着顾砚白的额头,二人呼吸纠缠,陆久双眼直直望尽顾砚白的眼底,逼迫对方看清自己眼底惊涛骇浪的痛苦。
“明知道我担心得快要疯了……还是不管不顾地上赶着去寻死!一次次用你的安危来试探我的底线……”
陆久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把某种汹涌的情绪强行咽下,“你就这么……这么不把我的担心当回事吗?顾砚白?”
最后的名字几乎是从齿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一丝无力的狠意。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眶泛着红。
那层试图维持的坚硬外壳终于裂开缝隙,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脆弱和恐惧。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陆久艰涩地笑了笑,“你这个坏到骨子里的小混蛋……到底有没有心?”
陆久的声音微微发颤,就算对他生气至此,也仍旧如同孩童时期那样,舍不得对他说上一句重话、狠话。
顾砚白呼吸一滞,望着陆久通红的双眼,心脏处先是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随后,刺痛后知后觉蔓延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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