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在空间彻底封闭前逃出去!
意识空间内,江辞(星火意识)做完这一切,似乎消耗巨大,周身的光芒微微摇曳了一下。
他再次看向林砚的光晕,眼神复杂。
“林砚……你……也必须走……”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还有一丝深藏的、撕裂般的痛苦,“‘归墟’之后……此地将永沉……意识海……你留在此地……会随着‘缓冲’网络……一同……消散……”
林砚的意识剧烈波动起来!
江辞还在这里!
这个空间封闭,江辞怎么办?!
他要和这个神殿一起永沉吗?!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林砚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
“不行……”江辞(星火意识)缓缓摇头,眼中星河流转,悲伤如同潮水蔓延,“我已是‘守墓人’……与‘星火’共存亡……这是我的……宿命……也是……外公的……托付……”
他抬起手,指向那道开始崩溃缩小的裂缝:“通道……即将关闭……那是你……唯一的……生路……”
林砚看着他那双包含了整个宇宙悲伤的眼睛,看着他那决绝的神情,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再次撕裂。
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经历了生死,最终却还是要失去他吗?
“记住……”江辞(星火意识)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他深深地、仿佛要将林砚的灵魂刻入星河般凝视着他,“活着……替我……看看……阳光……”
随着话音,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却庞大的力量,包裹住林砚的意识光晕,将他狠狠地抛向那道即将闭合的裂缝!
在意识被强行抽离、掷向生路的最后一瞬,林砚的“目光”穿透光怪陆离的空间乱流,死死地锁定了星海中心那个身影。
他看到,江辞(星火意识)在将他送走后,周身的神性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内敛。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巨大的光之茧,最终,身影彻底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光茧爆发出吞没一切的极致白光,将整个意识空间,连同“蝮蛇”绝望的残响,以及外部那个正在崩溃的球形空间,彻底吞噬!
“不——!!!”
林砚的意识在彻底脱离裂缝、回归身体的刹那,发出的唯一声响,是灵魂被碾碎般的、无声的呐喊。
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意识如同沉船的铁锚,向着不见底的深渊缓缓坠落。
最后残存的画面,是江辞融入光茧时那决绝而悲伤的眼神,以及吞没一切的毁灭白光。
痛楚,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源于灵魂被硬生生撕裂剥离的空洞感,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那片虚无之上。
“江辞——!!”
林砚猛地睁开双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几乎呕出血来的嘶吼!
剧烈的咳嗽随之而来,肺叶如同风箱般抽动,呛出咸涩的海水。
视线模糊不清,全身每一寸骨骼肌肉都叫嚣着剧痛,尤其是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海水的浸泡下更是传来钻心的疼。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块破碎的甲板残骸上,在汹涌浑浊的海浪中沉浮。
四周是弥漫的硝烟味、焦糊味和浓烈的血腥味。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豆大的雨点砸落,与海浪混合,冰冷刺骨。
远处,传来爆炸的余波轰鸣和隐约的、濒死的呻吟。
从那个崩塌的、神迹般的空间里,被抛回了现实的人间地狱。
“归墟之眼”……消失了。
连同那座悬浮的神殿,那个星光璀璨的空间,那个他倾尽所有、最终却依然失去的人……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
只有手腕的剧痛和心脏被掏空般的窒息感,提醒着他那残酷的真实。
“林砚!这边!抓住绳子!”
一个嘶哑焦急的声音穿透风雨传来。
林砚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看到不远处,那艘伤痕累累的货轮竟没有完全沉没,但船体倾斜得厉害,冒着黑烟,甲板上一片狼藉。
牧羊人正趴在扭曲的栏杆边,奋力将一根缆绳抛向他。
李瀚船长则在旁边指挥着几名幸存的水手,用仅存的武器向水下射击,似乎在驱赶着什么。
他们还活着!
货轮竟然在那种毁灭中逃了出来?!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林砚,他咬紧牙关,忍住全身散架般的疼痛,用尽最后力气抓住缆绳。
牧羊人和水手们奋力将他拖上了剧烈摇晃的甲板。
“咳咳……江辞……江辞呢?!”林砚刚一上船,就死死抓住牧羊人的胳膊,声音破碎不堪,眼中燃烧着最后一丝渺茫到绝望的希冀。
牧羊人浑身湿透,脸上混合着血污和海水,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悲悯。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避开了林砚的目光,声音低沉:“空间……彻底崩塌了……我们……是最后一批冲出来的……没看到……其他人……”
最后一丝火光,熄灭了。
林砚脱力地瘫倒在冰冷的甲板上,仰望着灰暗的天空,雨水冲刷着他的脸颊,与滚烫的泪水混合,却洗不去那刻骨铭心的绝望。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和声音,只剩下心脏被碾碎后空洞的回响。
货轮在风暴中艰难地维持着不沉,动力全失,只能随波逐流。
幸存者们聚集在相对完好的上层船舱,清点人数,处理伤口,气氛压抑得如同葬礼。
出发时的人员,只剩不到三分之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茫然和深深的创伤。
李瀚船长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指挥着众人尽力抢修通讯设备和紧急动力。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锐利,不断扫视着海面,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后续危险。
“蝮蛇”的潜艇在空间崩塌时首当其冲,大概率已经葬身海底,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其他追兵。
牧羊人简单处理了林砚手腕上狰狞的伤口,给他注射了镇痛剂和抗生素。
林砚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摆布,目光空洞地望着舱壁,仿佛能穿透钢铁,望见那片已然消失的虚无。
“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许久,林砚才用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
牧羊人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最后时刻……空间崩溃产生的能量冲击波……反而把我们推了出来……就像……被吐出来一样……”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林砚手腕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眼神复杂,“你昏迷时……手里死死攥着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东西。
林砚麻木地低头看去——那是一小块不规则的水晶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幽蓝,内部仿佛有星云在缓缓流转,触手温润,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那座神殿同源的能量波动。
是……从神殿里带出来的?
江辞最后……
林砚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碎片,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握住最后一缕亡魂的叹息。
微弱的暖意从碎片传来,稍稍驱散了一点深入骨髓的冰冷,但那巨大的空洞感,却丝毫无法填补。
“通讯……恢复了!有信号了!”一名水手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
李瀚立刻冲过去,抓起卫星电话,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短暂的等待后,他对着话筒急促地低声汇报起来,语气凝重。
通话持续了几分钟,李瀚的脸色时而紧绷,时而舒缓,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挂断电话,走到林砚和牧羊人面前,声音疲惫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联系上‘信天翁’的后方了。他们确认……‘归墟之眼’能量信号彻底消失,相关海域异常磁场平复。‘蝮蛇’及其势力……确认为湮灭。总部……将此次行动定性为……惨胜。”
多么贴切又残酷的词语。
用无数的鲜血和牺牲,换来了敌人的毁灭,却失去了最珍贵的人。
“关于江辞……”李瀚看着林砚死寂的眼睛,声音低沉下去,“总部记录显示……‘星火’传承协议最终状态为……‘完成并封存’。他的生命信号……在空间崩塌瞬间……与‘守墓人’核心一同……归于寂静。”
官方冰冷的判词,彻底钉死了最后棺盖。
林砚闭上眼,将那块温热的碎片紧紧贴在胸口,蜷缩起身体,像一头受伤濒死的幼兽,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极致的悲痛过后,是一种麻木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两天后,一场小规模的海上救援悄然进行。
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运输船接应了破损的货轮和幸存者。
所有伤员得到更专业的救治,破损的货轮被秘密拖往处理地点。
关于“蜂巢”、“归墟之眼”、Z先生、“蝮蛇”的一切,都被列为最高机密,封存在极少数人的档案深处,仿佛从未发生过。
林砚、牧羊人和李瀚,被转移到一艘高速快艇上,送往一个未知的、绝对安全的地点进行隔离和评估。
海上的航程沉默而压抑。
林砚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待在舱室里,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蔚蓝得刺眼的大海,手中始终握着那块蓝色碎片。
他不言不语,不眠不食,仿佛所有的生机都随着那个人一同留在了那片虚无之中。
牧羊人和李瀚来看过他几次,试图说些什么,最终都化为无声的叹息。
直到第三天傍晚,快艇即将抵达目的地时,林砚才缓缓走出舱室。
他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除了过分苍白的脸色和那双深不见底、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十岁的眼眸,几乎看不出不久前的狼狈与绝望。
他找到正在查看海图的李瀚和擦拭武器的牧羊人。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砚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瀚和牧羊人对视一眼,李瀚沉吟片刻,道:“我们会消失一段时间。‘信天翁’这条线需要彻底沉寂,避避风头。你也一样,需要新的身份,彻底远离过去的生活。”他看了一眼林砚紧握的拳头,“有些伤口,需要时间和遗忘来愈合。”
“遗忘?”林砚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眼中没有任何笑意,“然后呢?当一切从未发生过?让他的牺牲,变成档案库里一行冰冷的注脚?”
牧羊人抬起头,目光锐利:“你想做什么?”
林砚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摊开手掌,露出那块幽蓝的碎片。
夕阳的余晖落在碎片上,其内部的星云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散发出微弱却执着的微光。
“它还有温度。”林砚轻声道,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平线,那里,夕阳正沉入海水,泼洒出漫天血色与金辉,“‘归于寂静’……不代表熄灭。”
他抬起头,看向李瀚和牧羊人,那双死寂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一点星火,在历经毁灭后,重新倔强地燃烧起来,微弱,却坚定不移。
“‘守墓人’守住的,不仅仅是毁灭的废墟,还有……火种。”林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有些人,不该被遗忘。有些真相,不该被掩埋。有些债……还没有还清。”
李瀚的瞳孔微微收缩:“你怀疑总部的情报?”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的心。”林砚握紧碎片,“还有……他最后看我的眼神。”
那不是永别的眼神。
那里面,有决绝,有悲伤,有托付,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希冀?
那是一个偏僻但守卫森严的私人码头。
接应的人员沉默地引领他们上车,驶向深山中的一处安全屋。
新的生活似乎即将开始,遗忘和平静触手可及。
然而,在抵达安全屋的第一个深夜,当众人都已沉睡,林砚却悄无声息地起身。
他换上一身深色衣服,将那块蓝色碎片贴身藏好,留下一张简单的字条。
字条上只有一句话:
「我去找回,被遗忘的光。」
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避开所有监控和守卫,消失在苍茫的山林之中。
他并不知道具体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但他知道,他不能停留。
江辞用一切换来的“惨胜”,绝不应该只是尘埃落定的遗忘。
那块碎片的温度,江辞最后的眼神,都在无声地指引着他。
这条路,或许永无答案,或许通往更大的深渊。
但他别无选择。
一个月后,在欧洲某个偏僻小镇的图书馆地下档案室,一个戴着帽子和眼镜、身影消瘦的年轻人,正在微弱的灯光下,仔细查阅着一份泛黄的、关于二战时期神秘科学组织“遗产”的解密文件。
他的手指在一张模糊的成员合影上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角落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温文尔雅的东方学者脸上。
照片旁的注释姓名是:李哲远。
江辞外公的名字。
而在这个学者略显模糊的右手手背上,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的……蓝色斑点印记,形状像是一颗微缩的星辰。
林砚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狂跳起来。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块始终温热的幽蓝碎片,将其轻轻放在照片那个斑点印记之上。
大小、形状……完全吻合!
仿佛触动了某个机关,碎片突然微微发热,内部流转的星云速度加快,一道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看到的蓝色光束,倏地射出,照射在照片下方一行加密的档案编号之上!
编号下的空白处,渐渐浮现出一行淡蓝色的、如同星辉组成的坐标代码!
代码下方,还有两个细如蚊蚋的汉字:
林砚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收缩如针尖!
新的线索,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他决意追寻的起点,悄然浮现!
那条通往未知与真相的路,才刚刚……启程。
第95章 星陨之地
那行由星辉般的光点组成的汉字,如同烙印,灼烧着林砚的视网膜,也点燃了他死寂已久的心湖。
图书馆地下档案室昏暗的灯光下,他死死盯着照片上外公李哲远手背那个与碎片完美吻合的蓝色星辰印记,呼吸急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这绝不是巧合!
外公留下的碎片,与这张几十年前的老照片产生了共鸣,指引出了新的方向!
“启程”?去哪里?
这个坐标代码又指向何方?
巨大的激动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让林砚瞬间从椅子上弹起。
他迅速用微型相机拍下照片、坐标代码和所有相关文件,然后将碎片紧紧攥回手心,那温热的触感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他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清理掉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将档案归位,戴上帽子和口罩,压低帽檐,融入了图书馆外黄昏的阴影之中。
每一次线索的出现,都意味着危险的临近。
Z先生和“蜂巢”虽然覆灭,但“北极星”公司、乃至其他可能觊觎这些秘密的势力,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就像怀抱着一颗不定时炸弹的独行者,在黑暗的迷宫中摸索,每一步都可能踏响死亡的引信。
回到临时藏身的一家破旧小旅馆,反锁房门,拉紧窗帘。
林砚将笔记本电脑连接上经过多重加密的卫星网络,开始全力破解那个神秘的坐标代码。
代码结构极其复杂,混合了天文星历、古老密码学和某种他从未见过的能量频率参数。
这绝非普通的地理坐标。
窗外,夜幕降临,小镇灯火零星。房间内只有键盘敲击声和林砚压抑的呼吸声。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紧张时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所经历的一切。
江辞融入光茧时那双悲伤的星眸,如同梦魇,时刻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必须找到答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数小时不眠不休的奋战后,屏幕上的解密进度条终于跳到了100%。
一个精确的经纬度坐标,连同一段简短的描述文字,弹了出来。
坐标定位:瑞士,阿尔卑斯山脉深处,一个在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记、被称为“星陨湖”(Sternfall-See)的高山冰蚀湖区域。
描述文字只有一句,却让林砚的血液瞬间冰冷:
「‘观星台’遗址。‘星火’计划最初观测点。‘陨落’之地。最高禁忌。闯入者,死。」
观星台遗址?
星火计划最初观测点?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