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 修补家具其实没什么难的。”诺莎说道,将手中的木片雕出合适的大小,然后插了进去, “这样就好多了。”
“你会修家具么?”零问道。
“什么都会。”诺莎得意地说,“做饭,喂马, 修理家具, 或者清洁。”
“村子里无论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都搞得定。”
“这么厉害的吗?”零问道。
偷听的学者们忍不住摇了摇头。
零如果想要学习什么人类厉害的事情, 应该学钢琴,或者学剑术。
而不是什么喂马做饭劈柴之类的奇怪的事情。
然而这个孩子在一板一眼地学习着。
像是学习什么高尚或者极为了不起的东西一样。
带着某种近乎于虔诚的东西。
学者们本来想要劝阻。
然而他们走进的时候,看到孩子在做一枚陶器。
他淡色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清澈的水, 然后捧起来, 浇在泥土之上。
他转动了转盘。
然后开始捏了起来。
他仿佛在从事着某种极为神圣庄严的工作。
一丝不苟。
倾注了全部的精力与心血。
然而学者们发现他所塑造出来的陶罐。
形状很糟糕。
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零拿起了陶罐,轻轻地和别的放在了一起,然后他看了它们一会。
将自己的陶罐拍成了一块泥。
然后继续放在了转盘上。
“你这样做一个能用的,估计需要八百年吧。”诺莎不满地蹲了下来, “不是这样的啊。”
“八百年就可以了么?”零问道。
诺莎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零静默地看着她,半透明的眼睛笃定而认真。
“八百年能做很多很多事情。”诺莎郑重其事的说, “你甚至可以学会自己做全部的工种。”
零看着自己沾着陶泥的手指。
“八百年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短。”诺莎忍不住问道。
零摇了摇头。
“其实也很长。”他回答道。
“那你打算怎么过呢?”诺莎问道, “就呆在这个城堡里吗?”
她捧起脸, 看着遥远的云层, “你看, 那边还有山, 山的那边, 还有山。”
“山的尽头是什么呢?”零问道。
“那些老爷们说是首都。”诺莎回答道。
零沉默了一会。
“首都是什么?”
“大家都想去的地方吧。”诺莎说道, “听说有数不清的钱和女人。”
“你需要数不清的钱和女人吗?”诺莎笑着问道, “如果你需要的话,也许可以考虑去首都呢。”
零思考了一会。
“我不需要繁殖。”他理所当然地说,诺莎伸出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人类是不会这么理所当然地谈论繁殖的问题的!”
“那么人们怎么谈论呢?”零问道。
“他们不谈论,直接犯罪。”诺莎说道。
零陷入了思考。
“这样不太好吧。”
“当然非常不好。”诺莎笑着说,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然后就会和孩子想看两厌,然后就会犯更多的罪。”
“搞不好还杀父娶母什么的。”
“生物似乎真的不适合这么繁殖。”零说道。
“所以人类不喜欢繁殖的么?”零说。
“他们不喜欢说繁殖,还是很喜欢繁殖的。”诺莎放弃了纠正他的重点。
“那么繁殖到底有没有罪呢?”零问道。
“肯定没有。”诺莎说道,“村子里的人不会这么觉得,只有城堡里的老爷才这么觉得。”
“羞于启齿什么的,结果自己的女人比谁都多。”诺莎说,“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填饱肚子和繁殖后代都是天经地义的。”
“动物都是这样的呢。”零说道。
“你说话真的很难听。”诺莎笑着说。
“为什么?”零问道。
“因为人类不喜欢被和动物做对比。”诺莎说,“畜生是骂人的话。”
零垂下了眼睛。
他似乎对这个说法感到了极度的困惑。
“那么公爵的旗子上,为什么还要绣一头狮子呢?”零说道,“是做旗子的人在骂他么?”
诺莎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诺莎说道,“大家都在骂他。”
诺莎并没有说谎。
由于沉迷于黑魔法,公爵在附近的村子里大量屠戮平民。
然而他自诩出身高贵,有恃无恐。
不过人类的世界总是很复杂的,很多时候瞬息万变。
公爵的政敌出现了,他想要收拾掉这个古老的家族。
自然也就注意到了每年的状告。
他决定以公爵一家世世代代都是黑法老为由,起诉这位公爵,并且想把这个古老的家族连根抹除在家谱树上。
国王同意了他的要求。
被甲的骑士们包围了城堡。
他们搜查了公爵的档案室和书房,找到了大量亵渎的文字。
他们要将这个邪恶的,一直以来行使黑魔法的家族消灭。
当然档案室里的文件暴露了一件事。
那就是诺莎是公爵的女儿。
因此也在诛灭的名单之上。
在古时候,他们认为魔法是通过血脉遗传的,如果你的父亲或者母亲是黑法老,你一定会被世俗政权处死。
当然法律上是这么规定的。
人类很多法律在确立的时候都是为了某种美好的目的。
在后来逐渐会发展的疯狂。
当然这是题外话,诺莎在这种法律之下,绝不是枉死之人。
“你要去哪里?”零问道。
女孩站直了身体,她似乎对骑士们的武器感到了某种恐惧,然而她站住了脚步。
“去首都。”她说道。
“你想要去首都么?”零问道。
“世界上哪有人不想去首都。”诺莎说道,她别过了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公费去首都也不错。”
零来到了村子里。
村民没有在劳动。
“诺莎也被带走了。”一个村民说道。
“据说公爵是黑法老。”另一个人说道,“那么诺莎也是吧。”
“但是诺莎这么多年对大家怎么样?”
人们在争执着。
“公爵不是黑法老。”人群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孩子不远不近地站在旁边,他有着淡色的眼睛和淡色的头发,就像是掬起来的水。
“什么?”有人问道。
“公爵不是黑法老。”孩子耐心地说,“黑法老的感觉比他强大的多。”
“这个地方,并没有黑法老,只有一些不成熟的食人魔。”他补充道。
“你是什么人?”有人问道。
孩子似乎被问住了。
他陷入了思考。
“不知道。”他回答道。
“那不重要。”村长用拐杖戳了戳地,“孩子,你知道怎么说服别人鉴别黑法老吗?”
孩子摇了摇头,“我不能理解您的意思。”他毕恭毕敬地说道。
“这就麻烦了。”村长说道,“我还以为有办法去保释诺莎了呢。”
村民再一次陷入了议论。
“那还是老方案吧。”村长抬起了一只手,“给骑士老爷们塞点钱,让他们说诺莎在路上死掉了好了。”
“那还是这个办法吧。”人们说道,“好像骑士老爷们也没那么在意黑不黑法老的。”
“骑士是什么?”孩子问道。
所有人都被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所惊到了。
“就是那些骑在马上拿着武器的人。”村长耐心地说。
“这样啊。”孩子说道,“他们里面有黑法老,他们应该知道诺莎不是他们的同类吧。”
人们陷入了沉默。
“什么?”有人艰难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什么人?”
然而孩子转过身,似乎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了十分满意。
“你要去找骑士?”村民们问道。
“嗯。”零说道,他微微走慢了一点,“我让黑法老去说好了。”
“你会被杀死的。”村民焦急地说,“如果真的是黑法老的话,肯定会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把你杀掉的。”
零静默地站住了脚。
他半转过了头,村民们没来由的感觉他的发丝带着某种金属感一般的尖锐。
“不会的。”零耐心地说,“他们没有什么太强的力量。”
“就算你能杀死这些骑士老爷,你会被更多的骑士追杀的,你会被判刑的。”村民们喊道。
孩子安静地思考了一会这些词语的意思。
“你能杀掉一个两个,但是你能把所有的骑士们都杀掉吗?”村长大声喊道。
零安静而平稳地转过了目光。
“他们有多少呢?”零问道。
“听说足足有五千呢。”村长说,但是他没来由的感到了某种战栗。
他的心底好像得到了一个答案。
即使是五千骑士,即使是集中这块陆地上所有的战士。
他们也对这个孩子无能为力。
零静静地权衡了一下。
“五千么?”他说道,“可以啊。”
“孩子,杀掉五千骑士是开玩笑的吗?”村长问道。
“死去五千个雄性人类也不至于让人类灭亡。”零平静地回答道,“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你们希望的话。”零平淡地说,“五千个无所谓的。”
“我不希望。”诺莎回答道,“如果杀掉了五千个骑士。”
“你会被更多人追捕的,大家都会害怕你的。”诺莎说,“既然他们说有花钱的余地,你还是坐下让我想办法把自己买出来好了。”
零安静地看着她的脸,“你又没有对不起他们,为什么要花钱给他们。”
诺莎忍不住笑了出来。
“按照你的方案,估计人类都不够死的。”诺莎笑着说,“好吧好吧,让你对人类的幻想落空了。”
“但是说实话,当人不是什么快乐的勾当。”
“凡人都是要忍辱负重的活着的。”
“比方说公爵看不起我,我只能忍了,要给骑士老爷钱,我也得忍了。”诺莎说,“即使去首都,我也得忍了。”
“人类活着是为了忍耐吗?”零问道。
“当然不是。”诺莎说道。
“是为了希望,长大之后生活会变得不一样这种念头。”诺莎郑重地说。
零对这个答案思考了一会。
“那么你的未来会好么?”零问道。
“肯定会好的。”诺莎说道,“我什么都会做,为什么会不好呢?”
“不过我倒是有件事想和你说。”诺莎说道,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如果你真的是神明大人的话。”
“如果小鸡在要被孵化的时候敲开蛋壳的话,肯定就会断气的。”诺莎说道,“要等它自己出来。”
“如果你觉得人类很可怜的话。”
“可能是他们的好日子还时候未到。”
零点了点头,“时候未到么?”
“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好时候的。”诺莎说道,“你看,每一种花都有自己开的时候。”
“所以不要随便接什么奇怪的委托啊。”
“好的。”零静静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旅行了。”零说道。
诺莎微微感到了一丝诧异,“你从前说不喜欢旅行的。”
“你说大家都想去首都的。”零说道,“是不是那里的人就不需要忍耐了呢?”
“应该不是的。”诺莎笑了笑,“哪里的人都活的很苟且的。”
“没有这种苟且,还有那种苟且。”诺莎说道,“是不是这个世界让你很失望。”
零走进了雨中,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湿了。
“没有。”零安静地说,诺莎没来由地觉得他好像长高了一点。
“去围观苟且么?”诺莎问道。
“不,去学习苟且。”零说道,“我想八百年后变成什么都会做的人。”
诺莎忍不住笑了出来。
“苟且还需要学习么?”她笑着说,“只要四个字就够了。”
“生活所迫。”
“但是可以选择死啊。”零说道。
诺莎笑了起来。
“这话人类可不喜欢听。”
零安静地看着她,凝视了一会。
“好的,我不说了。”他认真地说。
“所以说,苟且既然是生活所迫,那么可以约等于生活。”零偏了偏头,问道。
“这么说倒也很有道理。”
“那我去学习生活。”零说道。
他转过身,轻而易举地就踏上了他从未见过的道路。
诺莎看着他的背影,她那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又似乎没有。
好像人生除却苟且之外,尚存无数可能。
对于神明来说,应该也是如此吧。
“既然您决定了。”
“那就祝您的旅途。”
“受繁花和慈雨恩赐。”
(未完待续)
少年偏了偏头,对这句话一知半解。
“如果说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话。”零说道,“不是还有末坦达么?”
“我记得好像还有其他的。”
女巫捂着自己的眼睛思考了一会。
“出什么问题了么?”她开始反省了起来。
“你不是也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吗?”女巫说道, “那么也凑合了。”
零对这句话感到了更大的困惑。
“所以说,你是希望我,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都杀死吗?”零说道。
女巫摇了摇头, “我是希望您能清理一下人类。”
零思考了一会, “所以为什么呢?”
“你不也是人类么?”他认真地说。
女巫扶着额头看着他, “我居然还是人类吗?”
零点了点头, “从各方面的性质来说,还算的。”
“虽然好像有点奇怪。”零认认真真地说,“和黑法老也不一样, 和人类也不全然的一样。”
“和食人魔也不同。”
“好了, 不用你把我和每一个物种都对比一遍吧。”女巫不快的说,“你就直说,你到底能不能办。”
“不能。”零说道。
“书上不是说,你只要被请求了, 就会帮忙的吗?”女巫绯红指甲的手拎起了一本书,“它骗我吗?”
“因为有人和我说, ”零说, “人类的苦难自有他们自己忍受。”
“他们也会等到自己的好时光。”
“所以她说, 我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委托。”
女巫出了口气, 坐在了地毯上, “所以特么的谁说的。”
零思索了一会, “大概死了一百年还多了。”
女巫转过了眼睛, “那我真是感到了抱歉。”
“人类总是要死的。”零说道。
女巫沉默了一会。
“算了, 你这种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 什么都不会懂的。”
她玩着自己的指甲,然后垂下了头,“算我倒霉。”
零凝视着她的脸。
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因为你生在世界的背阴面,你总是可以遇到凡人不能遇到的事情。”
“所以凡人讨厌你干扰他们的认知。”零说道,“他们要杀死你这种人。”
“这就是你的结论。”女巫说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杀死伊甸园教的那些玩意呢。”
零沉默了一会。
“不知道。”
他诚恳地说。
“因为他们只能杀死我们。”女巫说道,“他们没能力杀死那些身居高位的家伙。”
“这样。”少年说道。
“就是这样。”女巫说,“神明大人,你明白了么?”
少年点了点头。
“所以干脆把有罪的人类都带走吧。”女巫说道。
少年沉默了一会。
“那么,是所有的了。”少年询问道,“所有人类是么?”
“我说,把有罪的带走。”女巫说。
“但是此世之人,何人不身缠污秽。”少年一板一眼地说。
“那就先算了。”女巫抬起了一只手,“那就先算了。”
“我重新想想。”
零点点头,“好的。”
少年站了起来,他好奇地从板车的窗子看了出去,看到雨珠次第落进了山林。
“所以你没有能力降临灾害么?”女巫问道。
“有。”少年说,“但是我不喜欢。”
他转过了半透明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女人的脸,“所以你为什么要呼唤我呢。”
“因为听说你比较安全。”女巫说道。
零安静地看着她,“所以你不想死了。”
“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去死。”女巫说,她将牛奶倒进了杯子里,递给了零,“你要来一杯吗?”
“谢谢。”少年接过了杯子。
“你说话好难听。”女巫说,“人类一般不喜欢被人通知自己会死这件事。”
“这样。”少年说。
“当然如果能让人类都变成乐善好施的好人就更好了。”女巫说道。
零沉默了一会,“这个我也不会。”
“他们说你是养生之主,”女巫比划了一下,“可以让生命更好的走下去的神祗。”
零安静地思考了一番,“所以说并没有办法诛灭罪孽。”
“因为对世界来说,剥夺生命也不算什么罪孽。”零说道,“所有的生灵都无时无刻不在剥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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