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人刚好在。
临时帮个忙，《曼陀罗》剧组应该也会同意。
林渊没问片酬的事，他相信李漠北不会亏待他，他只问了一句：“这个角色是好人坏人。”
“唔……不是好人，我只能这么说。”
“再见！”林渊很果断，“不干。”
他长了张坏人脸不成？
这都演了多少坏人了？
第114章 救场
林渊这边还在纠结着维护自己善良的、正面角色的形象, 那一边，倪珩扮演的角色信息已经发到了冯曾邮箱里。
客观来说，倪珩虽然已经成为了法制咖，但他的演技还是不错的, 在30＋这个年龄段的男演员群体中口碑不错, 之前也被经纪公司力捧过。
但是现在, 他是不可能再复出拍戏了。
据冯曾说，倪珩才关进去不久, 什么时候出来还是未知之数。
像倪珩这种明星, 圈内人对他的去向格外冷淡，只有不死心的粉丝还在坚持，于圈内人而言, 他存在唯一的意义, 就是还能瓜分瓜分他拥有过的资源。
“戏份确实不多。”冯曾分析过后告知林渊。
李漠北在拍的这部电影叫《杀生》, 一听这个名字，大概就能知道它是一部什么题材的电影。
倪珩扮演的角色苏锴虽然露面不多，却是电影中的点睛之笔。
在电影中, 苏锴从未被怀疑过。
他也不是顾倚楼那样的变态，只是信念与主人公不同, 中途产生了分歧罢了。
人设还是挺丰满的。
而且因为《杀生》前期已经有过反转了, 到了苏锴这里，则是反转中的反转，反而更产生了惊艳的效果。
每个人都有多重身份, 苏锴则是最迟暴露身份的一位。
倪珩进去之后，他手头的资源已经被瓜分得差不多了，那些没拍的剧和电影，也基本找到了替代者。
《杀生》剧组却深深恨他。
一是倪珩事发之时刚好在《杀生》剧组, 他干的那些破事和剧组没有任何关联，剧组众人一无所知，偏偏现在旁人提到倪珩，总是把他和《杀生》剧组联系到一起。
二是苏锴这个角色很重要，想找到演技、形象方方面面都符合的演员，难度直线飙升。
圈里稍微有些知名度的演员，谁的档期不是排到了明年之后？剧组一时半会儿到哪里去找人？
找不到适合苏锴的演员，剧组这边只能等，现在其他演员的戏份基本已经结束了，就差一小段就能收尾，一直等待就意味着烧钱，多开一天工就多烧一天钱。
就算找倪珩经纪公司赔损失费，也填补不了剧组的亏空。
一提起倪珩，《杀生》剧组上下都恨得牙痒痒。
结果，某天……李漠北隔着一条马路看到了林渊。
他出门是为了买橘子。
李漠北倒是知道林渊接了一部复仇剧，可林渊别的没多提，他自己拍起戏来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要不是看到了林渊，他恐怕都没反应过来。
蓦然之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和制片人导演说明了情况。
以林渊的实力，最多拍个两天，苏锴的戏份就能结束。
何况林渊人还在隔壁，抽过来临时拍个一两场问题不大。
不然剧组要继续追问其他演员的档期、调整时间……更何况，演技符合苏锴这个角色要求的男演员，娱乐圈里并不多。
林渊算是很符合的一位了。
李漠北唯独没有预料到，在听说要演坏人之后，林渊“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什么情况啊？”李漠北一边嘀咕着，一边把角色信息发到了林渊工作室那边。
“你确定不试一下？”冯曾问林渊，“这个角色可以演。”
同为反派，这个角色给人的观感和顾倚楼却完全不同。
只是读剧本，冯曾都能感受到苏锴反转之后引发的震惊与这个角色自身的魅力。
无论是带来恐惧，还是带来强烈的憎恨，只要能在观众心目中留下深刻的痕迹，角色就是成功的。
这与出场时间无关。
有的角色，即使从头到尾戏份很多，只会给观众带来聒噪感，令观众厌恶。
苏锴显然不是这种类型的角色。
他是那种……林渊完全可以尝试的角色。
说实话，冯曾看到剧本的瞬间，脑海中想到的是在某部经典电影中出场仅仅16分钟的食人魔。
虽然仅露面16分钟，却给观众们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记，演员本人也凭这个角色横扫各大奖项最佳男主角。
从这个角度看，戏份多寡没有那么重要。
“你怎么这么快就被收买了？”林渊目光瞟向经纪人，“是谁和我说，要丰富自己的角色类型的？”
“清醒一点。”
冯曾：“……我很清醒，别怀疑你的经纪人的智商。”
两人之所以还能在这里谈论《杀生》，是因为林渊自己也不讨厌这个剧本。
他下定决心不肯演的话，这个剧本都不会被提起来。
冯曾太了解林渊了。
正因为林渊不会被角色类型束缚住，李漠北才会来邀请他。
一般情况下，到了林渊现在这个咖位，电视剧爆了，代表作有了，人气急剧上升中，正处在演人设好的角色巩固地位的阶段，反派角色都不在林渊的考虑范围内。
那种帅气又有逼格的角色，才是吸粉固粉的不二法宝。
林渊却完全不受约束。
同为反派，同为复仇者，这并不代表着每个角色人设一致。
相反，在林渊接到的剧本里，反派人设比正面人物更多样化一些。
《杀生》里的苏锴同样很有意思。
“你真不接？”冯曾又问了他一句。
“容我考虑一下。”林渊道。
其实看到李漠北这个名字，林渊就知道《杀生》质量不会太差。
剧组为了消除他的顾虑，更是把完整版剧本发了过来。
倪珩手头其实没有苏锴的完整故事线，他确实拿到了苏锴的剧本，只是这个剧本里，苏锴一角的反转是在演员无意识的情况下拍出来的。
用“梦境”、“幻想”一类的词掩盖了过去，反正剧本里原本也有这部分剧情。
林渊手头的是最完整的剧本。
剧组真心诚意期待他来演，并且给林渊支付了数字非常可观的片酬。
“给这么多？拍几天？”林渊已经在打听了。
“真有钱啊。”林渊发出了嫉妒的感慨，“难怪李漠北有钱按筐买橘子。”
冯曾：“？这是重点吗？”
“这很重要。”林渊一口咬定，“非常重要。”
林渊又犹豫了一阵。
他怀疑是自家经纪人给李漠北出了招，让李漠北来再次展现一下诚意，毕竟他一开始没答应，后来迫不及待答应会显得太急切。
李漠北再邀请一次，就显出林渊“拗不过”对方的再三邀约，这才接下了剧本。
李漠北：“……快接吧，别废话了。”
林渊：“诚意呢，刚刚的诚意呢？”
“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挺快啊。”李漠北感慨道，“我现在就发消息给秦导。”
“停，别发了，我接不就是了。”
李漠北给秦导打小报告的话，他绝对会被嘲笑。
林渊和秦盼云同样没有断掉联系，不过两人都忙，联系没那么频繁罢了。
林渊事业上取得一点成就，哪怕是微小的成就，秦盼云都会发消息祝贺他。
秦盼云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成长。
从某种程度上说，林渊是被秦盼云带进影视圈的，林渊在一步步往前走，秦盼云真心为他高兴。
秦盼云不是为了一句“有眼光”的夸赞才去关心林渊，就算不是林渊，而是其他演员，只要和他合作过，秦盼云都怀抱着真心。
虽然秦盼云导演过很多部片子，于他而言，《千重山》依然是很特殊的一部。
总之，林渊确定进组拍《杀生》了。
戏份很短，所以仲星海导演也同意了，只要林渊不耽搁《曼陀罗》的拍摄就行。
倪珩这种情况是导演们最怕遇见的，所以仲星海也愿意理解《杀生》剧组。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人家也不会来借林渊。
没办法，演员本人是进去了没错，戏份还得继续拍。
都到这时候了，难道还能放弃不成？
何况《杀生》剧组还有李漠北这种大咖，一看就是演员们充满期待的作品，这种电影不可能被轻易放弃。
“咱们剧组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我心态可能还不如葛导。”仲星海拍了拍胸口，和编剧刘歌吐槽，“以前我真考虑过和倪珩合作，现在想想，幸亏是没有，不然还不知道那部剧结局怎么样呢。”
“隔壁也太惨了。”
仲星海甚至多给了林渊两天假，让他仔细琢磨剧本，别因为要演的角色太多把戏份搞混了。
《曼陀罗》已经拍摄了一段时间，他完全没为林渊担忧过。
林渊很靠得住，别说多给两天假，就算多给十天假，林渊依旧能以最饱满的状态投入表演。
林渊就这么去了隔壁《杀生》当了临时工。
为了回报仲星海导演的慷慨，《杀生》这边也借了几个演员过来，给《曼陀罗》剧组客串。
甚至帮《曼陀罗》剧组解决了几个小麻烦。
最近仲星海成天乐呵呵的，开口闭口就是“林渊请得好啊林渊请得好”，要不是角色是林渊本人愿意接的，他真的产生了一种自己被卖掉的错觉。
“剧组的事怎么能叫卖呢？”仲星海表示，“说得多难听。”
林渊：“……”
导演的表情看起来更可疑了。
另外，鉴于仲星海也拍过电影，本身还是暗黑风的集大成者，他某天还抽空去《杀生》剧组巡视了一番，和葛鹏导演热烈交谈。
林渊一场戏拍完，就见两位导演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林渊：“……”
不好，被卖的感觉更强烈了。
日常的苏锴是比较平凡的，在人群里找不出来的那种，结局反转之时，恐怕会有人以为他日常那种状态是装出来的。
然而并非如此。
苏锴是那种——平日里以正常人的模样活着，但是他大脑的思考方式普通人并不一样。
他更偏执，他有自己所信赖的东西，就会一条道走到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他有一副黑框眼镜，被眼镜封锁的他平庸而寻常，可一旦他表露出真实的想法，那种偏激、那种全然沉浸的投入，只会叫人觉得害怕。
顾倚楼是疯子没错，但顾倚楼不会出现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
苏锴却不一样。
当他目光直直盯上主人公时，他视线中的光……令人不敢对视。
《杀生》剧组，除了李漠北外，其他人都没有和林渊合作过。
也就是说，林渊进入表演状态之后，只有李漠北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然后给出了迅速的回应。
其他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导演喊出“开始”的一瞬，林渊的形象便割裂了开来。
那是一个即使面对李漠北、气场也丝毫不输的偏执者。
他没有特异的身份和主人公对抗，也并非他的打斗实力有多么强，但他的信念……在出场角色中排名第一。
信念让他成为了唯一的搅局者。
他没有光芒在身，所以他反而容易被忽视。
《杀生》里死了很多人，比苏锴了不起无数倍的家伙们都葬送在其中。
有些人死得不明不白。
但从没有人怀疑过苏锴。
因为他很弱，他是一个可怜虫，他走到今天全靠奇怪的走位和好到令人发指的运气。
没有人觉得他会走到最后。
因而也没有人猜到，正是他这个弱者在无声之中让那些他更强的人陷入死局。
苏锴主要有两场对手戏，一场是最后，李漠北扮演的主人公对他表露出失望，试图对他说教，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苏锴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抓狂失落，反而对自己的信念更执着了。
比他强的人死光了，他靠着信念走到今天，不就证明他的信念无比正确吗？
他只会更坚定。
而在片场众人眼中，林渊此刻的表现只让他们感受到森森寒气。
李漠北的演技众人皆知，而与李漠北正面相对的角落，林渊丝毫不输。
他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陷入自己信念中的形象。
仍然是强与弱的对比。
只是……从墙上倒映出的影子看，孰强孰弱很难分辨。
苏锴不觉得自己输了，所以他看向对面的主人公：“我能留在到现在，说明输的是你。”
导演将镜头对准了苏锴黑框眼镜后藏着的视线，苏锴的瞳仁清晰可见，这个角色林渊没有化妆，所以他的皱纹同样能被看见——通过皱纹，观众才能辨认出他眼神表达的情绪。
那绝对不是一个安于日常的普通人所具备的眼神。
是更深沉的、更有侵略性的、令人不敢轻易对视的眼神。
从长相上说，林渊本人其实很有亲和力。
但或许正是拥有这种长相，他才可以在不同性格的角色之间无缝切换。
上一秒绅士儒雅，下一秒却可以啖人血肉，反差格外强烈。
这是林渊和李漠北的对手戏。
不管是《千重山》还是《杀生》，结局都是主人公看似赢了、实则没赢的类型。
当下的电影，只要稍微添加类似于“人性思考”、“悲剧”这样的修饰词，主人公就别想痛痛快快赢了。
反而纯爽片更好一点，通常情况下，反派没什么表达自我的机会，被揍个稀巴烂狗带是唯一的结局。
这场对手戏拍完之后，李漠北伸出拳头，和林渊碰了碰：“谢啦。”
“我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来的。”
“就算这样，我也承你的情。”李漠北道，“下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给我打电话。”
拍摄的间隙，趁着导演目光没注意到他们这边，李漠北低声和林渊说：“明年金翼奖见。”
林渊：“……这么有把握？”
“你觉得这片子不行？”李漠北反问他。
“行倒是行，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别装了。”李漠北拍了他一下，“就你刚刚演的那一段，也不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在李漠北看来，林渊属于那种随时随地都能拿大奖的演员，随便一演，状态就来了。
绝对的天赋型。
当然，林渊本人也没有辜负这份天赋，他很刻苦，肯琢磨角色，没有在无尽的同类型无聊角色中打转。
有一种演员演技不错，一旦遇到角色的高光时刻，他就会用力过猛，好像憋足了全身的力气向外界宣告“我要开大了”。
林渊则属于润物细无声的演技，整体水准一直很高，需要他演得更开一点，他也能轻松做到，不会让自己的演技全程保持在某一条线上，总是有起伏的。
苏锴这个角色的又一场重磅戏，则是他回忆中的。
《杀生》中，武力仅次于主人公的角色被杀。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落单后遭遇了强敌，拼不过才落到这样的结局。
他确实遇到了强敌没错，但并没有拼不过。
他拼过了，只是受了重伤。
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苏锴。
虽然平日瞧不上苏锴，但这个时候，苏锴无疑是他的救赎，无论是把他转到安全的地方，还是喊人求救，他都能够平安活下去。
然后下一秒，他满怀希望的眼睛黯淡了。
苏锴很平静，平静得令人害怕。
面对着恳求的目光，对方是那个日常奚落自己、瞧不起自己的人，苏锴面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平静。
然后，他举起刀，毫不犹豫地对准心脏，只一下。
没有很多下。
因为他不是个血腥的疯子。
一下，然后站起身，在对方惊愕的视线中平静转身，离开了事发地。
苏锴的恐怖之处就在于他的平静。
他很安静地下手，没有被任何人察觉，他自身也不掺杂被察觉的恐惧，手稳得吓人。
葛鹏：“……”
在导演的想象中，这一段原本不该这么演的。
但林渊演过之后，导演蓦然意识到，林渊这种演法，似乎比他预想得更好。
从某种程度上说，剧本里，苏锴这个人设有违和之处，谁能一边平凡安静，一边偏执恐怖？
除非演员本人出色到极点，既能吃透角色，又对角色的不同之处进行了细腻的分辨，不然几乎驾驭不了。
葛鹏现在认为，林渊是那种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演员，对别人而言难度很高的事情，对他或许是轻而易举。
葛鹏对李漠北眼神示意，李漠北走过来，就听导演道：“你有林渊的微信不？推送给我。”
李漠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