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林渊已经给了他一种模仿感。
只是秦重并不是心机深沉的角色，他并没有发现。
顾倚楼待他一如从前，秦重思及此，感动得不能言语。
下一步，秦重便与顾倚楼全盘托出自己眼下的遭遇，他道：“倚楼，整个京城我不知还能信任谁，若非你在，只怕我要问自己，这些年来，我究竟做了什么，人人避我如此！”
秦重语气中满是愤懑不甘，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对面，与他仅一臂距离的顾倚楼在这一瞬间避开了他的视线。
只短短一瞬，下一刻，顾倚楼便换上了与他同仇敌忾的表情：“秦兄，绝非如此！”
他表情变换太快，以至于只有镜头成功捕捉到了他面部肌肉的细微变化，在这一瞬间，剧组众人脑海中都冒出了一个词，违和。
和他对戏的李漠北感受更为深刻。
他已经忘了林渊偶像出身、之前没拍过戏的细节，也忘了自己开拍前的忧虑，他内心只有满满的震惊。
顾倚楼是一个违和感很重的角色。
但要表达出来并不容易。
电影不同于原著小说，小说中可以用描写以及顾倚楼的行为来展现这个人的变化，读者自然而然会产生预感，电影则不同，如果按原作来展现的话，从观众的角度看，顾倚楼太跳脱了，他瞬间从好人跳跃到了好人的反面，缺少中间衔接的部分。
所以编剧在剧本中强调了顾倚楼的异样。
当然，是很细微的异样，不会太突兀。
而此刻，就在众人眼皮底下，林渊将剧本呈现的东西表达出来了。
虽然他面前是李漠北。
可从旁观者的视角看，林渊和李漠北对戏的时候，并没有一种被压制住的感觉。
甚至——因为秦重是正面形象，至少目前的剧情中，李漠北不需要展现秦重性格的复杂一面，因而李漠北演出的是单一的秦重。
而林渊演绎的，则是虚假的、套着一层皮的顾倚楼。
前期的交锋中，原本就是顾倚楼稍胜一筹。
顾倚楼接下了替秦重照看家人的任务，在收到秦重的感谢之后，他深深看了秦重一眼。
这一幕是个特写。
镜头对准了顾倚楼的眼睛，却拍不到这个人的内心深处，一眼望去，只有纯粹的黑，宛若黑洞。
秦盼云没有喊停，林渊便一直看向镜头。
一般来说，电影中漫长的镜头，尤其是眼神戏，需要导演调整再调整，但此刻，秦盼云什么都没有说，镜头中那双眼睛却空到了极点。
秦盼云喊“卡”的时候，李漠北猛地转过头来，盯着导演瞧。
导演摊开手，朝他露出得意的微笑。
李漠北竖起了大拇指。
姜还是老的辣。
“爱看音乐剧的朋友推荐给导演……”
“拍电视剧和电影的经验都是零……这种事居然是真的？”
林渊看不到的角落里，《千重山》剧组不少人在悄悄嘀咕。
原以为林渊会是拖后腿的那个，谁能想到，他和李漠北的对手戏居然一把过了！
从秦盼云口中争取到一把过是件多么高难度的事！
林渊和李漠北这场对手戏演完，整个片场鸦雀无声，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很多人同时打开了百科，输入林渊两个字。
结果大大出乎众人意料。
秦盼云找了一位偶像来演顾倚楼，这一点《千重山》剧组众人是知晓的，质疑自然也有，但那时候，不少人以为林渊至少有一点拍戏经验，拍过电影或者电视剧什么的。
结果……居然什么都没拍过。
“怎么挖出来的，导演这运气……真没得说。”
这会儿林渊结束了拍摄，从顾倚楼状态切换到平时的状态，顾倚楼时，他宽袍窄袖，言行之中也带着一分贵公子的从容，虽长相出众，但进入拍摄状态后，没有人在意林渊的脸长什么样子，众人在意的是，镜头中的那个形象是否贴近顾倚楼，是否将角色的神态表达到位了。
林渊显然是贴近的。
顾倚楼独自一人时，他那份阴暗，就像布满青苔的潮湿水面，滑腻而湿冷。
总之，挺可怕的。
“看。”扮演三皇子的展恒轻轻拍了华琳一下。
华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林渊正和秦盼云说着什么，虽然带着妆，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顾倚楼的影子。
林渊有一张阳光灿烂的脸，笑起来的时候还会露出若隐若现的酒窝，眼睛弯弯的，眉毛也弯弯的，眼珠晶莹透亮，具体形容的话，他大概是全世界离阴暗这个词最远的人。
华琳看向展恒，展恒回望，两人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的表情。
再转过头，李漠北也正盯着林渊瞧，想必他也有很多想法。
谁会不惊讶，那可是顾倚楼啊！
真以为这角色是好演的吗？
林渊的第一场戏已经令剧组众人惊讶了一把，结果第二场——
用秦盼云的话说，既然林渊和李漠北状态都不错，那就趁热打铁，把两人对戏中最关键的一场给拍了。
他一开口，众人立刻明白，秦盼云指的，应该是顾倚楼露出本来面目的一场戏。
“要不要先歇歇，明天再拍？”编剧雨滴出声道。
“试试看呗。”秦盼云道，“他们俩都渐渐找到感觉了。”
众人的视线便都看向林渊和李漠北，当然，更多是落在林渊身上。
《千重山》剧本中，顾倚楼的戏份并不多，但演员排位时，林渊仅排在李漠北和华琳之后——因为这个角色分量很重。
从某种程度上说，顾倚楼是秦重遭遇的主谋。
原作之中，顾倚楼与秦重对峙的一幕，顾倚楼的癫狂给读者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种阴森邪恶又毫无人类情感的冷漠……很难描述。
林渊能演出来吗？
这一场戏，场景都不需要切换，依然在顾倚楼家中。
得知真相的秦重前来寻找顾倚楼，顾倚楼并没有离开，而是如料知一般在窗边等他。
此刻，盯着监视器的秦盼云微微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前一场戏他就注意到了，只是那时候还不算明显——林渊太会找镜头了。
他所站的位置，在镜头中最能展现出美感，就像动作电影中的决战时刻，或是爱情电影中一方试图分手的视角——顾倚楼的长袍被风吹起一角，恰好显出他瘦削的轮廓。
也是在这种时候，旁观者才会蓦然意识到，顾倚楼并不是一个健康的人。
望见这样的顾倚楼，秦重目光中有悲愤，有痛苦，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三个字：“为什么？”
熟悉李漠北的人都知道，这一刻，李漠北爆发了。
在他对面，顾倚楼勾唇一笑：“我以为我演得很好。”
他眼神如一汪深潭，看不见底，却轻飘飘地将李漠北这一刻的愤怒分解掉了。
“你我相识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我是挚友，你对我好的一桩桩一件件，我心中都记得。”
秦重表现出的，是被背叛的情绪，顾倚楼却告诉他，从来没有所谓背叛。
既然没有真心，又何来背叛？
顾倚楼笑得更真挚了，他笑起来的一瞬，展恒又拍了华琳一下：“看！”
他现在觉得，找林渊演顾倚楼的人简直是天才——林渊这种离阴暗很远的人演起神经病才更有反差感好吗？
坏人演坏人完全不让人觉得意外，林渊演坏人，他只希望对方别再笑了。
怪瘆人的。
“看来我确实演得不错。”顾倚楼看向秦重，与笑容共存的，是他眼底无法隐藏的雀跃，“我们终于一样了。”
“装好人很难的。”
顾倚楼的声音很轻，没有强烈的实感，却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阴森。
“你抱怨父亲严苛时，我在被一遍遍骂杂种，你镇守边关时，我在杀我父亲的其他儿子，他们眼里的绝望……”顾倚楼露出怀念的表情，“你知道吗？他们都欺负过我。”
“但是那时候，他们只能跪下来求我，哭得撕心裂肺，像狗一样爬过来哈哈哈……”顾倚楼甚至笑出了眼泪，“真怀念啊。”
“真怀念啊”四个字响起的瞬间，剧组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剧本里确实是这么写的没错，可当林渊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的时候，效果更是惊悚加倍。
第一场，很显然，林渊是收着演的。
而这一场——当顾倚楼不再隐藏，将自己的阴暗一面彻底暴露，他们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猖狂的灵魂。
顾倚楼是个疯子。
而林渊恰到好处地演出了这个疯子的疯面。
华琳喝水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她一口水一直没咽下去，生怕自己的声音打扰到场中的两人。
只见秦重的愤怒比前一刻更加真实——很显然，林渊的发挥让李漠北更加进入状态，在此刻的片场中，两人针锋相对，一个比一个更敢演。
也都演得格外热烈。
现场安静得出奇，直到秦盼云的声音再度响起：“卡！”
演了一场爆发力这么大的戏，众人原以为林渊至少会缓一缓，靠在窗边平复一下心情什么的，结果这人默默从窗户一角蹦到另一角，导演叫他名字，他是小跑过去的。
果然——全世界离阴暗最远的人。
“因为他善。”展恒忽然冒出一句。
华琳瞅他一眼，展恒乐呵呵道：“我在看他微博呢。”
华琳于是也打开了微博，几分钟后，她好奇道：“头发真不掉？”
她不信，等混熟了，她要去抓抓看。
林渊就这样在《千重山》剧组驻扎了下来。
进组之前，他是还没红已经糊了的偶像，但两场对戏过后，剧组众人看他的眼光已经很不一样。
首先林渊很省事，谁不喜欢这种上去哐哐一顿演、NG次数特别少的演员？拍戏之外的时间，林渊还定神琢磨角色，要么和导演交流，要么和李漠北交流。
他又是导演拍板定下的人选，秦盼云对他多满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人会闲着没事和导演对着干。
众人不由想起来，《千重山》阵容公布那天，秦盼云好像还回了林渊的微博？
原先众人没意识到，这会儿纷纷打开微博，搜索林渊，加关注，没过多久，林渊的回关提示也发了过来。
《千重山》剧组众人的动态没有瞒着人，营销号们很快发现了——
“李漠北和林渊互关了。”
“华琳展恒也和林渊互关了。”
“《千重山》演员忽然间都关注了林渊，电影应该已经在拍摄中了。”
除了之前公布过一次主创阵容外，网上和《千重山》相关的资讯很少，这会儿演员们互相关注，有关《千重山》的讨论才渐渐多了起来。
“顾倚楼果然是林渊啊，话说……我之前就很想说了，你们觉得林渊贴顾倚楼吗？”
“完全不明白导演为什么会选林渊，他没演过戏吧？”
“+1，完全是选角失误。”
“我早就想说了，李漠北华琳那一堆名字里混进来一个林渊，我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演谁不好，非得演顾倚楼？”
“+1，还不如让谢渝来演呢，至少古装扮相好看。”
谢渝这个名字一被提及，评论区战况立刻扩大化了——
“笑死，这个时候才想到谢渝的好了吧？可惜没有后悔药，剧组自己选的人，就受着吧，《千重山》这个IP绝对要废了。”
“勿cue谢渝哈，不如来关注古装大剧《一盏泪》，新一代生花共演，星耀视频年度S+力作。”
“真以为谢渝缺了《千重山》就差资源了吗？悄悄透露一句，谢渝也有电影演哦。”
“？？？”
“很快就会官宣，期待吧。”
事实上，就在营销号们发了《千重山》相关不久，谢渝新电影的动态很快发布了——
【凡尘俗世，我即上仙，《上仙》，期待与你相约！】
和《千重山》不同，《上仙》剧组先透露了谢渝的定妆照，一共两张，一张是凡尘公子厉云笙，一张是梵天仙君厉云笙。
“好帅！！！！！！”
“啊啊啊啊啊帅到爆炸！！天下竟有如此帅气之人！”
“谢渝这次又帅出了新高度！粉上谢渝我太幸运了！！！”
“只有我觉得厉云笙凡间那张剧照很贴顾倚楼吗？”
“我也……换个海报，印上顾倚楼的名字，我完全不会怀疑。”
“+1+1+1，本《千重山》书粉真切觉得，不该挑林渊的，谢渝的形象超级合适，怎么就选了林渊来演顾倚楼？”
于是悄然之间，#谢渝 天选顾倚楼#这个词条开始有了热度。
第19章 倒霉优先级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当初读完《千重山》原作，我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谢渝的脸。”
“完全不理解《千重山》剧组的眼光，谢渝明明更合适好吗？”
#谢渝 天选顾倚楼#词条讨论度涨得很快，甚至渐渐压过了《上仙》的热度。
《上仙》同样是一部小说改, 和《千重山》不同, 它改编自长篇仙侠小说《凡女卫无双》, 讲述了卫无双与上仙厉云笙天上地下的虐恋故事，原著的热度很高, 版权早早就卖了。
“请大家多多关注《上仙》, 不要讨论无关的作品，厉云笙这个角色才是小鱼接下来的重点哦。”
“不是非要讨论，我内心真情实感觉得谢渝就是顾倚楼本人, 只有他能演出我心目中的顾倚楼。”
“同意！！”
“本原作书迷表示, 在林渊身上完全看不出一点顾倚楼的影子, 《上仙》的定妆照我真的很眼馋啊啊啊！”
桑梓打开微博，不出她所料，林渊这个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了热搜上。
她早上看到#天选顾倚楼#的词条就猜到林渊会上热搜, 果然，她的预感很准。
《明天的明天》巡演之后, 桑梓已经彻底成为了林渊的粉丝, 只是林渊私下里的物料很少，只有《明日星途》比赛期间的内容可挖。
那是林渊的高光期，对于低谷期才粉上林渊的桑梓而言, 这档综艺只会让她爱林渊更多一点。
决赛夜当晚，她甚至不忍心看林渊的眼神。
进组拍摄《千重山》之后，林渊好像失踪了一般，除了和剧组演员、工作人员微博互关之外, 居然没有一张照片流出来。
谢渝粉丝都拿着照片夸天选顾倚楼了，《千重山》剧组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桑梓忍不住辩解了两句：“电影不是还没上映吗，怎么就知道林渊不行？”
“他之前没拍过戏吧？除非是神，不然怎么演好顾倚楼？”
“……谢渝的演技也不是很好吧？”
桑梓这句不说还好，才说出来，她微博评论区立刻被鉴定她为黑子的谢渝粉丝淹没了，之后反黑站反黑大队连番上阵，劝删骂人嘲讽一条龙奉上，桑梓的微博从没这么热闹过。
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电影都没上映，为什么一定判定谢渝比林渊强？
她看过《明天的明天》现场，虽然音乐剧的展现形式与电影不同，但在桑梓看来，林渊绝对是有演技的。
不过只她一个人，完全拦不住网上对林渊的唱衰，一位位自称《千重山》书迷的网友从形象、演技、台词各个角度进行分析，最终得出结论——没有人比谢渝更适合顾倚楼。
“《千重山》刚出版那会儿，谢渝就是我心中的天选顾倚楼了。”
“林渊版顾倚楼，大概会把顾倚楼的人气全部消耗掉吧，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心疼顾倚楼。”
等林渊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评论区也都是#谢渝 天选顾倚楼#了。
“要脸的话就退出剧组，别毁了顾倚楼！！”
林渊：“……不好意思，我不要脸。”
网友们：“…………”
《千重山》剧组，展恒笑裂了，又怕导演注意到，只能捂着嘴直乐。
他完全没有想到，林渊的回复会这么直白。
一刷新，下一秒，展恒发现，林渊微博更新了。
满屏的#符号差点亮瞎他的眼睛——
“#谢渝 天选顾倚楼##谢渝 天选初恋##谢渝 天选韩啸云#谢渝 天选贵公子##谢渝 天选Omega##谢渝 天选叶如风#……”
每一个词条都充斥着“啊啊啊啊”和粉丝们对谢渝的无限展望。
对此林渊深情呼唤：“别折腾天了，忙不过来。”
关键在于——和顾倚楼一样，韩啸云和叶如风同样不是谢渝演绎的角色。
林渊光是翻出这一堆天选还不够，他还特意@了韩啸云和叶如风两个角色的剧组。
【天选了谢渝，你们选了别人，害怕吗？】
另外两个剧组：“……”
其中一个剧组回道：“我们导演八字硬，不怕。”
另一个剧组则表示：“非常害怕，头发一把一把掉，但逆天而行只会让我们更强大，如果没拍这部剧的话，我们或许会更快乐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