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时抬步走下两个台阶,视线掠向一旁,在夜光下更显皎洁明亮的栀子花,这是他在末世结束第一年年尾,种下的。
大地的生机在大榕树的作用下,不断恢复,看着遍地的花草树木便知,土壤不再是死寂,万物又有了生的未来。
山坡上的榕树生机盎然,但周围的土遍地杂草,一点都不好看,小严天天呆在这哪都不能去,他想让小严触目皆美。
兜里的手机响起,“喂,冷萃。”
“头!李寻道回来了!带着他的师叔,来了!”异常激动的高声刺入耳膜,也让莫时呼吸一滞,来了!
“我这就来!”眼里猛然爆出亮意,来不及走回去,莫时扭头看一眼静默而立的大榕树,兴奋地凭空消失。
到会议室,李寻道正和背对着他的两个身穿淡绿长袍的束高发男子说些什么。
“李高人。”莫时平复过于激动的心跳,开口道。
“来的正好,莫兄弟,这是我的两位师叔,李白清师叔,张真意师叔,他们昨天云游归来,接到我的消息就赶过来了。”李寻道温和笑着向两方介绍着。
叫李白清的男子,笑眼里藏着欣慰,“幸会,说起来,我这师侄能有此境界,还多多仰仗你们了。”
“客气,李高人自己天资聪慧,哪里仰仗之说。”
“哎呀,你们是他的贵人,我道侣算出他有大机缘,在东边,他一开始还不想下来,被我一脚踢下来……”李白清薄唇含笑,语气和缓娓娓道来。
莫时努力耐心倾听,保持僵硬的礼貌微笑,不敢开口打断。
“好了,别寒暄了,师叔,你们快帮莫兄弟解决他心急之事吧!”李寻道看不下去,他这李师叔一说起来就没有停止之意的,再推拉说下去,莫兄弟要被急死了。
“哎哟,好久没和现世人聊天了,一时失态。”李白清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回手给身后静默不语的道侣来一胳膊,“你来。”
张真意冷峻的凤眼对上莫时焦急的眼神,内心微微点头,对伴侣很上心,是个男人。
“听寻儿说了大概情况,我们已明了。”张真意将后背绑着的蓝布包袱拿下,在桌子上展开。
里面是几瓶蓝色陶瓷瓶和几支小黄旗,“你和你的伴侣有大义担当,特别是你伴侣,以身救世,我们怎么样,都要努力帮他归来。”
“多谢。”莫时眼睛盯着面前那些他看不懂的物品,心跳越来越快,小严,我们的见面,终于有了明确的可能。
莫时一行人站最大的一面黄旗前,面色焦急而期待。
“呼——”李白清和张真意吐纳定神后,缓缓睁开眼睛,看九支黄上面的符文闪动,满意起身。
李白清对身后的莫时温和一笑,“莫小友,莫慌,已布旗成功。”
“若没有我们,你的伴侣也有机会自行回来的。”张真意止住莫时的频频致谢,“这榕树,此前化为灵丹在你伴侣的丹田处延续求存,又因世变而取得几分机缘,蜕变为万物生机之灵。
扎根在这大地上,成为世界之源。
你的伴侣肉体虽消,但魂魄固树根,这榕树三年内滋养着他的魂魄,待时机到,便可肉体重获,重归于世。”
莫时认真听着,当听到肉体消亡,心间刺痛,但眼里只有浓浓的悲伤与得知魂魄尚存的庆幸,眼泪,在前几年的等待中,几近流干了。
“现在我们做的不过是把原本重生肉体的可能性由九成助力为十成,且尽可能缩短时间。”
李白清在道侣张真意说完后,拍着莫时肩膀,让其勿心焦,这人的精血也是耗得不少,忧思过重,内里亏空。
抬手往莫时嘴里塞了一枚白玉丸,补补他的亏损。
莫时满脑子只有小严很快就能回来了,李白清往他嘴里塞的东西入口即化,他也没在意是什么。
“慢则一年,快则一周,不过,也可能有变数,看他的生命力和魂魄稳固度。”李白清摸着树身,“这榕树也是很有道义,对他的魂魄稳固付出代价极大,都愿舍弃自己化形的可能,只为稳住他的魂魄。”
莫时眼睫一颤,“是,大绿他,很为小严。”大绿如此付出,他只能和小严先承下恩情,后面再尽可能回报大绿了。
“生效了,先回去吧,一时半会,没那么快。”李寻道揽着眼泪汪汪的木心,对他们说道,也是他学艺不精,若有师叔他们的能力,就能做个林严墨的仿制纸人,以替换。
莫时走近榕树,“木心,你送道长他们回去好好休息,我再陪陪小严。”
“是。”木心擦去眼角激动的泪花,收拾情绪带着一行人先离开。
旗阵内,看不见的各色光点被榕树缓缓吸纳,莫时只感觉到树冠的绿越发浓,在日光下,闪着玉石般的莹润。
莫时就这样静静地和榕树,享受这山坡上拂过的惬意微风,听着树叶沙沙摆动。
想起李白清说的,他的异能可以传输给大树,加速灵力转化,小严的身体重塑能更快。
手贴着大树,源源不断地传输着。
月亮取代太阳,月光如轻纱笼住树与人。
“心疼我了?”莫时嘴唇有些发白,大树在刚才就不吸收他的异能能源,反推回他身体,“可我更想你快点回来。”
大树依旧沉默,不吸收他的任何能量,树叶几片打下,带着敲鼓一样的力道,打在他头顶,莫时悻悻收手,“好好好,我错了。”
树叶收了乱摆的姿态,回归平静。
这三年,除了叶子、娴雅、冷萃这些和小严同生死,共患难过的核心队员对小严的回归抱有极大的信心,和他坚定等待。
其余人则是悲观宽慰他,唯恐他跟着一起去,就怕他一去后,少了一个珍稀十级强者。
收了纷乱的思绪,嘴角扬起林严墨最喜欢的笑,“小严,我期待你归来那一刻。”
走下山坡前一秒,身后突然寂静万分,心有所感回头一看,顿时让他干涸已久的眼眶,止不住地涌出泪水。
虽然很快,快到像月光被晃动树影扭曲而出现的一抹,但莫时不会看错。
小严,即使昙花一现,但在刚才,他看到闭目盘腿而坐的一抹身影。
想起李白清说,一旦走出阵就不能重新进去,会影响阵法。
莫时攥紧拳头,忍住冲动,快了……
十天过去了,榕树安安静静的,莫时虽然被李白清提前告知,快一周慢一年,但是,已经十天了,榕树除了繁茂更多,没有其他变化。
据道长他们的探查,榕树的内部隐隐能看到小严的实体,只不过是忽明忽暗,忽聚忽散。
莫时站在黄旗外,紧盯里面那棵榕树,多希望在自己的望眼欲穿下,能把树穿个洞,里面走出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可惜,没有。
机械重复地用脚碾着地上的土块,莫时告诉自己,要耐心,急不来。
夜色静谧,这里只有莫时和榕树,一如既往。
“小严!出来吧!带你吃烧烤去!”
冷萃为了庆祝自己日营收额突破千元大关,往他的富少生活逐步前进,大手一包,今晚宵夜时间请所有核心队员,露天烧烤。
兜里的手机哔哩哩响个不停,是他们发来的催他回去吃烧烤的消息。
小严最喜欢烧烤,人多多在一起烧烤、聊天,之前他还和冷萃约好,每一次的烧烤都绝不失约,有约必到,可是这次他却……
依旧没有回应,莫时低头自嘲一笑,还想着用美食诱惑,自己像个毛头小子在这大喊,但没有奇迹。
“我去拿点烧烤来,你闻到味道可能就醒了。”莫时自言自语转身想去实操。
突然,他身形顿住,有动静!树身破裂的声音!
期待的速转身,却惊觉是他的幻听,那树身上没有任何变化。
听错了?但刚才那很清晰的声音,之前都没有过。
还是真的年纪大了?他才31岁,年轻力壮的范畴吧!男人三十一枝花,是不是有这个说法?
但是,小严三年过去,也才26岁,二十多岁的帅小伙。
小严不会嫌自己老吧!不,不会的,他身材好,即使沉浸悲伤,锻炼也从不落下,每天健身房撸铁三小时,外去做任务、管理事务,安排统筹,哪一个不是对身材的锻炼。
要知道,小严最爱他的身材了,虽然每次一问,他都否认,但那亮晶晶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每一次自己脱掉上衣,他的手都会准确贴上来,爱不释手地摸。
在床上,更是……
明明要回去拿烧烤,过来诱惑引出小猫崽的人,却莫名陷入年龄焦虑,自我催眠。
沉浸在自我说服中,没有听到身后越来越响的声音。
好久没动过的筋骨,有些发涩,像没上过机油的机器人,骨节咔咔作响。
绿叶飘落几片,落在每一个松软泥土上的脚印中。
缓缓抬脚往前走,裸露的小腿被两侧的栀子花轻柔拂过肌肤。
伸出手,用力气地揽住好久不见的背影,“好久不见呀!大狐狸!”
莫时浑身一僵,不敢动弹。
怕是泡沫般的梦,一动就碎。
直到温热传来。
“小严——”
“在呢。”
握住腹部那双紧扣的手,自己握了不下上千次的手,不会错的。
一把将人拉于跟前,熟悉的脸闯入视线中,那蓬松的黑发隐隐带着墨绿色,刘海下笑眼弯弯望着他。
“小严!”
“我在。”
揽入怀里,契合的拥抱,终于——
“我等到你了,小严。”
“我也终于回到你身边了!时哥。”林严墨抚摸着那长发,光洁的肩膀上传来湿润,颗颗泪珠顺着精致的锁骨往下滑落。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抬头让我看看你,好吗?”林严墨含笑地顺着莫时的后背,哽咽地声音传入耳中,让他不禁笑着笑着就眼眶热了。
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在大绿体内的每一天,他无法看到,但能感受、能听到。
听莫时对他的碎碎念,跟他说的每一件小事。
很想回应,但是灵魂状态的他完全出不了声音。
到后面终于能通过树冠,做出一丁点儿回应,以支撑爱人不至于心碎到崩溃。
莫时抬起头,控制过于激动的心,努力让被巨大惊喜冲撞得眩晕的脑子冷静下来,不能晕过去。
下一秒见爱人全身赤裸,脸色一变,“怎么是?”速度将自己上半身的无袖长背心脱下来,罩住林严墨。
林严墨调皮吐舌一笑,拉着下摆遮住关键部位。本来大绿能帮他凝出一件袍子,但是太想看到莫时了,所以就没等。还好没有别人在,不然确实社死了。
“多亏了大绿,我们要努力帮他化形。”李寻道师叔说的他都听见了,一向傲娇又特在意功劳的大绿,这次倒是瞒着自己。
“好。”莫时贪婪的描摹爱人的每一处轮廓,看不够,恨不得把人藏到自己的心里,让他不再受伤,与自己分别。
莫时的视线如实质般,在身体的每一寸游走,眼神似手,爱惜地抚摸。
脖子的薄红蔓延到双颊,林严墨抬眼和莫时对视,揽住他的脖子,下压。
热情,在唇舌间传递。
每一次的舌尖相缠,都用尽全身气力。
唇瓣被磕出血丝,又被舔进那湿热的缠绵中……
夜风携凉意吹来,林严墨打了个哆嗦,喘着气趴在莫时肩头,双腿也不知何时攀在腰间。
莫时抬手化出空间盾挡住风,“小严,以后我绝不放手了。”
“好。”
“哇哦!”
无数紫荆花缠绕而成的金色镂空豪华大门敞开,两人高的围墙向两侧无限延展,若从高空俯视,这些围墙围成一朵硕大的紫荆花轮廓。
在门后的广场正中央,数朵紫荆花盛放在一尊镀金雕像四周,随着微风摇曳生香。
林严墨站在大门前,抬头望着高高横挂的“第一军事学府”六个鎏金大字。
这是在贫民窟绝对看不到的画面,不禁发出对金钱的赞叹声。
果然是全联邦最高贵族军事学府,财大气粗四个字都刻在大门上了。
伸手摸着身旁那大门,厚实的手感,听说是纯金混航天材质做的,一小块就够他和小鱼的两年生活开销了。
猫猫眼里冒出对金钱极度渴望的光亮。
他要好好努力,将同级生都打趴,以年级第一的头衔毕业。
到那时不仅能获得一笔不菲的奖金,还能得到一个最高级别作战部门的新兵名额。
林严墨握拳对着头顶的六个大字,看得出了神,脑子里想着要怎么利用学府中的一切资源,让自己变强!
“土包子,回神了!过来。”
身穿棕色作训服的金发男子对他勾勾手指,“我是二年级的夏普利,全校第二,你很荣幸,今天由我帮助你熟悉校园。”
不计较他对自己的不礼貌,林严墨拍拍洗得发白的淡蓝色衬衫上的褶皱,尽量让它舒展得体一些,快步跟上说完话就转身大步走向校园的男子。
见来接他的夏普利步下生风,带着他绕过一个又一个弯,但对经过的任何建筑都没有语言提点。
林严墨摸摸鼻子,轻松跟上的同时,自力更生,留意那些指示牌的字样。
听那始终在自己后两步的位置响起的均匀脚步声,夏普利丹凤眼微微一眯。
自己用训练秘传的“速调行进”,土包子竟能够气不喘,一步不落跟上。
看来以一敌数百精英而胜出的人确实是有点能耐。
路过枪击训练室,夏普利有些手痒,以全校前三的权利,带林严墨进入,在他面前显摆几手,枪枪中靶。
林严墨很眼馋这枪支射击,但没有权限的他不能碰除非……
“夏学长,太厉害了,怪不得你是全校第二!实力摆在这,我要好好向你学习,以你为我的奋斗目标,虽然很难追赶上了。”林严墨语气崇拜对放下枪支的夏普利道。
夏普利扭头看身旁瘦弱的林严墨,瘦归瘦,但只比一米八七的自己看上去矮上几厘米而已,那琥珀色的晶莹眼珠子像最好的琥珀宝石,闪着崇拜的光泽。
油然而生的满满自豪感,夏普利朗声一笑,摸摸他的毛茸茸小卷发,手感真不错。
“不是我自夸,除了那个可恶的一年级,没有谁比我再厉害了。
就算是你,民间第一特招生,也不可能比得过从小接受魔鬼训练的我,除了那个本来就是魔鬼本鬼的臭屁一年级。”
看来夏学长对自己同级的那个人很不爽了,林严墨眨眨眼睛,还是不问第一是谁了,“夏学长,全校第二实力一定很强,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向你讨教。”
“好说好说。”不错,虽然身为侯爵之子的自己因手气太臭,抓阄中奖,不得不自降身份来接贫民窟来的土包子。
但这家伙眼界是土了点,但长相和口才,倒很让人舒心。
白白嫩嫩的,抛开没有信息素不谈,一点都不像贫民窟来的Beta,倒像个坚韧而阳光的甜心热情小Omega。
夏普利心里已经同意,以后林严墨若来请教自己,自己会不吝赐教的。
当然,为尊重并呵护新苗的自尊,他只会用百分之六十的实力和林严墨进行切磋。
本想随便带他走走的夏普利被林严墨一句又一句的崇拜话语,糖衣炮弹轰得忘了本意。
不仅带着他摸了枪,打了靶,还仔仔细细地领着他走了占地一千多顷的主学区,约好接下来几天带他走剩余的七千顷的分区。
“严墨,明天训练场见!”
挥手和成功混熟的夏普利告别,收获满满的林严墨向自己的住宿楼走去。
上楼的时候,想起夏普利和他说的忠言,轻快的脚步变得有些沉重。
自己是开学三个月后才入学,宿舍都满了,没满的也被上个月来的交流生住满了。
只剩夏普利说的那个臭屁魔鬼贵族,王后的亲弟弟,以开学打趴四个高年级的第一的战绩,荣获全校第一,顺理成章享受属于全校第一低优待,一个人住两人间的豪华宿舍。
对于半途插入的他,本来学校董事会都准备让他自己在外租房子。
但教务主任黎玫璃考虑他的处境,努力沟通,那个全校第一才勉强同意林严墨和他暂时同住半学期。
夏普利对林严墨表示深切同情,那个魔鬼,为人桀骜不驯,除了他的两个好兄弟,看谁都不顺眼,和他住同一宿舍,林严墨要吃点苦了。
攥紧手里的刚领的几套制服袋子,林严墨深呼吸一口气。
没事哒,没事哒,从小他就生活在刑事案件、帮派血拼频发的贫民窟中,从小豆丁成功活着到成年。
夏学长口中的魔鬼,不会比贫民窟中的一些地狱来的撒旦更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