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巴不得自己与师父能如连体婴般一直不分开才好。
唯有如此,心底里积压了多年的冷寂和空洞,才不会吞噬了他。
段无洛就像是依靠大树为生的藤蔓,十年前这棵大树死去了,他舍不得离开也离不开,只能绝望地等待着自己慢慢枯萎掉。
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如亘古长夜再等不到天明。
可如今这棵大树又活了过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只想把师父缠得更紧更紧些。
最好他们融为一体,同生同死。
这样有朝一日师父不在了,便可把他也一起带走。
不用又留下他一个人煎熬。
慕风衍无奈一笑;“那要怎么样才够?”
“怎么样都不够。”段无洛抬起眼眸,深深凝视着他,“想要师父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我来说,一刻不见便是三秋了。”
其实时时刻刻他也觉得不够。
段无洛更想将师父藏起来,藏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这样师父的心里眼里,便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想亲吻遍师父全身每一处,让他浑身上下,都是自己的气息,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
段无洛将脸庞埋在慕风衍温暖细腻的颈窝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目中压制不住的欲念。
慕风衍刚才还打算,等过几天再与段无洛谈谈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但现在听到段无洛这番话,他觉得还是尽快谈了的好。
有问题就该尽快解决。
慕风衍伸手轻轻将他的脸庞捧起来,眸光柔暖地望着他。
“小洛儿,这样是不对的,我也希望你能留一点时间给自己。”
段无洛身子微僵:“师父不喜欢我这样是吗?”
他不禁庆幸师父不知道方才他心里所想。
可相比于庆幸,段无洛更多的是失落和不安。
若师父知晓了他真正的想法,只怕会厌恶的吧?
“倒也不是。”见他脸色微微泛白,慕风衍温声安抚他,“只是每一个人都需要一点自己的个人空间,我也希望小洛儿在喜欢我之余,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师父在一起…”
慕风衍:“…”
“我如今日日都在你身边,不会再离开的。”慕风衍捧着他的脸,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所以你也不用缠着我那么紧,好不好?”
段无洛默了默,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慕风衍知道他情绪敏感,自己这样说了,只怕他又要多想。
“小洛儿,前世我对你是什么心意,如今也不会变的。我们将来,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在一起。人生那么漫长,我们也不可能只日日腻歪在一起,便什么也不做了啊。”
段无洛心间泛起隐隐的揪疼。
他知道师父的意思,他不喜欢自己缠他那么紧。
他会喘不过气来。
等哪一日师父真的忍受不住了,他或许就要逃离自己…
段无洛心里猛地一颤,他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
是了,是他这些日子渐渐疏忽松懈了,因为恢复了记忆,即便他努力扮演着失忆之时的模样。
可心境却再也回不去,所以表面上他没有露出任何端倪,但平日里的行为却也或多或少地表露了出来。
他失忆之时,对师父也是有占有欲的。
可那个时候的他没有幼时在地宫长大的记忆,更不记得师父不在后那十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只记得他爱的是师父,只要师父也爱他,那他就什么都不怕,就心满意足了。
但恢复了记忆后,过往暂时被压制的阴暗再度滋生,尽管他感受到了师父的感情,但却更加惶惶不安。
师父没有见过他的另一面,他也没有勇气把那一面展露给他知道。
“小洛儿?”见他垂着眉眼没有说话,慕风衍伸手抱住了他,“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讨厌你的意思。你需要我,我当然也很高兴的,就像我也需要你一样。我不会要你马上改正过来的,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他语气温柔,尽可能地安抚住心绪敏感不安的小徒弟。
段无洛的心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沉浸在慕风衍的温柔中,又暖又甜。
另一半被撕扯进自卑冰冷的黑暗里,苦涩幽寒。
他抬起眼眸,目中泪意盈动:“师父…”
“哭什么呢?”慕风衍轻叹了口气,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痕,“小哭包。”
“师父不喜欢,我就会改。”段无洛轻轻吻住他。“师父给我一些时间。”
他可以慢慢学,终有一日,能把自己扮演成师父最喜欢的模样。
这样,他就会永远爱他了。
当年他无论怎么努力拼命地习武,父亲看他的眼神都始终冰冷,依旧将他扔在地宫里。
凌千锋跟他说,父亲走不出母亲去世的心结,所以才这般。
他只知道,父亲一日走不出心结,他便一日走不出地宫。
他也知道自己的努力是没有用的。
因此他决定赌一把,他慢慢地摸索练习,扮演了一个性格笑容都有母亲几分影子的儿子,父亲看他的目光里,才有了一丝温情。
他也顺利从地宫里出来了。
从此以后,段无洛便明白了一个道理。
世上没有几个人,会在乎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他们更爱的,是他们想象之中的你。
诚如书上那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故事,又有几对父母,有关心过他们的孩子其实想成为什么吗?
不过师父和他的父亲是不一样的。
但段无洛不敢赌,也因为师父太好了,他只想让师父看到自己最好的那一面。
他深情依恋地凝视怀里的慕风衍,说道:“我会变得更好的,只要师父每天都多爱我一点点,好不好?”
慕风衍听见他这么说,心中一阵欣慰。但他理解错了,变跟“变”是不同性质的。
一个是打从心底里改变,首先要正视自身缺点。
而另一个,只想要把外面装点得更好,将内心深处的阴暗腐烂埋藏得更深。
慕风衍笑道:“好,每天都比昨天更喜欢你,行不行?”
两人在屋内温存了一会儿,因萧母过来,才停了下来。
这次段无洛没在他脖颈上留下印痕,他们洗了一把脸,整理衣冠平缓了气息,才一并从房中出来。
萧母早对儿子和段无洛两人时常待在一起见怪不怪了,段无洛说他已经开始跟儿子学习医术,因此萧母觉得他们待在一起也正常。
“娘,你怎么过来了?”
萧母说道:“离儿呀,镇东头的王家,你可还记得?王家老夫人最近病倒了,请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当初我们刚搬到荷花镇的时候,王家帮了咱们不少忙,所以你去给王老夫人看看病,如果能医治好王老夫人,也算是还了王家的人情。”
萧家以前是住在乡下村庄里,后来才搬迁到了荷花镇。
所以在荷花镇里,萧家并没有本家的亲戚。
王家当初在生意上,有帮助过萧父,因此两家关系一直以来都很好。
“王老夫人病了?”慕风衍微讶,“我待会就过去看看。”
慕风衍会医术的事情,萧氏夫妇倒没有往外宣扬过,反正家里也不需要儿子给人看病挣钱。
但现在因为王老夫人病了,萧母才过来找他说了这事儿。
萧母又说道:“还有啊离儿,幸亏无洛方才来提醒我了,你每日都吃甜点确实对身体不好,时间久了牙齿也会疼,所以以后我就让无洛多看着你些,不能再多吃了。”
慕风衍:“…”
好你个段无洛,居然还去找他母亲提了这事儿。
他暗自瞪了段无洛一眼。
慕风衍不满地说道:“娘,我以前不也是每天都吃?这么久不也没任何事吗?怎么现在段无洛一跟你说了,你就听他的话了呢?”
萧母微嗔地看着他:“我以前没同你提起过?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你牙不疼啊。只是我耳根子软,经不住你软磨硬泡,才总是依了你,我早就想限制你这甜食的摄入量了。”
他们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是大难之后恢复了神智的,还头脑聪明学什么都快,老两口自然是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着。
萧父尚且还能严厉一些,可萧母几乎不舍得拒绝儿子的任何要求。
现在有段无洛帮她看着限制儿子吃甜食这事儿,萧母自是乐意之至。
如此,她也就不用担心自己心软,又纵容他每天都吃甜食了。
萧母走了之后,慕风衍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段无洛。
“行啊你,还去找了我母亲。”
段无洛怂哒哒地讨好他:“师父,我…我跟伯母说了,以后隔两三天咱们再吃一次,间隔也不会很久的,不是要你戒掉甜食。”
慕风衍此刻暂时不想跟他说话。
段无洛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小心地拉着他的衣袖:“师父,你现在就要去王家了吗?我陪你去吧。”
慕风衍瞥了眼他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哼了一声。
“我自己去就行,你今天被我打入冷宫了,离我远点。”
“师父…”段无洛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微微咬着嘴唇,小模样委屈极了。“不要这么狠心啊。”
慕风衍眉梢微挑:“你还直接断了我的甜食呢,谁更狠心?”
“只是让师父少吃而已…”
慕风衍才不想这么快就让原谅他,命令了他不许跟着自己,只带了一个拎药箱的仆从便出门了。
临出院门的时候,慕风衍又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眼巴巴望着他的段无洛。
“你也不许跟踪过来,要是让我发现了,呵呵。”
段无洛:“…”
他瞧了眼也一样被拦在院子里,扒拉在门口冲已经离去的慕风衍嘤嘤叫的两只小白虎,心里诡异的平衡了一下。
王家也是做生意的,世代祖居荷花镇,是远近闻名的织造商贾。
但是前几年王家主去世后,其子继承家业,是个对生意毫无兴趣,也完全不懂的浪荡公子,因此家中生意只能由王老夫人管理。
如今她病了,若是好不了的话,整个王家便也没了支撑。
慕风衍来到王家,他上一次来,还是去年给老夫人贺寿的时候。
王管家出来将他迎进了府中,慕风衍说道:“听我母亲说,老夫人病了,所以我来看看她。”
“哎,萧少爷有心了。”王管家刻着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愁郁,“老夫人这一病,都请了不少大夫来了,可依旧没有任何起色…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了。”
慕风衍道:“王伯不要太担心,老夫人她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好起来的。我也会些医术,待会让我给老夫人看看吧。”
王管家惊讶道:“萧少爷什么时候会的医术?”
慕风衍浅笑道:“以前便会了。”
这时,从游廊中走来一个青年,三十上下的年纪,锦衣长袍相貌俊朗,但精神气不太好,透着几丝苍白虚浮之相,一看便知是时常纵情酒色。
他看见慕风衍,瞧了一会儿才认出了他来:“这是萧家小弟弟?嚯,许久不见,你长高了很多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男子便是王老夫人的独孙王承宇,也是镇上出了名的纨绔公子。
萧父同王承宇的父亲是朋友,因他的父亲在生意上也帮过萧父,所以两家关系一直都不错。不过慕风衍跟王承宇年纪不相仿,他们两人来往不多。
慕风衍自从想起前世的事情后,心境便成熟稳重许多,也早就不把自己当成十几岁的少年郎了。
现在咋听见王承宇像以前那样称呼小弟弟,多少感到不习惯。
慕风衍笑了笑,说道:“王大哥,好久不见了。”
王承宇见他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不同。
好像整个人气度变了不少,淡然稳重,举手投足间又带着丝风流写意的洒然。
而且慕风衍的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半年来身量抽高了许多。
但见身材修长挺拔的少年一袭青衣蹁跹,青丝如墨,皮肤白皙如瓷,眉眼俊雅绝伦,皎如玉树临风前。
王承宇只看了那么几眼,眸底便掠过数道惊艳之光。
他这个荷花镇远近闻名的浪荡公子,经常出入烟花之地,男女不忌。
只不过他也没有太荒唐,知道萧家跟王家关系好,从来没把主意打到慕风衍身上过,虽然以前刚第一次见慕风衍时,就觉得他生了一副好相貌。
现在他突然发现,这萧家小弟弟容貌气度,居然变得更加出色迷人了。
那漆黑清澈的眼睛一看过来,就勾得人心痒痒。
王承宇轻咳了一声转开视线,问道:“萧贤弟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王管家回道:“萧少爷是来看望老夫人的。”
“祖母病了许多日,都没见好转。”王承宇面露愁色地叹了口气,“我也正想要去看望她呢,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安静的房间里,弥漫着药味。
床前守着两名丫鬟,只见王老夫人躺在床上,白发苍苍,病容憔悴,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
“老夫人,少爷和萧少爷来了。”王管家走到床前,轻声对老夫人说道。
王老夫人睁开眼,王承宇上前神关地道:
“祖母,您今天感觉好多了吗?萧家的云离弟弟知道您病了,今日过来看望您。”
“唉,老样子罢了。”王老夫人应了王承宇一声,抬起眼看向站在床前的慕风衍,“云离也来了,快坐吧。”
王老夫人说话有气无力的,不过见到孙儿和慕风衍过来,脸上也绽开了一丝慈祥的微笑。
慕风衍温声道:“老夫人,我会些医术,让我替您瞧瞧脉路如何?”
王承宇面露意外,转头看向慕风衍:“贤弟你还会医术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接到老夫人疑惑的视线,老管家解释道:“萧少爷说有学过医术,他听闻老夫人您病了,所以特意过来给您瞧瞧病。”
王老夫人虽然讶异慕风衍懂医术,但他是后生晚辈,萧王两家也有交情,他现在说要给自己看病,她也没有拂了慕风衍的好意。
她叹着气道:“唉,我这病请了镇上不少大夫来都没见有起色,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云离既然有心要给我瞧瞧,那就瞧吧。”
说着,王老夫人把手伸了出来。
老管家让丫鬟搬了把椅子到床前给慕风衍坐。
王承宇瞧见慕风衍有模有样的把起了脉,心下好奇不已。
半晌后,慕风衍收回手,说道:“老夫人年轻时生产,有过难产血崩之状,身体阴虚,这几年又劳心费神,多年的隐疾就一并爆发了出来。肝阴不足导致胸膈壅闷,伴随着眼目昏花、痈毒头痛之症。”
闻言,王老夫人浑浊的眼中浮起了惊异之色。
王管家忍不住点头道:“对对,萧少爷当真是会医术啊!这一把脉就懂了病情,和其他大夫说得都一致,那萧少爷您看老夫人这病如何治疗用药?”
甚至比其他大夫说的,还要详细清楚。
如果说老管家刚才还对慕风衍的医术有所怀疑的话,那现在起码已经信了一半了。
其他人心境亦是如此。
慕风衍侧身微一抬手,跟着他来的小厮便上前来,把手里提着的药箱打开。
他让丫鬟把王老夫人扶起来,半躺靠在床头,自药箱里取出银针,刺进老夫人头部穴道之中。
屋中其他人都屏息安静地看着他,以免打扰到了慕风衍治疗。
站在一旁的王承宇,眼睛不眨地盯着在给祖母针灸的慕风衍。
他下针稳健娴熟,神色从容淡然,给人一种莫名信服又安心的感觉。
方才在游廊里的一瞥让王承宇惊艳,那么现在从容又专注针灸的慕风衍,则令他看得入了神。
这个以前不怎么关注的少年,在短短时间内,给了他不少惊喜。
倒是令王承宇心底更加骚动了。
等慕风衍针灸完,王老夫人讶异又惊喜地道:“我感觉头痛眼晕的毛病,减轻了不少,云离啊,你这医术真是太神了。”
慕风衍道:“我现在是以银针疏通脉络,调理精气,能暂时缓解头痛目眩,胸口壅闷的症状。”
王老夫人面露喜色:“我呼吸也通畅多了,之前胸口一直闷堵得厉害,晚上折腾得我整夜无法入眠,时常感觉喘不过气,难受得不行。”
慕风衍给她针灸后,她都能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
管家见状也喜不自胜,忙问道:“萧少爷,您说只能暂时缓解?那、那没有办法治好吗?”
慕风衍笑了笑:“这病不是一次针灸就可以治好的。我先给老夫人开副药,服用几日看效果如何,我再对症下针开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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