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洛容颜苍白如雪,心神混乱,猛地呛咳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
还伴随着阵阵剧烈咳嗽。
慕风衍被吵醒,看到一旁的段无洛脸色惨白口吐鲜血,他面上闪过惊愕。
“你怎么了?”
段无洛呕了好几口血后,便倒在了床上。
慕风衍赶忙起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探了段无洛的脉象后,他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这厮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忽然就走火入魔了?!
慕风衍伸手快速点了他几处穴道,先封住他的心脉,然后起身下床,披上外衣出门去找刘成。
柴房那边的刘成已经睡了下去,被敲门声吵醒起来开门发现是慕风衍。
“萧公子,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刘老伯,你治病用的银针可否借用一下?”
刘成见他面色凝重,亦没多问,带着他回屋里打开药箱,取出银针。
随即他看到了段无洛躺在床上,脸色比白日时还要惨白,嘴唇染了一片殷红的血迹,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段公子怎么了?”刘成说着,疾步过去把脉查看。
刘成大惊道:“他怎地受了如此重的内伤?脉象混乱,又郁结于心,这…”
慕风衍问道:“刘老伯能救他吗?”
刘成叹了口气,歉意道:“段公子如今情况危急,而且他身体本有经年旧疾,如今新伤旧疾一并爆发,老朽医术浅薄,我没有把握…”
看来只能他来治了,慕风衍眉头微皱,自己若袖手旁观的话,段无洛性命难保。
他先是一名大夫,随后才是跟段无洛有私人恩怨的慕风衍,医者仁心的理念让他无法对段无洛见死不救。
慕风衍解开段无洛的衣裳,执起银针往他身上扎刺。
刘成见状一愣,皱纹沟壑的脸上闪过惊怔。
“萧公子你是会医术的?”
他发现萧公子落针手法娴熟无比,虽然是他从未见过的针灸之法,但也绝对是个大夫。
是了,萧公子若不会医术的话,他怎么处理得了手臂的伤?
蜡烛离得远,灯光不甚明亮,刘成拿起烛台,来到床前帮他照得更亮一些。
“略懂一二,不过希望刘老伯你能帮我隐瞒此事。”慕风衍边下针边道。
刘成道:“你会医术之事?”
“对,莫让段无洛知晓,明日他醒来若是问起谁救的他,便说是你。”
刘成心里虽疑惑,但他既然如此说了,便答应了下来:“好,老朽会替萧公子隐瞒的。”
慕风衍点了点头,笑道:“多谢了。”
说话中,昏迷过去的段无洛咳出了一口血,意识于半梦半醒之间。
他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耳畔听见隐约的说话声,给他强烈的熟悉感。
“师父…”段无洛无意识地喃喃着。
恍惚朦胧中,他好像看到了师父。
段无洛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受伤初醒,看到床榻前坐着个年轻男子。
他单手支额闭目沉睡,一缕漆黑的长发自鬓边垂落,眉目俊美,琼鼻薄唇,好像画卷上的美男子,静美又优雅。
段无洛霎时间震惊失神。
他先前昏迷过去时的惊鸿一瞥并不是错觉。
这个传闻中深居简出的卜思谷神医,竟真的与李隐尧长得一模一样!
或许是他视线太过明显,惊醒了那名浅寐的神医。
他慵懒地睁开眼,眉宇间好像还带着几丝困倦,看见他时眼底浮起一丝浅笑。
“小兄弟,你醒了?可感觉身体有哪里不适?”
这人苏醒后,段无洛就能完全将他跟李隐尧分开了。
他们拥有着一样的容貌,但眉眼神态并无相似之处。
眼前的神医他看起来随性淡然,似乎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情,但看人的眼神却又温和柔软。
“师父…”
段无洛好像跟多年前刚与慕风衍相遇的少年重合了起来,努力伸手想要握住他。
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师父眉眼一如当年,从来未曾改变过。
场景又倏忽转变,年轻的神医修指捏着银针,为他针灸疗伤。
段无洛指尖小心翼翼触上那张脸,碰上了一点点温暖,又受惊般怯怕地退开些许,然后又一点一点试探地抚过去。
“师父,我是不是在做梦?”他轻声呢喃着,胸腔像有什么猛地炸开,剧痛与温暖混杂,“梦里的师父也是暖的吗…”
慕风衍见状不妙,抬手去点他的昏睡穴。
微烫的手掌倏地抓住他手腕,段无洛努力想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但终究还是缓缓闭上了眼。
确定段无洛昏睡了过去,慕风衍微松了口气。
没料到他忽然醒了,方才与刘老伯说的话,他应当没听见的吧?
慕风衍一边医治段无洛,一边给刘成讲解针灸扎刺每一个穴道的用途和原理。
刘成虽是这小山村唯一的大夫,但他祖上世代行医,传承到他这儿的医学底蕴和经验亦有不少。可现在听了慕风衍的话,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听得很认真,尽量将它们都记下来。
待他针灸完了,刘成无比感激:“多谢萧公子指点,听了您的话,我感觉受益良多。”
慕风衍看了看床榻上昏睡着的段无洛:“他是通晓医术的,你对答得上来,才不会引起他怀疑。”
原来是为了更好地隐瞒住段公子。
刘成心下更加不解了:“为何您要隐瞒段公子此事?”
而且还这么大费周章。
慕风衍将银针放回盒中,叹了口气:“这说来话长,若让他知晓,我往后可没有安生日子了。”
他拿出金疮药,顺便将段无洛腰上的伤口换药包扎好。
在刘成父女心中,段无洛是冷煞阴沉的,简单点来说就是一看就不像好人。
尤其与萧公子站在一块儿,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下见他神情凝重,刘成保证道:“我定会守口如瓶的,谁也不说。”
慕风衍寻来纸笔写下药方:“这是给段无洛开的药,劳烦你誊抄一份。”
“哎好。”刘老伯将药方抄下,慕风衍便将自己写的那份烧了。
“今晚多谢老伯了,时间已不早,快回去休息吧。”
刘成应了声,拿着药方离开了房间。
慕风衍轻轻打了个哈欠,吹熄灯烛,上床躺下。
他实在是困倦了,方才又耗费精力为段无洛医治,因此睡下没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中。
床榻内侧,本该昏迷沉睡的段无洛,幽幽睁开了眼眸。
他浑身因极力压制激荡剧烈的情绪而僵硬着,但又有一种奇怪的痉挛。
段无洛什么都听见了。
他修炼的幽冥神功有移穴换位之法,因此方才慕风衍点的昏睡穴是毫无用处的。
段无洛原本还以为他想趁自己受伤虚弱时离开,可没想到…
他一直压制着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段无洛怔怔转过头看向躺在身畔的少年,黑暗里那双猩红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有诡艳而绚烂的血色火焰在眼瞳中燃烧。
他颤抖的手快要触摸到沉睡中的少年容颜时,又怯怕无措地停在咫尺之间。
黑暗里,叮叮的铃铛声也跟着混乱尖锐起来,仿佛其主人此刻的心情。
不敢碰,即使渴望得快要疯了。
他害怕这一切仍是在梦境里,眼前之人一碰便又消失无踪。
原来我一直思念等待的人,早已在我身边了…
为什么…不肯与我相认呢?
第49章 师父,你瞒得我好苦
如方才慕风衍所做那般,段无洛点了他的穴道,确保他不会恢复意识。
他的手颤抖个不停,腕上的金铃亦颤抖地响着,手掌心被他掐得鲜血淋漓。
刚才听到慕风衍的话,段无洛用尽了全部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动地睁开眼与他相认。
在突然发现萧云离就是师父的狂喜之中,段无洛亦清楚地知道师父并不愿跟他相认。
甚至连救他都千方百计隐瞒着。
因为他知道一旦会医术的事暴露,自己便也猜到他的身份了。
原先的萧云离并不懂医道,卜思谷的剑法他可以解释说是沈南星所教,鬼门十三针书房里确实有秘籍,可唯有医术他无话可说。
若他再狠心肠些,为隐瞒住自己的身份,他完全可以不救治自己。
可师父还是救他了。
是他本就心肠软,不忍心见死不救,还是…心底里对他还有那么一点感情?
段无洛痴然的凝视着他,浑身都在兴奋地战栗,眼底仿佛压着两团疯狂猩红的旋涡。神色既悲又喜,尖锐剧烈地混杂在那苍白的脸上,衍生出一股令人见之心惊的疯狂来。
“师父…你瞒得我好苦…”
他轻轻伸手将慕风衍抱住,小心避开他受伤的手臂,颤栗着喟叹了一声,眼中蓦然涌出泪来。
无声掉落在黑暗里。
少年温热的身躯被他拥在怀里,仿佛也填满了他空荡荡的心。
“那天在玄冥教初见时…就是你了对不对?那剑法根本不是沈南星教你的…鬼门十三针更不是你后来自己学的…你喜欢吃甜食,泡茶的姿态如此熟悉…可却故意一次次骗过我,说你是萧云离…”
段无洛胸口又泛起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有锋利淬毒的刀凌迟着他。
他望着慕风衍的眼睛明亮得吓人,眼中好似翻腾了无数尖锐的情绪,要将他给吞噬得一干二净。
但他自始至终也只是克制地抱着他,感受着他暖暖的体温,微微露出如孩童一般的笑来。
“不过没关系…师父回来了就好。我知你定还怨恨我…才不愿与我相认…”
段无洛闷闷地咳嗽起来,嘴角有血丝溢出,面色苍白虚弱,但眼中迸发出的光芒犹如枯木逢春,找回了生机。
“这一次…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段无洛拥着他,他原以为自己会兴奋得无法入眠,但渐渐地也睡着了过去。
慕风衍一整宿都睡得不大安稳,他梦见有一只巨大的章鱼将他缠得死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最终被勒得醒了过来,睁开眼才发现段无洛竟与他睡在一处,身子贴得严丝合缝,双手紧紧抱着他。
呵,原来梦里那只大章鱼是他。
这厮何时睡觉变得这么粘人了?而且受着伤力气竟还这么大!
段无洛睡眠很浅,慕风衍才稍稍一动,他便惊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身躯。
慕风衍语气无奈微恼:“段大教主,你想勒死我吗?”
段无洛松了松力道,但手却没有收回去。
他望着慕风衍鲜活的面庞,如今知道了他真正是谁,心境就与以往完全不同了。
段无洛幽红的眼底,压抑着沉沉的渴望。
对他而言,仅是这般相拥而眠又怎么够?
思念了十年的人现在就在身边,他既狂喜又不安,生怕哪日睁眼醒来,他就又消失不见了,段无洛恨不得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令他再也不要与自己分开。
他垂下眼眸,遮掩目中欲念:“对不起,大概是我昨夜睡昏了,我下次会注意些。”
慕风衍心下划过一丝异样,这厮态度怎么变得软了起来?居然还会道歉?
他转头看向段无洛,他纤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瞳里的神色,有种将醒未醒的迷蒙和漠然。
慕风衍动了动手臂,带动得那挂在手腕里的金铃也叮叮当当地响:“那你还不松手?我要起床了。”
段无洛不舍得放开:“天色还很早,你不多睡会儿?”
“不睡。”跟你这么躺着,再困也没睡意了好吧?
段无洛只好松了手,看着他起身下床。
几缕朝阳从窗隙洒入,淡淡投射到床前。
慕风衍如墨青丝微乱地披散着,身上仅着一件白色里衣,少年的身形颀长和清瘦。
他拎起外裳披在身上,金铃声一响,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拉住了他。
慕风衍诧异转过头,见段无洛竟撑着身子起来了,他面色苍白,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
慕风衍皱起了眉:“你下床作甚?”
要是再乱折腾出什么毛病,他可不会再管了!
段无洛眉目轻垂,伸手帮他将衣裳整理好,再系上腰带。
“你难道想衣衫不整地出去?”我可不允许。
慕风衍手受了伤,自己不好系腰带,虽觉得段无洛这举动有点奇怪且不习惯,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腰带束出少年纤瘦的腰,比起前世已是成年的师父,如今这具躯体要单薄稚嫩许多。
时光令他们两人的年纪颠倒了过来,昔年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快些长大的师父,现在却成了少年模样。
也不知道师父怎么会在萧云离的身上活了过来,又是何时活过来的。
他很想问,但现在不能问。
见他束个腰带慢慢吞吞,慕风衍道:“还没好?”
“本座受了伤,快不了。”
“那你回床上躺着,我去找刘老伯帮我吧。”
段无洛抬起头,幽红的眼瞳深不见底:“昨夜…本座疗伤岔了真气,是你救了本座?”
慕风衍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怎么可能,我又不懂医术,是刘老伯救了你,你得好好感谢人家…咳咳!”
他话未说完,腰带猝然收紧,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慕风衍皱眉瞪着他:“看不出来你病恹恹的样子,力气还挺大啊?”
段无洛掩唇轻咳,方才一使力,就牵动内伤,引得一阵阵闷痛。
他不紧不慢地将束紧的腰带松开些:“本座甚少服侍人穿衣,没把握好力道,下次本座轻些?”
还有下次?呵!
束好腰带,段无洛拿起枕边束发的布带,俨然是顺便要帮他把头发梳好。
慕风衍不由得看了眼窗口,以为今日太阳打西边起来了。
在他伸手过来时,慕风衍偏头一避,目光审视地盯着他:“段大教主,你今日怎么变得有点奇怪?”
难不成昨夜他听见了什么?可是他若是猜测到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如此平静?
第50章 天底下像你这样的疯子仅此一家
当初慕风衍刚恢复记忆,被看过的话本剧情所影响,因此他以为段无洛爱的是李隐尧,亦把他认成李隐尧。
可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慕风衍知道,实际情况已然跟那话本剧情不一样了。
段无洛比他高了半个头,轻易便按住了他的脑袋。
“昨日在山洞里,你叫本座帮你系腰带时,你怎么不觉得奇怪?”
慕风衍道:“昨天没别的人,况且我当时的衣服是被你扯乱的,你帮我整理好不是应该?”
想起那夜混沌惶然中的亲吻,段无洛微垂的眼中浮起笑意:“确实应该。”
敲门声传来。
刘翠儿道:“萧公子,段公子,你们起身了吗?”
慕风衍过去开门。
段无洛红瞳掠过一丝戾气,和师父单独相处的时光被打断,他很是不悦。
但这一切他面上都未显露出分毫。
刘翠儿道:“萧公子你原来起了啊,早饭已备好了,还有给段公子的药也煎好了,放在灶上温着呢。”
慕风衍微笑道:“好,我知道了,多谢姑娘。”
少年的笑意如沐春风,她耳根子微红,垂首说道:“萧公子无需客气,这洗漱的水我帮你送到房中吧。”
“有劳姑娘。”慕风衍侧身让她进屋。
刘翠儿发现那段公子也醒了,他倚靠在床头,段无洛雪白的长发倾泻铺垂在床边,红衣与雪发交缠,她出于畏惧没敢多看,可那苍凉又艳丽的矛盾色调,亦留下了极深的视觉记忆。
知道萧公子手受伤不便,刘翠儿放下水盆后,把毛巾浸入水中绞干,正想递过去给他,忽见段无洛不知何时看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殷红幽沉的眼眸暗含警告,直瞧得她浑身冰冷,手一抖毛巾掉进了水盆中。
突然间,好像有明晃晃的刀锋架在脖颈上,令人寒毛直竖。
刘翠儿脸庞泛白,她…她怎么觉得今日段公子给人的感觉更恐怖危险了呢?
萧公子是怎么能与这样可怕的人待在一块儿的?
今早听阿爹说昨夜段公子身子不适,吐了好多血。可现在这眼神,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哪儿像个重病脆弱的人?
段无洛开口道:“有劳姑娘忙活,若无别的事,就请便吧。”
刘翠儿呐呐点头,忙不迭出了房间。
慕风衍方才背对着他,没瞧见段无洛的眼神,心道这厮今日至少懂点礼貌了,虽然刘家闺女依旧被他给吓得够呛。
两人用盐水净了口,见段无洛要从床上起来,慕风衍制止住他。
“你躺着吧,别乱动了。”
他单手攥干布巾洁面,又把毛巾扔回水里搅了搅,把弄掉水的布巾递给段无洛。
段无洛伸手接过布巾时,慕风衍才发现他掌心数道伤口纵横交错,鲜血刚凝固结痂,显然是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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