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狐我小时候抱过你嘞(桃花烈酒)

推开门，里面的青年吊儿郎当转着笔，“来了啊，怎么样，还是天天做噩梦？”
闻卿在对面坐下，“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苏修永不满，“请你用词严谨一点，这是在问诊，不是在唠嗑。”
“......”闻卿目光落向对方亮着消消乐游戏界面的手机。
苏修永面不改色消完最后一个方块，摁灭手机，“请你认真再说一遍。”
闻卿顿了顿，他这些天其实没有再做噩梦了，但那是因为洛祈的妖力。
一旦妖力消耗完，噩梦又会继续。
“还是每晚都有那个噩梦。”
苏修永在本子上写个不停，“内容呢，一点都没有变？”
“嗯。”
写字的沙沙声回荡在诊室，苏修永一边写一边嘀咕，“哀嚎、哭声、鬼魂、残肢、血海、甚至已经影响到痛觉感知神经......你这比恐怖片还恐怖。”
写完最后一个字，苏修永又问：“心情呢，最近情绪怎么样，有没有烦躁？”
闻卿摇头，“我情绪一直挺稳定的。”
苏修永闻言打量闻卿，突然笑了一声，“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有情况啊？”
“嗯？”
“我可是专业的，你瞒不过我。”苏修永哼哼一笑，“我家老爷子说了，你这些天都没去学校找他探讨古籍，一直待在家里。”
“我还想过你是不是终于被那个噩梦逼疯了，但现在看来你状态比以前还好。”
“难道是跟对象同居了？”
苏修永的爷爷，正是闻卿的大学教授，年轻时破译了数不清的古籍，挖掘出一个个朝代的历史。
晚年接触到那个神秘的洛朝，从此埋头钻研，跟同好的闻卿相见恨晚。
沈贺更是把苏教授跟闻卿这一老一小称作“洛朝双迷。”
苏修永就是苏教授介绍给闻卿的，虽然只是刚大学毕业，但心理这方面颇有建树。
“没有对象，我养了一只宠物。”
苏修永眼睛一亮，“宠物好啊，我早就劝你养宠物了，养了什么，小猫、小狗、小鸟？”
想起洛祈的样子，闻卿眼底浮现笑意：“是一只很漂亮的小狐狸。”
“呦呵，不按套路出牌，狐狸这宠物可不多见。”苏修永点点头，唰唰唰记下，倒也没有多问。
“接下来我再给你做个精神评估。”苏修永表情微肃，“之前那些评估结果，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
闻卿对此没有意见。
......
别墅内，洛祈扒在窗户旁目送闻卿离开，脸上笑嘻嘻的表情收起。
用爪子整理好自己身上有些微乱的绒毛，也离开了别墅。
一只狐狸走在街道上依旧醒目，不少小孩子甚至年轻人都想要上来摸一摸。
只是渐渐的，这些看见洛祈的人神情都开始变得迷茫，最后像是短暂失忆，略过洛祈，接着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洛祈眼底回荡着金红色的波纹，迈爪的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次都会前进一大段距离，就像是中间的空间被缩短了。
无处不在的监控后面，电脑画面却没有显示任何异常。
没多久洛祈就到了市区的最边缘。
安柏墓园——闻思瀚长眠的地方。
寻寻觅觅，绕过一座座墓碑，终于看见熟悉的名字。
洛祈停下脚步，静静在墓前站定。
思绪渐渐飘向远处，不再刻意去遗忘，过往的记忆就如潮水卷来。
或许没有那么汹涌，却一浪接一浪，要将他裹挟向更深处的记忆深渊。
洛祈抬爪，轻轻抚摸碑上的字。
头半垂，像是一场无声的哀悼。
“抱歉啊，我还是太软弱了，每次听见你们这些故人离开，都立刻封印记忆。”
“我也知道不能继续这样逃避下去了，所以才下定决心不再跟人类有接触。”
“但是......”
小狐狸的身形渐渐拉长。
不曾被时光留下痕迹的手抚上老人的墓碑，像是在安抚当年那个年幼的孩童。
......
“别跑啊，我不就咬了你一口嘛！”
山林间，洛祈追在一只野猪后面跑得飞快。
“就让我吃一口，保证不多吃，我好久没吃猪肉了！”
体型是洛祈好多倍的野猪顿时跑得更快了，哼哼惨叫个不停。
正打算不讲武德直接用妖力烤猪，洛祈耳朵一抖，突然听见小孩的哭声。
脚步一顿，“谁家的小孩啊，哭得真难听。”
看了眼逃远的野猪，洛祈啧了声，最后还是折返朝着哭声的方向跑去。
是一个被野狼逼到山崖边的人类小男孩，遍体鳞伤，衣衫褴褛。
从后一爪子拍断野狼的脖子，洛祈笑眯眯看向对方，“呦~”
小孩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泪啪嗒摔下来，“妖、妖怪......”
“对哦，我是妖怪，我要吃掉你！”洛祈张牙舞爪。
对方像是吓傻了，呆呆看着洛祈没反应。
胆子真小，没意思。洛祈撇撇嘴，拖着野狼尸体打算离开。
没有猪肉吃，狼肉也勉强吧。
结果身后噗通传来磕头声，小孩一下一下磕头，顶着一额头草屑，“谢谢您救了我，我叫闻思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洛祈乐了，转过身，上下打量对方，“就你，像个小乞丐似的，能怎么报答我啊？”
闻思瀚脏兮兮的小脸涨得通红，“我、我我......我会做饭......”
野狼尸体被推到面前，闻思瀚愣愣低头，小狐狸冲着他昂昂头，“那正好，我想吃点熟食。”
事实证明，闻思瀚手艺确实不错，狼肉这么难吃的食材都被他做得能入口。
洛祈想着干脆蹭两天饭，就在闻思瀚的小破屋住下了。
对方家中遭难，就剩下他一个小孩。
洛祈每天负责打猎，闻思瀚就煮饭，有时候还摘些浆果，用攒下来的钱买最好的白糖给洛祈做糖葫芦。
这饭一蹭就蹭到了闻思瀚十四岁。
这天，洛祈迟迟没有回来，闻思瀚以为对方出事了，或者是离开了。
心慌地在山上田野到处寻找，哪里都没有找到小狐狸的身影。
眼眶红红回到家中，没多久门口突然响起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
“呦，怎么还是个哭包啊，我不就晚了点回来而已嘛。”
连忙转身，下一刻闻思瀚欣喜的表情呆在脸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眼前不再是小狐狸的样子，而是一个笑吟吟的少年，那白与红交织的长发好似盈着光晕。
“你能变成人啊......”
“少废话，来来来，看看这些书。”洛祈将堆成小山的书放到桌子上。
闻思瀚却久久没有反应，洛祈一回头，对方脸红彤彤盯着自己出神。
洛祈抬手就是一个脑壳，“发什么呆。”
“哦、哦哦！”闻思瀚红着脸走到桌前，看清这些书，愣住，“你......”
“你们人类还是得考取功名...哦不对，现在叫考大学。你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穷地方吧，考上大学，去大城市。”
闻思瀚爱惜地捧起一本书，眸底闪烁着喜悦与亮芒。
他很喜欢读书，以前家里人都夸他聪明。只是生活如此，他便也放下了念书的奢望。
“如果我考上了大学，你会跟我一起去城里吗？”闻思瀚期待地看向洛祈。
洛祈拍拍他脑袋，笑眯眯的，“你考上了再说吧，小屁孩大言不惭。”
闻思瀚握拳，眼神坚定，“我一定能考上的！”
他没有说大话，四年后闻思瀚参加高考，以最高的分数被当时顶尖的大学录取，一时风头两无。
已经十八岁的闻思瀚兴冲冲捧着录取通知书回到家，“洛祈，你看——”
家中却没有小狐狸的身影。
闻思瀚以为对方是出去玩了，就先做起饭，等到洛祈回来正好可以吃。
可是等啊等，等到饭菜凉透，等到天空一片漆黑，等到太阳升起，洛祈都没有回来。
闻思瀚在洛祈房间的床头找到了一个用狐狸毛做的挂件。
他意识到，洛祈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是去救别的小孩了吗，还是跟他待腻了，亦或者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闻思瀚还太年轻，怎么都想不通，他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但他愿意等。
然而，从风华正茂的少年郎等到垂垂暮年，他始终没能等到心心念念的故人。
随着阅历的增长，他大概也想明白了洛祈离开的原因。
要是，我能活更久一些就好了......
苏修永看着评估结果 ，神色复杂。
闻卿轻轻笑了一下，“你别用看绝症患者的眼神看我的单子啊。”
“笑笑笑就知道笑。”苏修永啧了一声，“你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白切黑！”
“嗯？”闻卿没懂，“什么意思？”
“要不是知道你是个守法公民，光看这份潜意识的评估，我都想报警了。”
苏修永把评估结果放进碎纸机彻底粉碎。
他以前给那些连环虐杀的死刑犯做过评估，那些反社会分子的潜在危险程度都没有闻卿高。
冷静、从容、聪明，偏偏潜意识扭曲，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
就算那个日复一日的噩梦要占绝大部分原因，闻卿这家伙的底色也不会是白的。
想起两人刚认识那会儿，闻卿毫无破绽将自己的精神评估伪装成正常人，苏修永就有点不寒而栗。
他自问，如果自己像闻卿那样，恐怕要不了半个月就会因为那诡异的噩梦崩溃。
对方却是一直坚持到现在，甚至白天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究竟有多恐怖的意志力。
“回去多抱抱你那只狐狸吧，可以试试把脸埋进宠物肚子深吸气，很多患者都说这样会让他们心情放松，毛茸茸还是很有用的。”苏修永摆手。
“多想点开心的事情，也别老跟入魔一样研究那个什么洛朝，都神经兮兮了。”
“嘶......我这话你可别跟老爷子说，不然他非抽死我不可。”
闻卿若有所思，“埋肚子......”
心动，但感觉会被洛祈挠死。
他们虽然一起住一起睡了好几天，但洛祈到底不是宠物，就算真的很可爱，闻卿出于礼貌也不会做出太冒犯的举动。
不然天知道对方嘴巴里面又会蹦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比如说他对小动物下手之类的......
离开诊所，闻卿买了十根糖葫芦。
洛祈说是五根，估计不够吃。
“干脆再多买些肉，狐妖不吃蔬菜应该没事吧，应该不会营养不良？”闻卿认真琢磨着。
回到家中，想象中的小狐狸扑上来打招呼的画面并没有发生，整栋房子冷冷清清。
闻卿一愣，立刻去看洛祈放包袱的储物间。
包袱还在。
难道是去......
闻卿当即转身向外走。
时间已经是傍晚，闻卿在墓园口下车，突然想起洛祈刚来那天也是这个时候。
拎上临时买的水果点心，来到闻思瀚的墓前。
不出所料，墓碑顶端趴着一只小狐狸。
洛祈睡着了，尾巴垂落，偶尔轻轻晃动。
璀璨夕阳落在小狐狸雪白的绒毛上，镀上光晕，却又被摇曳的火红压得黯淡失色。
天地间只剩下金红白三色。
就像梦境中那个牵着他向前走的身影，还有席卷一切的焰火。
细心将水果点心摆到墓前，又打扫了一下墓碑，闻卿这才小心翼翼凑近洛祈。
想把小狐狸抱起来，又找不到下手的角度。
洛祈似乎是感知到了外界的动静，一边耳朵竖起来，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闻卿眸底浮现笑意，凑近那只毛耳朵，吹了一口气。
“咿！”
顿时，洛祈绒毛炸开，一下子蹦跶起来。
“小卿卿？”洛祈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睡糊涂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闻卿温声：“猜的。”
洛祈又看了眼墓碑，垂下的尾巴轻轻晃了晃，声音有些困倦，“那你猜得还挺准的。”
一串糖葫芦递到面前，洛祈一愣，抬起脑袋看闻卿。
对方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来，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又记得闻思瀚了。
只是这样笑吟吟看着他，眉眼温柔。
轻轻一跃，窝进闻卿怀中。就着对方的手咬了一颗山楂，酸酸甜甜的，吃得眼睛微微眯起。
“回家吧。”闻卿放轻声音。
洛祈点点头。
回到家中，洛祈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喊住要去做饭的闻卿，仰躺在沙发上露出小肚子。
闻卿眨眼，“嗯？”
洛祈勾勾爪子，“卿卿，来呀~”
想象中闻卿害羞的样子并没有出现，对方突然靠近。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将他笼罩在影子里。
近距离对上对方浅茶色的眼眸，这下轮到洛祈紧张了，脑袋上一对耳朵唰得竖起来，“你、你真来啊......”
闻卿垂眼，轻笑，“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我口嗨的啊！你这人怎么还跟狐狸较真的呢！
洛祈伸出爪子想去推拒，却被青年骨节分明的手轻松攥住压过头顶。
温热的呼吸骤然落在腹部细腻的绒毛上。
“嘤......”酥酥麻麻的，洛祈轻轻颤抖起来，爪子一会儿张开一会儿蜷起，尾巴僵成笔直一根。
声音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了，哼哼唧唧个不停。
闻卿把脸埋进洛祈柔软的肚子，慢慢蹭动，深深吸了好几口。
许久，他才依依不舍起身。
顶着被狐狸爪子挠得乱糟糟的头发，心满意足做饭去了，光看背影都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留下洛祈满脸凌乱，抱着炸毛的尾巴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经历了什么 。
他，堂堂狐妖，生平第一次被人类吸肚子。
坏了，那个单纯好调戏的小卿卿好像被他带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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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心理治疗的内容纯属虚构，与现实不符，只是为了剧情服务，请勿考究

吃过晚饭，闻卿洗碗，洛祈窝在沙发上看着动画片发呆。
他不自觉又打开了自己的小包袱，挨个清点里面的东西，好像多数几遍就能多几样出来。
闻卿端着水果过来，视线扫过那个精美繁复的长命锁，想着可能也是哪一年洛祈从哪里得来的。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那卷锦缎上，上面似乎有几个复杂的小字。
“我可以看看那卷锦缎吗？”他放下水果，礼貌问道。
洛祈回神，犹豫了一下，尾巴点上锦缎，一层浅浅的光芒将锦缎保护住。
把锦缎卷到闻卿手上，“你看吧。”
闻卿注意到洛祈小心爱护的样子，知道这些东西对对方来说很重要。
郑重道了谢，这才小心翼翼接过。
将锦缎展开，发现这居然是一卷书信。
上面的小字十分古老。
“与君书......洛兄见信如晤......”
洛祈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竖状瞳孔微微收缩，“你、你看得懂？！”
他本来以为对方只是觉得锦缎好看，随便看看而已。
闻卿不语，细细打量上面的文字，指尖隔着毫厘虚虚摩挲。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将锦缎重新卷好，小心放回包袱。
洛祈发现，对方的样子居然比自己还要激动。
闻卿解释道：“我好像没有说过，我是考古专业的，平时也对古代的事情很好奇，文字这些都有专门研究学习过。”
大概是说到了自己最感兴趣的方面，他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个文字是两千年一百前，起源于洛朝。”
“那是一个很特殊的朝代，盛极一时，后来却大断层，流传下来的痕迹不多，只有文字被后代沿用过，所以得以追溯。”
闻卿越说越忘我，“统合曾经分裂的诸国，终结战乱，天下迎来真正的大一统。百姓衣食富足再不受流离之苦，万邦来朝，这是哪怕往后千年也做不到的......”
“如果不是历史断层，那位洛朝的开国之君，定是千古一帝......”
一连串的专业知识蹿进洛祈脑瓜，听得他眼睛打转，爪子捂上耳朵。
可恶啊，耳朵太大了，按不住。
等等，他只是一只狐狸，不要对着狐狸讲历史啊！
爪子突然被一双手扒拉下来，洛祈惊恐看向闻卿。
你这家伙不会要扒着我耳朵念历史吧？！
“原来你洛朝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吗？”闻卿捧住洛祈的爪子，神情几乎称得上热切。
“那你是不是很了解那个朝代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和我说说吗，拜托。”
被这过于火热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洛祈耳朵抖了抖。
想抽回爪子，结果抽不回来，这家伙握得太紧了。
“介意是不介意，但是我...我也不记得了。”
闻卿一愣，“嗯？”
洛祈抖抖耳朵，偏过头挡住神情，“我活得太久了嘛，然后就变得特别喜欢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