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杀死他的话,不能直奔床,必须往这些地方看去。
必须一击致命,否则即使是那个人偶一般没有心的弟弟在死亡之际也会不停挣扎吧。
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后,手里拿着木仓的黑泽阵缓缓地朝自己的目标走去——随后,他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因为阿二闭着眼躺在床上。身旁还放着巨大的、几乎占了床的一半的熊玩偶。
真罕见,除了生病的时候外就很少见到他躺在床上睡觉了。又生病了?今天早上不是才刚康复吗?
多年照顾的习惯让黑泽阵几乎要放下木仓支,下意识地去查看阿二的温度,可手中的重量又提醒了他是来干嘛的。
可恶……
就在黑泽阵这么想的时候,黑暗中那孩子睁开了眼睛。
即使在黑暗中,他那双眼睛也像篝火一样明亮,眼睛的颜色相当艳丽,和晕染的胭脂一样,有种诡异的非人的美感。
有时候黑泽阵也会在想,这真的是我的弟弟吗?难不成是恶魔附身到小孩的身上,成为了我的弟弟?
无论如何,是恶魔也好,不是恶魔也罢,他都已经认定自己照顾长大的这个小孩是自己的弟弟了。
当然,此刻比起阿二,被黑暗笼罩着,冷漠的、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的黑泽阵更像是恶魔,像是半夜来夺去他人生命的死神。
阿二眨了眨眼,并不为黑泽阵的到来感到惊讶,只是开口问道:“你要杀死我吗?”
黑泽阵不打算对他撒谎:“是。”
“为什么?”
“父亲准备带我们一起去组织,你去组织的话一定会死。与其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在我手里。”至少能免去折磨。
“这样啊……”
他拿的是木仓,或许是出于为数不多的、对血脉兄弟的仁慈,他希望尽可能的、没有痛苦地结束他的生命。
但阿二伸出了手,握住黑泽阵的手,将他手里的木仓支放到一旁。
黑泽阵冷着脸,但还是任由他的动作。如同任由幼崽在旁嬉戏玩闹的雄狮。
扔下木仓支后,阿二重新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脆弱、白皙的脖子,让他感受自己的体温和脉搏跳动。
然后,他笑了起来,打碎先前那种眼神空洞无神的人偶模样。
“比起用木仓,我更希望你能用手,让我真切地感受到死亡。”
这还是黑泽阵第一次见到他笑。把人从婴儿养到现在,阿二大部分时候都是双眼无神,安静的模样。
此刻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黑泽阵知晓自己的思维与常人不同,但与阿二相比,他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就是个正常人。
“神经病。”他骂道。
被他这样说,阿二有点委屈,“不行吗?我只是想选择自己的死法。”
黑泽阵冷眼一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撒欢。”
阿二这神奇操作真是给他气笑了。
“哥哥……”被拍了脑袋的阿二有点委屈,倒是恢复了往常眼神空洞无神,平静又乖巧的模样。
黑泽阵点点头,还是这样比较顺眼。
“还要继续吗?”阿二问。
“呵,改天吧。”杀意都给气没了。
不过看着温顺的、平静的阿二,想起这个被他抱在怀中慢慢长大的婴儿……黑泽阵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阿二这幅始终在他掌控之中的模样安抚了他的心。
算了,到时候他在组织里多看着他吧。毕竟是他的弟弟,就算再脆弱也不会那么容易死。
有这样神经脑回路的疯子也不像是会早死的模样。
黑泽阵转身就准备离开,又被阿二拽住了衣角,他问:“可以一起睡吗?”
黑泽阵困惑地看着他,立刻给出答案:“不。”
他以前跟还是婴儿的阿二一起睡时,都是阿二睡在婴儿床上,他睡在自己的床上。
现在冷不伶仃地邀请他一起睡,黑泽阵想想就觉得不适,果断拒绝了。
阿二露出了有点失落的神情,“我还想问你一些事情。”
“……”
黑泽阵把阿二床上的那只巨大的熊玩偶放到桌子上,拉开阿二的被子钻了进去。
阿二的眼睛亮了一下,床并不算大,但容纳两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紧贴着黑泽阵,问:“今天那个人是谁?他就是你口中的父亲吗?”
“嗯,从血缘的关系上来讲,他是我们的父亲。”
“哦,这样啊……你所讲的伊卡洛斯的故事就是从他那里听来的吗?”
黑泽阵的心情愉悦值又上升了,为弟弟的敏锐而感到迷之欣慰感。
但他还是感到很不舒服。身旁紧贴的温度和传来的呼吸声都让人感到些许头皮发麻。
先前他是时不时会抱起阿二照顾他,可这更像是他单方面的行为。阿二完全被他掌控。
阿二婴儿时期,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也是不同的床,和现在这样一起躺在床上天差地别。
很奇怪,黑泽阵浑身不不自在,但勉强能接受。
毕竟面前这个会呼吸、活着的、有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生物是自己从婴儿时期一直养到现在的。
他们还在同一个子宫长大。
黑泽阵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底线在面对这个弟弟时总是一降再降。
他已经习惯这个麻烦了,甚至有点没辙。
阿二开始犯困了,他嘴里似乎还嘟囔着什么,想要问哥哥问题,可睡意将他的大脑变成的一团乱麻,说出的话语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清。
他安心地躺在黑泽阵的身边,陷入了梦乡之中。
看见这样的阿二,黑泽阵突然想起,除了衣柜、床底、储物柜之外,阿二其实还时常在一个地方入睡。
那就是黑泽阵的身边。
或许是因为黑泽阵从阿二还是婴儿时就时不时抱着他,他也能在黑泽阵的怀中安详入睡。
意识到这一点时,黑泽阵大脑空白,和宇宙猫一样。
现在这算什么?
和谐有爱的家人?感天动地兄弟情?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恶心得让人想吐。
黑泽阵从未想过这种温馨友好的词汇会放在他的身上。
可或许是夜太深了,情绪又起起伏伏的,本质也还是个小孩的黑泽阵也不太熬得起夜,睡意笼罩,他来不及继续深想,无意识地抱紧身旁的阿二。
阿二稳定的心跳声成为了最好的助眠利器。
未曾在父亲那里感受过的血脉相连的感觉,此刻在这个自己抚养长大的幼小生命中感受到了相同的血液的流动。
意识迷迷糊糊间,他想,得在剩下的一个月里抓紧时间给这家伙训练才行。至少要挺到他能够来救他时……
他睡着了,且从未有过如此舒适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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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个时间点的Gin还不知道阿二是实验室产品,他们身上只有同父血脉,勉强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第65章
接下来的时间里, 阿二天天被哥哥魔鬼训练。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训练。跑到快断气了趴在地上还要被黑泽阵像拖海豹一样拖起来。
其实先前黑泽阵也试图训练他,可阿二这具身体的体质太差了,没跑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的, 黑泽阵看着也烦,心里想着反正这小鬼以后多半会作为普通人生活,也就放弃了给阿二的训练,只让他每天至少出去晒一个小时的太阳。
但现在可不同了,阿二要加入组织的事板上钉钉了,再不抓紧时间把体质拉上去,死亡也是迟早的事。
眼见黑泽阵死活不松口,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阿二只能乖乖地做他发布的训练了。
每天下来他都浑身肌肉酸痛, 甚至暗戳戳跟系统吐槽放弃这个号算了, 转生到下个号去吧。
系统冷漠无情地说:“哦,那就转生吧。确定的话我就删除这个号了。”
阿二:“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每天晚上黑泽阵都会拿着药油过来帮阿二按摩肌肉。
他耐心不算很好,给阿二疼痛的部位涂上药油后一个劲地用力揉搓。忍痛能力再好, 阿二也开始止不住挣扎, 却被黑泽阵死死地摁住,被冷声斥责不准乱动。
阿二流了满头的大汗, 生理性的泪水将两只玫红色的眼睛都蒙上一层白雾。
疼痛时就要去找哥哥是这些年来一直养成的习惯, 但现在哥哥就是造成疼痛的罪魁祸首(?), 阿二只能在他怀里不停地哼哼。
黑泽阵不耐烦又很无奈地帮他擦去泪水,结果因为他手上都是药油,擦泪水时弄到他的眼睛,辣得阿二的泪水更汹涌了。
不小心忘了自己手上还有药油的黑泽阵拉不下脸道歉,第二天就会若无其事地补偿他一个荷包蛋。
今天天气很好, 日头暖洋洋地照着,阿二正在后院里独自锻炼着逃跑的能力。按黑泽阵说的,这么短的时间也锻炼不出阿二的打斗能力了,他的射击技术也烂得一塌糊涂,尝试开个木仓还能把自己的手弄伤,干脆练躲藏和逃跑能力吧。
到时候进组织,阿二只要负责躲起来和逃跑就行,其他的事情他会解决。
说这话的黑泽阵明明也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面容稚嫩,还略带一点婴儿肥,可他的表情亦常平静沉稳。好像自己说的只是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还以为黑泽阵会说废物就给我去死的阿二悄咪咪地有点感动。但之后黑泽阵阴森森地说如果在进组织前训练不出躲藏和逃跑能力就去死吧,放心,我会让你好好铭记自己的死亡。
阿二只能举着白旗努力训练。
也不知道是不是黑泽阵的训练带来的效果,阿二惊讶地发现门外的空气墙消失了,他能从这里出去了!
他当即决定探索外面的新世界,恰好黑泽阵在厨房忙碌,没注意这边。
长发不太好做家务,黑泽阵做家务时头发都是扎起来的,袖子也挽了起来,身前还系了一件乌鸦图案的围裙。
他紧皱着眉,表情很差的样子在看手里的营养餐教学。
透过窗户看过去的阿二有点心虚,要是被哥哥知道自己不训练,光想着探索外面的世界多半要挨批。但只要在哥哥做完营养餐之前,他自己偷偷溜出去逛一圈回来,应该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吧?
至于不出去,乖乖继续训练的选项?不好意思,没有这个选项。
作为Player,开启了新地图却不去探索和面前有干净的水却不去喝的沙漠之人有什么区别。
阿二兴匆匆地跑了出去——然后就被人打晕绑走了。
阿二:???
这对吗?!
被严严实实地绑在椅子上的阿二满头问号。
系统:噗噗,刚说什么作为Player巴拉巴拉的就被捉了,好丢脸。
阿二:……
别拦他,他现在就要把系统掐死!
阿二骂骂咧咧地再次开启身体自动代理,回到游戏空间把系统掐得嗷嗷直叫,将这段声音录下来后开始反复播放。
This is true music.jpg
回到游戏后,阿二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周围的人操着一口有些别扭的德国话,应该是想要避免阿二听懂。但其实黑泽阵早就教过他,阿二也像海绵一样尽情地吸收哥哥教给他的知识,听懂了那些人的话语。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是便宜爹的敌人,正面刚打不过人家,就打小孩的主意,想拿小孩去威胁大人。
他们刚登岛埋伏起来就见到鬼鬼祟祟出门的阿二,看见他那罕见的发色就知道是那个人的儿子,立刻把人打晕绑走了。
阿二在心中对系统呐喊,空气墙刚消失就遇到绑架,这是什么剧情杀吗?
脖子上还留着掐痕且故意在阿二面前晃悠的系统:不,单纯是你倒霉罢了。
这个号的幸运值也太低了吧!
阿二在心里骂骂咧咧的,突然阿秋地打了一个喷嚏。
旁边的一个男人用回日语轻声问道:“冷吗?”
阿二点点头,男人便把旁边的窗关上。但阿二能感觉到自己吹了凉风还是有点感冒了,希望能挺到黑泽阵过来之前吧。
至于黑泽阵会不会过来?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他一定会来的,他绝不可能容忍阿二死在自己以外的人手里。
“谢谢。”阿二对刚刚的那个男人道谢,对方神情呆愣地看着他,狼狈地移开了视线,“没什么。”
阿二记得别人喊他的名字——查尔斯,他的反应很奇怪,阿二搞不懂。
不如说这里所有人的反应,阿二都搞不懂。
这些劫匪一看就不是好人,浑身流露着一种刀口舔血,不将人命当回事的黑暗与疯狂气息。按理来说绑架了人的他们绝不可能温柔对待人质,反而会使出浑身解数去折磨凌虐人质。
但他们意外地都不打算伤害他,还会问他需要什么,在阿二说被绑在椅子上很不舒服时,他们又另外找了张破沙发给他躺。
似乎是察觉到跟哥哥不同,阿二是个会因为没关窗户就感冒的脆弱小孩,他们对他并没有太强烈的警惕心。
他们还都喜欢时不时盯着他看。要不是察觉到这些目光没有□□,更像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注意,阿二都要以为自己被恋t癖团体盯上了。
空气墙的消失表明了这个号的好奇心已经出现,阿二也开始发散自己的好奇心。
能跟那样的黑泽阵和平相处,阿二靠的不仅仅是习惯和任务。
他们到底流着相同的血。
阿二开始对这些恶徒进行试探、模仿、控制。
先利用他们对自己不正常的关注搅乱他们的精神,再趁他们轮班看守自己时逐个离间他们,让本身就精神紧绷的他们更加疑神疑鬼,内耗自我。最后再找出他们再也隐藏不住的弱点,攻击他们最薄弱的地方。
他像是一只蜘蛛细细密密地编织着他的网,恶徒与人质的立场一下子调转,变成恶徒们被困在他看似脆弱易断实际黏腻难缠得粘上去就再也挣脱不开的网上。
看着在外能毫不留情地凌虐杀害他人的恶徒们在自己的手下像只狼狈的、渴望得到爱怜的小狗,看着他们泪水糊了整张脸,痛苦绝望地哀嚎着又渴求他的温柔,阿二心中并无什么成就感,只是平静又冷漠地微笑。
毕竟他只是按照之前看过的教学书做了而已。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不把对方当成人类,而是和自己一样的野兽和怪物就行了。这样就能像习以为常的屠夫一样熟练地斩断筋骨,稳稳将刀落在厚重的砧板上。
至于为什么自己微笑过后,他们露出了更加恐惧、绝望、疯狂,恨不得立刻去死的表情,阿二也不明白,他也懒得去搞懂。
好奇心消退后,阿二又恢复回那副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瓷娃娃模样。
在他们又哭又叫着对他进行折磨,甚至想杀了他来引起他的反应时,阿二也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们。
为数不多还有点理智的似乎是那个叫查尔斯的男人,在意识到阿二的怪异后就尽量地不与他接触,只是还是控制不住地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目睹其他倒霉蛋被阿二反复精神折磨。
他们将他关起来的地方是个身处偏僻地带的废弃工厂,厂里似乎还没有停止供水,有些生锈的管道缝里滴答滴答地滴着水。
这种黑暗的环境和无休止的滴水声显然是让人精神更加压抑的原因之一,那连续不断、不太规律的滴水声仿佛滴到了阿二以外的每个人的神经末梢上,滴得人精神崩溃。
但阿二并不为此感到困扰,他只是平静地等待着。
这个月来,无论阿二躲藏到哪里,黑泽阵总能找到他。他知道即使自己被人打晕带走,黑泽阵也一定会找过来的。
毕竟他在追杀找人的方面总是做得很好。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身体不太好的阿二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等他再次醒来时又听到了液体滴答滴答落到地面的声音,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经过生锈管道而略到锈味的水,而是真正的、铁锈味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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