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美容养颜宵夜?别人吃了是美容养颜,你吃了恐怕只能增肥长重,到时候可不要怪我们没有拦着你。”猗猗在一旁冷笑着道。灼灼却毫不理会的把那和了御酒的麦门冬煎高高举起,对众人说道:“来!大家干了这杯什么春夏秋冬酒,希望明年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展大人还有白大人多多来我们这酒馆玩儿哦!”
“好,干杯!”众人齐齐举起酒盏,凌儿和裳裳的小杯子里也盛满了不加酒的麦门冬酿成的淡淡浆汁,裳裳轻轻抓着凌儿的手举起来和大家的酒杯一碰,明亮的烛光映着孩子们红通通的笑脸,转眼大家就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开始一边吃宵夜一边聊起天来。
“咦,展护卫,你说前几日你们进了宫,除了这酒,官家还有没有赏给你们什么别的好东西呀?”一杯酒下肚,灼灼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坐在他身边的展昭。谁想展昭听罢,放下酒盅,轻轻叹了口气:“唉!官家连日来一直为了西北的战事忧心忡忡,召见我们二人时,刚与朝中重臣商议完对敌之策,我见那几位大人出殿时紧紧皱着眉头,可见形势任然不容乐观。”
谭知风一想到博和那可怕的怪物饕餮已经逃回了西夏,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连忙问展昭道:“听说先前朝中对是战是守一直举棋不定,不知眼下韩相公是否说服官家出兵了呢?”
白玉堂冷冷笑了一声,道:“朝中那些所谓重臣从来都是苟且偷安,只惦记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此次韩大人苦劝了官家一番,却被那些人从中作梗,最后原本要五路出击的兵马缩减成了两路,还不知道鄜延路是否会配合韩大人进攻,如今韩大人已经赶回泾源路备战去了,朝中这些人仍然在争吵不休……”
他脸色越说越是阴沉,举起酒杯饮了一口后就不再做声了。展昭这时却开口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想必知风你也知道,自从檀渊之盟后,大宋和北面的契丹虽然相安无事,但契丹首领耶律宗真却并不是一个守信的人,如今我大宋接连战败……很多人都担心……”
谭知风就坐在灼灼身侧,正对着白玉堂,听展昭说到这里,白玉堂放下酒杯,对他投去了一道警告的目光。展昭垂下眼帘,搅了搅面前那一碟“澄玉生”,说道:“方才知风你说有人尝此佳肴,心中却有黍离之悲。正如当时周朝初立时也曾天下大治,后来被夷狄犬戎攻入都城,将镐京烧成一片废墟,周朝不得不迁都洛阳,从那以后日益衰微……而如今大宋富饶却兵贫马弱,西夏和辽国日益强盛,对中原虎视眈眈,官家和诸位大人的担心,确实是不无道理啊。”
“辽国?”众人听展昭说完这几句话,心情都变得沉重起来。自从来到开封,酒馆里进出的都是在附近读书的士子,谭知风常听他们谈论国事,他也明白,大宋开国以来,和北边的契丹的纷争就没有间断过,先前签下了檀渊之盟,说的好听点是赏赐他们岁币,说得难听点就是花钱买平安。虽说宋朝坐拥江南富庶之地,拿钱出来总比打仗要好得多,可是如今西夏屡屡进犯,而且连战连胜,辽国却在北边一声不响,这怎能不让大宋君臣心惊胆战呢?
几人心事重重,那酒反而下得更快了,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这御酒果然回味悠远,香气浓郁绵长,加了麦门冬煎,大家喝下之后都没有一点醉意,反而觉得浑身血脉通畅,舒服了很多。
不过,当白玉堂要开第二坛的时候,展昭却道:“今天已经不早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孩子们累了,知风你也忙了半晌为我们准备这些东西,日后还有机会畅饮,今日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谭知风听说展昭有事,便也不再挽留,眼看着展昭起身向他告别,他也赶紧回礼道:“展大哥这些日子辛苦了,想吃什么叫人来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一定做好了等着你!”
展昭笑着点头,穿上外袍出门去了,灼灼笑嘻嘻的凑到白玉堂身边问他:“白大哥?你怎么也不送送他呀?”
白玉堂抬起眼来,斜斜瞟了灼灼一眼,看得灼灼脸红心跳的,抱着那坛子黄封酒跑进了后厨,他自己则一点点将自己杯中残酒饮尽了,方才一掀帘子朝外头走去。
第75章 谓我何求
展昭刚刚走出麦秸巷, 却见眼前银光一闪,一枚石子从屋檐上掷了过来,正好落在离他一步远的地面上。他抬眼望去, 只见淡淡月光下, 有人穿着一袭白衫翩翩轻踏着青色的瓦片从屋檐上掠过, 朝更远处天清寺高大庄严的佛堂飞去。
展昭微微一笑, 也施展轻功,跟随在这身影之后, 和他一同踏过几条街巷或高或低的屋顶,两人一同落在了钟楼之侧一座偏殿上。
白玉堂坐下之后,从怀中掏出个酒壶在手中晃着,然后侧身看了展昭一眼,对他说道:“你不是还有公事要办吗?怎么又有空陪我到这儿来喝闲酒?”
展昭并没回答, 只是接过白玉堂递过来的酒壶喝了一口,说道:“玉堂, 我知道你痛恨襄阳王和他的党羽,我也知道你觉得徐玕的来历十分可疑。其实,我细细查过,虽然并未查到什么不妥之处, 但我也知道, 若不是有高人时时教导,他一个生长于市井之中的人又怎么会熟读诗书,武艺过人呢?只是,你如今也和他们接触过一些日子了, 眼见为实, 他和知风的为人你想必心中也已经有了判断,他们并非……”
白玉堂冷冷哼了一声, 打断了展昭的话,低声吟诵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展大侠你既然也知道黍离之叹,为何还总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他举起酒壶饮了一口,接着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风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徐玕……?好啊,展大侠你既然也相信我师父说的那套什么应龙转世之类的说辞,你又何必与我坐在此处浪费光阴?”
展昭见白玉堂脸色不善,知道再和他争执下去一定会惹他发火,便转过身去默默喝酒,再也不做声了。白玉堂接过酒壶将壶里最后一点酒喝了下去,站起身来,在冷冷月色下,他的脸庞依然俊美出尘,但他的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阴沉的杀气。
“我绝不能容忍这些人再活在世上。”他说,“不管是西夏反贼,还是襄阳王的余党,还是辽国的奸细,展昭,我一定把他们铲除干净,至于你愿不愿意帮忙,那就随你的便了。”说罢,他将酒壶一抛,飞身翻下侧殿,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只剩展昭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屋顶上轻轻叹了口气。
……
“知风哥哥,为什么白、白大哥要住在咱们家呀?”谭知风和裳裳两人安顿好凌儿收拾着残局,裳裳好奇的问知风道。
“怎么?白大哥住咱们这儿不是很好吗?他懂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看平时你也挺喜欢他的。”谭知风笑着反问。
“哦,可是灼灼说他应该和展大哥住在一起,知风哥哥,他为什么应该和展大哥住在一起?”
“呃……他……”谭知风往账台旁边的粉红色的风信子那里看了一眼,风信子整个花苞晃悠悠的缩成了一团:“……他也可以和展大哥住在一块,但是他不是已经给了我们很多钱吗?对吧,要让猗猗把钱还给他,那……”
“那好像很难。”裳裳好像有点开始同情白玉堂了,他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忽然,隔壁传来了一阵响动,他和谭知风顿时都停住了手上的活,朝那扇并不特别坚实的门望了过去。
谭知风以为徐玕醒了,他走到后面,刚打算把门推开,隔壁却忽然传来了说话声:“……如果不是我冬至的时候认出了你,如果不是我跟到这儿,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谭知风一愣,已经放在门上的手又缩了回来。这是一个年轻气盛的,男孩,或者说是少年的嗓音,带着骄傲,却又带着几分不满:“你不知道吗,前些日子我们都在寻找你的下落……”
“回去吧,阿元。”徐玕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有我的日子要过。”
“徐玕!”少年愤怒的声音颤抖着:“徐玕,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以前你我没有一天不在一起,哪怕你娶了妻子,有了……有了这个小孩,但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 ……”
裳裳听到这里,纳闷的开口想要问话,他身后马上伸出一只手,把他的嘴紧紧捂住了。
谭知风回头一看,原来灼灼早就和猗猗一起趴在门边,非常专注的听着,谭知风打手势让他们回去睡觉,可他们却都好像没瞧见一样。这时,只听隔壁那少年接着说道:“……自从你出去为这孩子治病,你就不再理我了……你回来之后生了病我也不是不肯去照顾你,是因为你不辞而别在先,我……我实在生你的气……原本现在我想原谅你,可是这几个月你又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卖了徐铁匠留给你的铺子,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你搬来了这里?!……”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轩哥哥,我很想念你,你和我是一样的,在开封,除了你,我还有谁能依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