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猗此时走了过来,他神色坦然的把手中长鞭一卷,对展昭道:“就那么一两个口诀罢了,驱邪避鬼的。展大侠你哪天想看了,我跟灼灼使给你瞧瞧。”
徐玕把谭知风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对他说道:“这回你放心了?我的嫌疑已经洗清,我们不必在此地久留了。”
“且慢。”他们刚一转身,文惠清越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徐玕,让我看看你的伤。”
“这点小伤,我自己会处理的。”徐玕说道,“怎敢劳动大师费心。”
“怕什么,让我瞧瞧。”文惠面带笑容缓缓走了过来。谭知风担心的看着徐玕的右臂,徐玕那只断了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等回去之后,裳裳也可以帮他疗伤,但裳裳毕竟法力微弱,如果文惠能帮他的话,肯定会好的快些。
“让大师看一看吧。”谭知风道。听了他的话,徐玕才忍着痛抬起手臂,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文惠又是一笑,他伸出修长洁白的手,一团青色的光芒在他手中汇聚着。他和徐玕指尖相触,那柔和的青光就这样融融消失在了徐玕的右手之中。徐玕略带几分惊奇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待青光散尽,他稍稍一转手腕,只觉这只手已经活动自如,和先前没有什么两样。他顿时要躬身抬手行礼相谢,却被文惠一抬手拉住了。
第55章 捡了个人
“文惠大师, 我哥哥……我哥哥真的没事了吗?”谭知风心惊胆战的看着徐玕那一身血污,不安的问道。
文惠眼中带着笑意望向谭知风:“谭施主,有我在, 你尽管放心便是。”
说罢, 他又上前一步凑到谭知风耳边, 对他低语道:“只是, 今日之后,徐玕他到底会何去何从……我暂时也无法预料……小掌柜, 我始终是很喜欢你的,你如果需要帮助,不妨来天清寺找我,我一定鼎力相助……”
说着他往后退去:“……记住,我是你们的朋友, 不是敌人……”
谭知风心里砰砰直跳,他还没有能弄清文惠说的话的意思, 就见徐玕转过身去,看着不远处的展昭微一颔首,两人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似的,这一切让谭知风更加摸不着头脑, 他抬头看着徐玕, 徐玕却只是微微笑着,用刚治好的右手在他眉间轻轻一点:“没事了,回家。”
谭知风也最后看了一眼混乱的战场和被绑起来的陈家主仆,他的手被徐玕紧紧握住了, 徐玕把他拉到身边, 带着他一起朝天清寺的寺门走去。
……
“知……知风哥哥……我,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他一直在门口不走,说要等家里大人回来……他他他,我看他不像坏人……”裳裳不安的扭着双手,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谭知风和徐玕对望一眼,然后,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门口的屋檐下,那里蜷缩着一个黑色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的身影。
“啊啊啊……你……你你你是谁?!”那黑影忽然一动,把灼灼吓了一跳。她手中那两把短刀还没有收起来,她将刀在那人面前一横,壮着胆子喝道:“快、快报上名来。”
“呵呵……”那团黑影又动了动,紧接着,从破烂的像布条一样的衣服里,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上满是黑色的污泥,根本看不出皮肤本来的颜色。这人挪了挪,抬手将脸上的兜帽一拉,微弱的声音从兜帽下传了出来。
“行行好……”他的话音中带着一丝南方强调和几分刻意的讨好,“外头都是官兵……收留一下我吧。”
说着,他将兜帽一掀,露出了一张普通甚至是有些丑陋的脸。谭知风略带惊讶的打量着他,其他人也都愣住了——这个人应该岁数不大,也就二十一二,苍白的脸庞,却长着两道浓黑的眉毛,他这两道眉毛也有点太黑太粗了,直直的横在脸上,脸中间矗立着一个发红的大鼻头,一张嘴咧着,带着怪异的笑容。
他发现谭知风在打量他,便再次讨好的笑道:“掌柜的呀……你肯定是掌柜的,对不?一看就是个好人,让我进去挡挡风,遮遮雪吧。别看我穿成这样,我身上还是有点钱的,肯定不会叫掌柜的你吃亏就是了。”
按理说,这样一个多事的晚上,全城防备严密,展昭他们还在四处搜查野利长荣的同伙,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放这个人进来。但是,谭知风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人,心里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因为,在谭知风对上他的目光的那一刹那,谭知风惊讶的发现,这个邋遢丑陋的人,他虽然衣衫褴褛,其貌不扬,但他的一双眼睛长得非常漂亮,神采飞扬,目光清亮,带着几分桀骜不驯,几分潇洒,甚至还有一股凛然正气。
虽然,和他脸上的其他五官放在一起,这双眼睛也显得有点滑稽,但谭知风心中莫名一颤,这个人,绝不是个坏人。
谭知风刚想开口招呼他进来,却听徐玕沉声道:“不行。”然后他又加了一句: “猗猗,给他几文钱,让他走吧。”
猗猗显然和徐玕所见略同,他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递了过去:“给你。我们惹不起这样的麻烦。”
“等……等等。”谭知风忍不住开了口,在徐玕和猗猗的反对声中,他的声音显得很微弱:“这么冷,让他到哪儿去?他……这样的天,没地方住他会冻死的。让他进来吧。”
徐玕侧身定定的看了谭知风一会儿,发现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便对他说道:“知风,你来决定吧。。”谭知风没想到徐玕这么快就让步了。他松了口气,俯身对那个人小声道:“我给你弄点东西吃,让你暖和暖和,待会儿外头不那么乱了,你再上路。”
“你又犯病了知风?”灼灼也不满的嘟囔道:“现在满城捉人呢?!你……你万一窝藏的是罪犯怎么办?!”
“别嚷,别嚷。”谭知风对灼灼打了个手势。掀开帘子拉着她走了进去。猗猗则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方才道:“进去吧。”
到了后厨,徐玕默然站在那里。灼灼仍然在沉不住气的在谭知风耳边不住嘟囔:“你看看咱们这一屋子人,你自己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我就不说了,还有俩小孩儿呢,你不怕呀?就算……呃就算这个……咱们都……会点功夫,但这年头谁知道他什么来历?你也不能太同情心泛滥了,况且他又长得那么丑,我说你把他留下到底是要干嘛?”
“我……我看……。”谭知风打断了灼灼,又往外瞅了一眼,那人进来后就找了个角落里的桌子一缩,猗猗正要端水让他净面,却被他拒绝了。谭知风无力的辩解道:“我看他说不定就是个倒霉的外乡人呢。想想咱们头一天到开封,不也是挺狼狈的?”
“你总是那么好心……”灼灼撅起了嘴:“叫我说,这就是滥好心……”
“况且,”谭知风又道:“我们也是要查清楚事情真相的不是么?如果有可疑的人,那更应该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你说对吗?”
这次一战,谭知风感觉自己和徐玕之间关系又有些不太一样了,以前徐玕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里多是一个兄长对自己弟弟的包容和疼爱,可现在,谭知风总觉着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复杂了许多。
就像此时他要收留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徐玕看上去并不赞成,可他还是说:“你来决定。”
听见谭知风问他,徐玕眯着眼睛往外看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嗯,这里你说了算,你若是想要留他,便让他住着吧。”
就在这时,猗猗走了进来,告诉他们:“那家伙好像很累,睡过去了。”
四个人一起站在后厨里,他们的眼光同时落在那个怪人身上,那人背对着大家,倚在墙边,看上去确实如猗猗所说,已经睡着了。他的一条腿搭在椅子上,一条腿耷拉着,大张着嘴呵哧呵哧的打着呼噜,身边还丢着一根手杖。
方才他进屋的时候好像走路不太利索,但谭知风没注意到他的手杖,还以为他的腿是在外头冻得,现在看到他的手杖,谭知风估计,他可能腿脚本身就有点问题。
“唉呀!”这人忽然醒了,一开口把正在后面看着他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他揉着眼睛嚷道:“掌柜的,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把饭菜端上来呢!”
灼灼把手边的茶壶茶盏往谭知风跟前一推,谭知风只好自己端了出去,对那人道:“客官稍等,我给您煮碗汤饼吧,马上就好。”
“汤饼?”那人一听来了精神:“你这汤饼是怎么做的?”
他竟然询问起汤饼的做法,谭知风心里有点意外,也有点好奇。谭知风本来打算用熬好的羊尾汤给他做一碗鲜羊汤面,听他发问,于是便道:“客官,你是哪里人,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嗯……”这人粗黑的眉毛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谭知风,低声说道:“他们都不肯让我留下吧?只有你……呵呵,你是个好人呐。哎呀呀……”
说着,他晃悠悠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把墙边的手杖往自己身旁一拉,拄着手杖一瘸一拐走了两步,回头对谭知风笑了笑,好像是对他,又好像是对后厨里的几个人说道:“哎呀,掌柜的你可不要看我现在这副模样,‘英雄落难,宝剑蒙尘’,此乃常事也。可惜呀,有的人就只会趋炎附势,看谁穿的光鲜,长得俊俏就凑上前来,否则就唯恐避之而不及……掌柜的哟,像你这样的好人可越来越少了,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位,我和他便结为了异性兄弟,我瞧你,也挺合我的眼缘,不如咱们也结拜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