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只带着王朝、马汉两个人来到了谭知风的店里,谭知风自从回来之后就失魂落魄的,猗猗和灼灼也没管他,这会儿,他们和展昭的人一起打开地窖门,把白菜一颗一颗的又搬了出来。
小半个时辰过去,地窖空了,底下传来展昭和另外两人说话的声音。
“好像是这里!”展昭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听上去发闷:“有个暗格。”
谭知风他们好奇的把脑袋伸进去看,隐约看见展昭用刀撬着墙边一扇很小的木门,片刻,吱嘎作响,门开了。
谭知风站起来烧水给他们备茶,顺便准备了点宵夜。没过多会儿,底下的三个人爬了上来,他们半是冷,半是激动,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展昭走到谭知风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布包。
“就是这个。”展昭漆黑的双眸烁烁发光:“找到了。”
谭知风把茶和点心端过去,展昭和另外两人坐在桌边,布包已经打开,显然在下面的时候展昭已经简单翻过一遍。王朝马汉不怎么认字,展昭便叫来谭知风:“知风,过来帮我读读写的什么。”
谭知风放下托盘,另两人呼了口气,大口吃起了谭知风端上来的沙糕,马汉一口一个:“掌柜的,来碗热乎的吧,有羊汤吗?下头冷的厉害,得喝一碗去去寒气。”
谭知风正翻阅这展昭给他的那两卷书稿,张善初的字写得很漂亮,甚至有几分娟秀。他手里拿的,正是“王铁匠”那本还没来得及给书坊的最后两回。
马汉一喊,谭知风放下书,去给他们热熬好的羊汤。他想了想,把今天烤好的饼子重新放进土炉热了一下,一起端了出去。
“他没娶花魁?!”灼灼和猗猗一起翻着谭知风放在桌上的书:“浪费老娘的感情呀!”
“哼,你懂什么?那是为了阿柳好,他上阵杀敌,说不定哪天就挂了懂不懂,难道让人家一个妙龄女子为他守一辈子吗?”猗猗看得津津有味,“快翻,你看的真慢!”
“这是什么?”翻到最后一页,两人齐声道。
书最后两页之间夹着一张薄薄的纸,字迹似乎和前面不太一样,写的有些潦草,也有些仓促。
展昭拿过来,低声读道:“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哦?错了。”猗猗道:“这是卖油郎开头的话。”
“什么意思?”灼灼皱着眉头:“听不明白。”
展昭继续往下看,那张纸比书卷里的纸更长些,他仔仔细细看着,握着纸的边缘的手不自觉用力,突出的指关节显得有些发青。
看完之后,他有些疲惫的长长呼了口气:“太好了……”
王朝、马汉瞪圆了双眼,连谭知风在账台后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展昭的声音我有些发颤:“徐玕说对了,张善初果真聪明,那两个小兵早就不在颖昌府了,他们,不光是他们,还有卢政卢将军也逃了回来,只是朝廷局势不明,他们掩护卢将军回了卢将军的家乡,河东路太原文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还在那里。”
“果真如此?!”马汉激动的一拍桌子:“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回去禀报包大人呀!”
“好。”展昭点点头,把东西收好,尤其是最后那张纸,他小心的放进了贴身的衣服里。王朝和马汉对谭知风端上来的胡饼羊汤格外满意,虽然是出公差,临走还跑到账台前把账付了。
展昭刚要出门,忽然把手一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警觉拉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两步退了回来:“都不要说话了。外头有人。”
谭知风第一个感觉就是博找上门来了,可他一摸颈边水滴,什么事儿也没有。他松了口气,但他又意识到,说不定是博那条惹人厌的黄蛇,黄蛇法力有限,但他的灵力更有限,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来。
展昭对王朝马汉吩咐了几句,他们点点头,拎起布包,搭着肩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哎哟,这天可够冷的……”
展昭对谭知风道:“知风,你现在去关门,假装打烊,不要把门关紧。”
谭知风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道:“展大哥,你……”
“说不定今天能一箭双雕。”展昭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门外。“放心。来的是个小贼。我一个人应付他绰绰有余,他胆子小,我们要诱他进来。你们只要在一旁看着就成。”
谭知风瞅着灼灼,灼灼打着哈欠走向门口,夸张的喊了一声:“啊,打烊啦!”
说罢,她把门一掩,跑回展昭身边:“这样成不?”
展昭点点头,回头看着账台上燃烧的蜡烛,过了一会儿又道:“熄灯吧。”
几个人不明就里的开始吹掉店里昏暗的灯盏,最后只剩下谭知风手里一盏油灯。谭知风举着它小心翼翼绕过那成堆的白菜摸过来,五个人凑在一块,展昭侧过头轻轻一吹,谭知风手里那盏灯也熄灭了。
这下子,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后厨小窗里投过来的淡淡月光。他们坐在灶旁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到底是谁。
谭知风知道他们没等多久,但感觉却好像过了一个时辰那么漫长。灼灼已经坐不住了,开始踢猗猗的脚:“挪开点,傻大个儿!”
猗猗没理他,倒是展昭往谭知风这边缩了缩,给灼灼让出了不少地方。
第24章 一个毛贼
展昭身上还带着地窖里的寒冷,反而有种清新的味道。他的一柄长剑挂在腰侧,好像是怕碰到谭知风,他小心的将剑取下,连剑带剑鞘抱在胸前。
谭知风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和徐玕有点类似,都是那种有点凛冽的阳刚之气,展昭平时温和,佩剑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明显了许多。
他腰间的那串碎玉在月色下闪着莹润的光泽,谭知风不小心碰了一下,却一点也不凉,暖乎乎的。
展昭见他好奇,拿下来递给他看:“是……是故人之物,叫做墨玉飞蝗石。”展昭对谭知风解释道:“虽然有些旧,但我带习惯了,也就……也就一直这么带着。”
听展昭的意思,他这位故人肯定和他并非泛泛之交。谭知风点点头,小心的把玉佩还给了他。
展昭伸出手来接的那一瞬间,屋门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动,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展昭手握佩剑,对几人“嘘”了一声,然后腾身跃起,几步从后厨到了门边。灼灼紧张的探过头来趴在谭知风耳边问:“万一、万一敌人来了怎么办,咱们手无寸铁啊!”
谭知风故作镇静:“用白菜砸死他。”
门没有锁好,晃了几下就打开了。谭知风正在尝试着看自己到底能聚集多少灵力的时候,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门边闪了进来。
这身影看上去挺眼熟的,灼灼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是他!”
那人如同惊弓之鸟,闻声便马上回身往后挪去,却见什么东西在他眼前一挥,展昭手中的巨阙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对方还想挣扎,展昭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腕:“别动。我不会伤害你。”
“就这么着就完了?!”灼灼大失所望,从地上爬起来点燃了油灯。昏黄的光线中,裳裳也认出了来人:“你……你不是李大哥吗?”
“李惟铭。”展昭放开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坐下来说。”
李惟铭看见了展昭,一脸惊恐,展昭的剑根本没有出鞘,只是握在手中,挡在李惟铭身侧,以防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李惟铭的脸蜡黄蜡黄的,两只眼珠直愣愣一转不转,灼灼伸手在他眼前晃动:“怎么了你?大晚上跑到我们酒馆里干嘛来了?”
李惟铭猛地转过身,死死拉着展昭:“展大人,展大人!你救救双莲!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是我害了本良,可我并非真的想要他死,我就、我就不知怎么就动了手……展大人,我真的很怕那个拿着蛇的男人,他……”
“好了。”展昭收起剑,“把事情说清楚吧。”
李惟铭喘了口气,接过谭知风递来的一碗温水,喝了两口,一屁股坐在最近的木凳上,讲起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他和张善初一样,在太学的学生中家境算是比较贫寒的,张善初只有一个爹卖油饼,李惟铭则靠他母亲在大清寺附近开了个香蜡店维持生计。他爹是个久试不第的读书人,在他十来岁时一病呜呼死了,剩下他母子两个,勉勉强强能填的饱肚子。
李惟铭从小读书,他娘也不忍心让她放弃科举这条路,好在李惟铭争气,年纪轻轻就考入了太学。
“可是到了入了学馆一瞧,同窗们都非富即贵,陈青、吕扬他们就不用说了,就连周兄家里也有不少田产,他们虽对我客客气气,可实际上……”李惟铭耷拉着眼,叹了口气:“但我又不愿故作清高,像张善初那样……”
“我跟张善初一个斋房,他跟谁都不怎么搭话,或许是同病相怜,我、我对他挺好奇的。总、总想看看他在做些什么……有一回,我发现他在写话本,他也没瞒我,告诉我偶尔写点东西,卖到书坊里,能赚些钱花花。”
“所以,你也试着开始写话本?”展昭问道,“笔炼阁主人?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