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之后,灼灼提着裙子优雅的低头一躬,吕扬和陈青一众年轻人马上开始带头叫好, 掌声雷动, 把愣在一旁的谭知风彻底惊醒了,他赶紧收拾起打碎的瓷碗走进后厨,喘了口气,对猗猗道:“这……也成?”
猗猗看着谭知风那目瞪口呆的模样, 忍不住笑道:“怎么不成, 灼灼不是整天技痒嘛?她留着力气跟你捣乱,还不如让她去给大家唱个曲子呢。”
不过, 谭知风不得不承认,灼灼的出场让小酒馆更热闹,更欢快了。灼灼显然唱了一首还不过瘾,但她又不知道什么别的唱词,那些士子们就写给她,让她自己发挥,她的歌声传到巷外,那些在外头候着的小厮侍从,还有好多隔壁街巷的百姓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好奇的探头往里瞧,这阵势让谭知风有点紧张,他问猗猗道:“来了这么多人,不会有什么事吧?”
猗猗没有答话,而是一脸兴奋的看着人越聚越多,谭知风心中不解,正想去做饭,忽然却被猗猗一把拉了过来:“快点,你再沏几壶茶,外面的人也不能让他们白听呀,至少得收他们三个钱。”猗猗说着说着两眼放光:“瞧瞧来的这些人,若是去杀猪巷或者桑家瓦子听乐娘唱曲儿,少说他们也得掏十一二个铜板!”谭知风刚想反对,猗猗把眼一瞪,教训他道:“谭知风,你知道你这一阵子开店赔了多少钱么?要不是徐玕和白玉堂扔的那两袋子钱在这儿,你这破脚店早就关门了!你也不想想……”
“好了好了!我想、我想。”谭知风赶紧转身走到灶边开始烧水煮茶,猗猗的唠叨和灼灼的歌声一样让他心神不宁,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安静一下,继续思考那些他还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谭知风端着一杯杯点好的茶往门口走,快到屋门处的时候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跟大家收钱,于是走的越来越慢。周彦敬瞧见他那不知所措的样子,站起来笑着替他吆喝道:“诸位,我早听说灼灼姑娘的歌喉在开封城里没人能比,今日一听,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来来……”说着,他掏出两枚大钱往木盘上一扔,拿起一杯茶对外面的人群一举,道:“大家不如也掏些钱,买杯谭掌柜的香茗,让灼灼姑娘为我们再唱一曲吧!”
屋里已经挤满了,外头的人一听这话纷纷解囊,不一会儿钱就在木盘上堆的满满的,茶也都被大家拿去喝了。就连吕扬他们带来的那几个小厮,也都喝着茶,津津有味找了个地方坐下听着。后面不断有人喊着:“掌柜的,再来几杯茶吧,我们也都渴了。”
“好好,马上就来。”谭知风谢过了周彦敬,端着那沉甸甸的木盘回到了后头。猗猗见他捧着一木盘的钱回来,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要知道灼灼这丫头还有这本事,咱们早就该让她自食其力了,不是吗?谭知风……”
谭知风此时却已经放下了盘子,开始继续烧水煮茶了。锅里还煨着肉,炖着汤骨头,茶膏的浓香一起,顿时把还没做好的肉的膳腥气冲散了大半。水快开了,谭知风却若有所思的望着屋外,灼灼已经唱完了,那些坐在屋里的书生们此起彼伏的叫着好,也有不少人想喝一杯灼灼亲手端的茶,屋外那些看客时不时喊一声:“掌柜的,茶好了吗?”
谭知风将烧的沸腾的水注入茶碗中,手中茶筅不断搅着,眼看着一片片茶沫浮了上来。他心中一动,一盏盏茶点下去,数十个杯盏里都冒起了漂亮的汤花,待到茶汤不再晃动,他便将木盘端了出去,放在了灼灼旁边的账台上,问她道:“渴不渴?要不要先喝杯茶?”
灼灼显然正享受着众人的夸赞,一时间没回过神儿。她拿起一杯茶看都没看就一饮而尽,然后笑吟吟的对谭知风道:“瞧,知风,我看你以后也不用那么辛苦做饭啦!”
“靠你?”猗猗也从后厨走了过来:“就你今天赚的这几个钱还不够一大家子人一天的吃穿用度,再说你一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难道我们就跟着饥一顿饱一顿的吗?”说着他指了指大木盘:“快帮知风给大家上茶呀!”
灼灼不情愿的白了猗猗一眼,又端起一杯茶喝下了肚:“钱钱钱,就知道钱,本姑娘累死了,歇一会儿都不行吗?!”
“我来帮你吧,知风。”一旁的周彦敬闻言又站起了身,谭知风刚要拒绝,他却说道:“不用谢我,我其实是想让你在多做点上次那种叫三鲜莲花酥的点心,我女儿很喜欢吃,但你好像好久都没做了,我也不好意思请你单独为她再做上一份……”
“这有什么?”谭知风笑道:“你们常常照顾我这酒馆的生意,我正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呢。对了,我一直都没见过令千金,什么时候带她来这儿,和裳裳凌儿他们一起玩玩儿呀?”
“哎呀,再过几日,等天再暖和些。”周彦敬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柔和的笑容:“她们如今住在开封郊外的庄子上,我把她们接进城来,让你和徐玕也见见她们。”
说着,外面又有人催促,谭知风和猗猗赶紧开始为大家上茶,周彦敬也帮着他们把剩下的送了出去。天色渐渐转暗,巷子开始变得空档,待到夕阳西沉的时候,屋里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最后离开的是吕扬和陈青等人,他们醉的东倒西歪,好在吕家的侍卫、小厮都在外头等着,这些随从们将吕扬和他的几个堂兄扶上了马车,吕扬还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含糊不清的对谭知风喊道:“黄精……那什么饼茹,谭掌柜别忘了给我们多做几份!”
“知道了!”谭知风对他们挥了挥手,眼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了巷子的入口处,周彦敬已经离开了,陈青还歪在桌边,呼呼大睡。谭知风想了半天最终也没忍心把他叫醒,于是便让他在那里睡着,自己从里到外开始收拾屋子。大半个时辰之后,整间酒馆里里外外全都恢复了整洁。这时,猗猗走出来指着陈青问谭知风道:“这家伙怎么办?”
谭知风急着去看徐玕,便道:“待会儿咱们把他送回去吧。”
猗猗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谭知风跑到隔壁一瞧,徐玕还在安静的躺着,没有苏醒的迹象。黑暗中,谭知风注视了一会儿徐玕沉睡的侧脸,轻声问道:“你说,今晚他会来吗?”
徐玕自然没有回答,谭知风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墙角,端详了一会儿放着昆吾剑的巨大的木匣子,然后转身走开了。
等他回到酒馆,猗猗正拿着一条凉毛巾往啪一声往陈青头上甩去,同时冷冷的道:“陈公子,醒醒吧!”
陈青稀里糊涂睁开双眼,发现大家都走了,他干脆顺势抓住毛巾擦了把脸,对刚从隔壁走出来的谭知风道:“打扰、打扰了……知风,麻烦你扶我回、回隔壁好吗?”
“我扶你。”猗猗把他从椅子上拖起来,拉着他往门口走。谁知道还没走到门边,那虚掩着的门却被什么人着急的推开了,猗猗和陈青吓了一跳,定睛看去,走进来的竟然是他们许久没有见过的白玉堂。
“你……?”猗猗疑惑的后退了一步。白玉堂却直接绕过他们走到谭知风面前,低声对他说道:“有人失踪了。”
“是吕扬他们吧?”出乎白玉堂的意料,谭知风看上去好像很镇定。仿佛早已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一样:“他和他的那几个堂兄,是不是到现在还都没有回家。”
“知风你怎么知道?”白玉堂的神情中全然不见平日的倜傥和潇洒,他眉头紧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继续说道:“你可知道,那几人中有吕相公的亲孙儿,他们今日刚考完国子监的馆试,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就是在你这酒馆里,如今他们几人都下落不明,是……是展昭让我到你这里来报个信,待会儿或许有开封府的人叫你和猗猗他们去问话,你心中要有个准备。”
“不,我要守在这里。”谭知风摇了摇头:“而且……对方很快就会提出条件。吕扬他们应该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白玉堂再次皱起了眉头,“你为何如此肯定。”
“我想……我知道他们被关在哪儿……”谭知风定定的看着白玉堂,一字一顿的对他说道。
第107章 柜子里的等待
“当真?!”白玉堂双眼一亮:“快, 告诉我那地方在哪,我马上去查看一下。”
谭知风苦笑着道:“我……我只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不知道那地方的具体方位。不过, 有个人可以带路。”
白玉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疑惑的看着谭知风, 拉住他的手问道:“知风,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谭知风叹了口气, “昨天我和猗猗就被关在同样的地方。我想,是同一伙人绑架了我们,又绑架了吕家的人。”
在一旁的猗猗听到谭知风的话也变了脸色,他还没开口,谭知风就对他做了个手势:“救人要紧, 待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猗猗虽然面露不快,但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白玉堂则急切的催问谭知风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带路?”见谭知风并无焦急之色,他一跺脚,凑在谭知风耳边低声道:“知风……此事关系十分重大,吕相公已经去了开封府, 催促包大人快点破案, 他在朝中的分量如今无人能及,而且那几人都是他寄予厚望的吕家后辈,万一他们出了差错……这是谁也担当不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