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虽能算计,还不至于把女儿嫁给个公公,更何况人家公公也不要他的女儿。
林平之向连城璧求助的话,岳不群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要上莲花峰救令狐冲,你们就上吧,反正这个假消息,本就是我岳某人传出去的。
宁中则想救女儿的心思,岳不群体会得明明白白。
他索性帮着夫人放火,再假意放她逃走求援,为的就是把木掌门引到福公公面前。
即便木耳不死在福公公手里,他也赶不回来紫霞宫外的五岳会盟。
岳不群踌躇满志地望向山头。
黄昏夕阳正好,漫天的鳞状云恣意铺展,无际无边。
云下有座试剑台,台上站着他的女婿林平之。
控制了令狐冲,也就控制了林平之。
好女婿已替他打败泰山、恒山的挑战者,剩下衡山派的莫大老头,不可能是林平之辟邪剑法的对手。
败下阵的定逸师太右腿中一剑,走不得路,着急地单腿朝连城璧跳来:“木掌门到底去了哪?”
连城璧一筹莫展。他差亲信到莲花峰根本寻不得。
定逸又道:“木掌门不回来,你可有把握?”
林平之纵有辟邪剑法,远远不是连城璧的对手。
连城璧却不能出手。
他仰头淡淡地望了不远处一座小峰崖角挂的一方红红绸。
红是东方不败的红。
红绸在,东方在。
连城璧也不怕东方不败。
他怕自己当成五岳盟主后,东方不败突然出来指认他是魔尊。
少林的玄澄、武当的殷梨亭俱在。
倘若自个儿又是嵩山弟子又是魔尊,恐要给木耳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只好从源头上断绝这等可能:“我未入嵩山,只与木掌门同行罢了。”
定逸脸色骤变。难道因缘注定要让华山成为五岳之主。
林平之的身法诡谲多变,他手中的剑是神秘莫测,忽地转过弯饶开莫大的“回风落雁”,往他的手腕划一剑。
这剑再深些,莫大的手筋便断了。
莫大识得厉害,不敢再战,把剑丢地上道句后生可畏,下台而走。
林平之在台上大声发问:“还有哪位英雄赐教?”
没有人敢赐教。
方才三人除去泰山玉音子故意输招,恒山定逸师太、衡山莫大掌门俱实打实败下阵的,谁还能比他们更厉害。
只有岳不群,提前嘱咐林平之最后输给他的岳不群敢上来。
众人都想,岳不群就是五岳盟主了。
林平之拔剑竖起,尖朝下,柄朝上,拱手而拜:“徒儿,怎么敢与师父动手?”
岳不群习惯性地捋过他的胡子。
尽管胡子已只剩几根。
岳不群笑道:“平之,你该改口了。”
林平之低着头:“是,岳父。”
岳不群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唉,叫爹。”
剑光,剑影,剑气。
岳不群崭新的道袍被林平之划开一道口子。
他的人一点没伤着,踩着葵花步伐径退到试剑台的边上。袍袖轻甩,盖住道袍的破损之处,仍旧是个谦谦温润的华山君子剑。
林平之豆大的泪珠滚落,破口大骂:“奸贼,你害我爹娘,还有脸自称我爹?”
五岳众人、少林武当、还有各路小门散派俱沸腾起来。
女婿骂岳父,还牵扯出福威镖局命案之谜,瓜大肉舔。
岳不群维持着他的君子人设:“平之,可有奸人挑拨你我父子关系?你涉世未深,可得想清楚才是。”
岳不群一眼就锁定在人群中一道吃瓜的连城璧。
连城璧擦擦衣襟上的鼻涕和泪渍,为了策反林平之,他连无垢公子的招牌都砸了。
临行前连城璧的陆花僚机给他制作一批**,除去霍天青、谢小荻的用来骗木耳,还剩个令狐冲的。
连城璧便假扮成令狐冲,连夜与林平之说了许多真心话。
林平之只当令狐冲已然安然无恙,全然不怕岳不群的威胁。
他当众声泪俱下地历数岳不群的罪状。
“青城派灭我镖局不假,可不是你告诉他们我家藏有剑谱?”
“我爹我娘本已逃出,可不是你赶上逼问他们剑谱下落,逼得他们咬舌自尽?”
“你还囚禁令狐师兄,逼我写剑谱,替你夺盟主,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认是不认?”
在场的人听林平之说得有模有样,又哭得那般痛心,逐渐信的人多起来。
殷梨亭代表武当说两句。
“若事情确如林少侠所言,岳掌门恐不配当五岳领袖。”殷梨亭说起话跟太极拳一样绕,“若林少侠说的是假话,他便是欺师灭祖,更不配站在试剑台上。”
大伙儿觉得面面俱到,两不相帮,很对。
内地里殷梨亭说的不外乎是,你们两师徒都不行,你们华山一团乱,谁都不配当五岳掌门。
毕竟宋青书寄在嵩山,武当还是亲嵩山一些。
林平之却光顾着哭,不动脑想,自乱阵脚:“我没有欺师灭祖,他从来不是我师父。我入华山前,就先入了嵩山。”
连城璧白一眼。昨晚白策反这爱哭包。
林平之这番表明身份算什么?天下英雄眼里,他就是个细作,细作的话能信得过?
甚至连友军恒山派的女尼们都嚼舌头说木掌门有些卑鄙。
岳不群更抓准这机会向林平之亮剑:“平之,我待你不薄,万不想你竟是嵩山派来灭我华山的。”
泰山的玉音子趁机叫弟子们助劲儿:“把吃里扒外的两面人杀了!”
泰山派一喊,好些吃瓜群众也跟着喊,毕竟大家都不喜欢细作。
林平之被他们喊得害怕,拿剑的手都拿不得稳。
连城璧深吸口气。只恐林平之在劫难逃。
木耳的处境比林平之好不了多少。
福四喜贼胆包天,不想跟木耳聊,就想在野外林里直接开炮。
他肥硕又散发着恶臭的身子朝木耳扑过来。
木耳真心讨厌这人,边退边用普攻打他。
福四喜的童子金身已练到七重,边走边扛伤一点问题都没有。
福四喜露出他满口大黄牙:“小可爱嘞,我就等你破我的童子功。”
事实上,前面那些破他功的,都死得惨烈。
福四喜不得不屡屡寻找一次性对手。
人命如草芥,何况是些下等人的性命。
木耳已退到悬崖边上。
崖底是深不见底的云海山雾。
福四喜手一挥,袖中伏火雷落到炸开,木耳的面前升起道火墙。
前有火海,后是深渊。
福四喜一手推动火墙前行,另一手拈过鬓角的发。
他最后问木耳一次:“你要死还是要破我的功?”
木耳的眼里闪着光。
他的答案只有一个:“我要你,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二更,还有一章。
第35章 盟主于兹
试剑台上的林平之, 已中了岳不群三剑。
他的身法不是比不得岳不群的快,他的剑术不是没有岳不群的诡异。
可他的心是乱的。
林平之明明记得自己给岳不群写下的假剑谱,岳不群怎能练得这般厉害。
岳不群神出鬼没绕到他身畔, 对准他的耳朵轻言:“我从东方不败处学的剑。”
林平之的心理防线全崩溃了。
腰上再被岳不群划道口子, 趴在地上没力气再起来。
岳不群自诩君子, 自然不会随手往他背上插一剑。
他收剑回鞘, 退开几步,故作遗憾:“平之啊平之, 我以女儿许你,以徒弟待你,你又何苦如此!”
岳不群仰天喟叹,眼角含泪,直叫在场许多人信以为真。
泰山派的充当先锋:“岳掌门真君子也。要我, 准拧下姓林的脑袋!”
吃瓜的若有所思:“没想到嵩山这么奸诈。”
少林和尚掺在里头点火造势:“哎哎,嵩山派奸诈, 我少林可是名门正派。”
大家纷纷议论岳不群的高义,谴责林平之和嵩山的无耻。
玄澄趾高气扬地冲殷梨亭抽抽嘴角,看他武当连带着面上无光。
连暴躁的定逸师太都无话可说,只得与定静一道口念阿弥陀佛。
岳不群觉得时机成熟, 再抹把泪, 再拔出剑,说辞冠冕堂皇。
“你我师徒一场,终要为师清理门户。”
他的剑已悬在林平之的头顶。
人群里忽然响起个女声:“你要清理谁?”
众人一看,是岳不群的夫人, 华山派的副掌门宁中则。
宁中则怒视着他的丈夫:“你清理完大有, 清理掉珊儿,还要再清理平之?”
宁中则在此之前, 还是保持着高度克制的。
岳不群杀陆大有,她替丈夫隐瞒。
岳不群自绝要害修炼剑谱,她假装视而不见。
岳不群把他们的女儿嫁给公公,她只盼木耳救回,仍选择沉默。
对一个人的印象差到极点,他做的任何事就都不得信了。
宁中则只当林平之说自己是嵩山细作,也是岳不群教的。
她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狠心,但绝不能容忍他的卑鄙。华山派浩气长存的牌匾就高悬紫霞殿的正门之上,这叫她如何面对师父师爷的谆谆教诲?
她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她要把这个伪君子的面具摘得一干二净!
岳不群从未算到他的枕边人也要反他。
宁中则知道得实在太多,岳不群不由得慌乱起来。
他还道宁中则只是担心女儿,忙劝道:“夫人,珊儿此刻正在山下游历,并未……”
这话一说真是打脸。
殷梨亭立马叫道:“岳掌门犯糊涂吧。令媛若在山下,今日林平之跟谁成的亲?”
大伙都觉不对劲,倒转方向嚼华山派的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