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以寒总算抬眼瞥了他一下,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梁松云还以为他又要装哑巴,结果就听见他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恶心。”
梁松云皱眉:“不恶心。”
“恶心。”
“不恶心。”
两人就这么“恶心”“不恶心”地对峙得有来有回,梁松云被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得脑子一热,他下意识地往前猛凑了一步,脑袋一低,对着冯以寒的嘴唇就狠狠撞了上去。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梁松云自己都懵了,像被雷劈了似的,浑身一僵,猛地往后退了三大步。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冯以寒,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他刚才干了什么?他可是直男!
冯以寒眉头瞬间蹙起,抬起手来。梁松云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步,刚才就是因为这三个字,两人拳打脚踢扭成一团,可不想再挨一顿。但冯以寒伸出的手却并没有朝他挥过来,只是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以寒,上车了。”冯文青骑着小电驴过来,停在两人面前,完全没察觉到刚才的暗流涌动,“松云同学,我们先走了,下周让以寒跟你好好道歉。”
冯以寒淡淡地扫了一眼还在发愣的梁松云,放下手,没说一句话,长腿一跨就坐上了小电驴的后座,双手轻轻抓住了冯文青的衣角。
冯文青把冯以寒带回馍馍哒时,将他和阿哲互相介绍了一番。
冯以寒目光扫过店里,随后收回视线,看向冯文青,冷不丁问:“之前那个呢?”
冯文青顿了一下,回应:“辞了。”
“又是不合适?”
冯文青没接话,只是让他去写作业,冯以寒便也没再多问。
晚上收店时,街边的店铺大多关了门,只有路灯亮着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冯文青锁好店门,和冯以寒并肩往住处走,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荡。
快到楼下时,冯以寒突然开口:“对面的咖啡店里,有个男人一直在盯你。”
冯文青脚步没停,语气平静:“我知道。”
“需要报警吗?”
“不用。”
冯以寒侧过头,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他没追问,只是默默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到了家门口,冯文青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刚转动半圈,身后突然传来个声音:“我今天说同性恋恶心,不是因为你。”
冯文青转门的动作猛地一顿,钥匙在锁孔里卡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是因为我自己。”
冯文青愣了几秒,缓缓转过身:“你?”
“嗯。”
“……什么时候发现的?”
“去年。”
“怎么发现的?”
“我对着av硬不起来,gv可以。”
冯文青瞬间语塞,果然是亲兄弟,连确定性取向的契机都这么雷同。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冯文青转过身:“这不是什么恶心的事,也不用讨厌自己。喜欢一个人,不管对方是男是女,都不是错,更不是不正常。”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动钥匙推开了门,暖黄的灯光从屋里漫出来,驱散了楼道的凉意。
两人一起走进去,冯以寒站在玄关,目光快速扫视一圈,这房子跟上次来时有很大区别,少了些不属于冯文青的生活痕迹。
“你们为什么分手?”
冯文青快步走到客厅整理起来,“没什么。”
冯以寒看着他把桌上的零碎物件摆整齐:“分手了他还视奸你。”
冯文青没说话。
冯以寒看着他拿起沙发上一件布料:“分手了你还留着他的外套。”
冯文青顿了一下,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这是他的外套?
上面又没写梁秋竹的名字。
“我不知道。”冯以寒神色平静,“我乱猜的。”
“……”
梁松云还在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尴尬得抓心挠肝,一整个下午都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冯以寒当时的反应,没打没骂,就碰了下唇角,那淡淡的眼神比直接发火还让他坐立难安,总怕对方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了变态。
回家后他就收到一个信息,晚上要参加一个晚宴,这个晚宴是本地商会牵头的交流会,受邀的都是各行各业的企业家和家属,梁松云的父母想着让他多见见世面,硬拉着他来凑数。
磨磨蹭蹭到了晚上,他被母亲逼着换上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跟着父母走进了酒店宴会厅。
水晶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间满是客套的寒暄,梁松云没心思应付,找了个角落的甜品台躲着,刚拿起一块马卡龙,眼角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秋竹穿着一身正红色西装,剪裁利落的高定面料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挺拔如松。领口没系领带,松垮地敞着两颗珍珠纽扣。
“你怎么穿这么喜庆?”梁松云咬了口马卡龙,随口问。
梁秋竹指尖把玩着一杯香槟,淡淡道:“一会儿有喜事。”
“喜事?哪家千金少爷定亲了?”
梁秋竹摇摇头。
晚宴过半,交流会过半,主办方代表正拿着话筒,滔滔不绝地讲解着行业趋势与合作机遇,全场响起礼节性的掌声。这时,一声刺耳的电流声“滋啦”响起,紧接着,宴会厅正中央那块用来展示企业宣传片的巨幕骤然黑了下去。
宾客们纷纷侧目,议论声渐起。
“怎么回事?断电了?”
“不是吧,灯都亮着呢。”
负责人皱着眉呵斥身边的助理:“赶紧让人修好!”
可还没等助理跑出宴会厅,巨幕突然亮起,画面却不是预想中的宣传片,而是一间装修奢华的休息室,水晶吊灯、真皮沙发,正是酒店的VIP休息室。
镜头里,两个男人正紧紧相拥,吻得难舍难分,动作亲昵又露骨,细微的喘息声都通过音响传遍了全场。
全场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不是傅征吗?”
“另一个……是沈嘉明?今天他也来了?他不是被沈家老爷子亲自踢出家门了吗?怎么还有资格来参加晚会?”
“这俩人居然是那种关系?”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梁明远和沈海林站在原地,脸色同时绿得像被泼了墨。
画面愈发香艳,尺度大得让不少女宾红了脸,纷纷别过视线。
负责人急得满头大汗,连连吩咐技术人员:“快关掉!赶紧关掉!”
可无论技术人员怎么操作,屏幕都纹丝不动,那羞耻的画面依旧在全场循环播放,音响里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镜头里,两人亲密过后,沈嘉明靠在傅征怀里,手指划过他的胸膛镜头里:“傅哥,你爱我吗?”
傅征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他汗湿的后背:“你乖一点,我就爱你。”
沈嘉明往他怀里缩了缩:“既然你心里有我,那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现在被沈家赶出来了,一无所有,就只有你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在傅家就是个空有头衔的少爷,根本没有实权,做不了主。我怎么帮你?”
“可当初不是你说的吗?”沈嘉明猛地撑起身子,“你说只要我帮你陷害梁起舟和梁秋竹,爆出他们的丑闻,让梁家内乱,到时候你就能在梁家站稳脚跟,高枕无忧,我也能跟着你过好日子,你当时明明是这样说的呀!”
“我……”傅征微微蹙眉,刚要说话,沈嘉明却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嘴,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知道了,傅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也有苦衷,是我太不懂事了,不该逼你……”
傅征被捂得说不出话,眯着眼死死盯着他,眼神里带着审视。半晌,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心头一沉,猛地转头,视线精准撞进不远处隐蔽的摄像头里。
镜头里,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而两人方才的对话,早已通过巨幕和音响传遍整个交流会现场,掀起轩然大波。
“怪不得沈嘉明被赶出家门,竟然想陷害梁少爷?”
“还有傅征的份,虽然不是亲的,但好歹也是兄弟,这都能下手?也太恶毒了。”
“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
“我的天,这也太狗血了。”
众人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全场,先落在脸色发青的梁明远脸上,再到面色惨白的李蓉,再到淡蹙着眉的梁起舟,最后一副恰到好处的诧异模样的梁秋竹。
“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梁秋竹微微抿唇,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惋惜,“傅哥和嘉明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就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
“看梁二少对他这个继兄感情不浅,可惜啊……”
“哎,不是亲生的果然养不熟!”
巨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没有暧昧纠缠,只有密密麻麻的证据,傅征挪用梁氏公款的转账记录,还有他教唆沈嘉明设计陷害梁家兄弟的聊天记录,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晰得无可辩驳。
全场哗然,议论声瞬间炸开,梁明远的脸色彻底变成了铁青色,李蓉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这时,画面再次切回VIP休息室。几名穿着警服的警察推门闯入,动作利落,径直走向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的沈嘉明和傅征,亮出手铐和逮捕令。
手铐铐在傅征手上时,旁边的沈嘉明原本还事不关己地看着,直到一名警察转身,也拿出手铐伸向他,他才猛地愣住,连连摇头:“不,不对!梁二少跟我说……”
“不管他跟你说过什么,都回警局跟我们说清楚。”警察语气严肃,不容置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手铐牢牢铐上。
台下的梁松云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问梁秋竹:“哥,你跟他说了什么?”
梁秋竹端着香槟,轻轻抿了一口,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冯文青发现冯以寒来棉城三个月从来没在外面玩过,周六难得天气晴好,他便特意抽了空,带着冯以寒去了城郊最有名的云栖山,既能爬山赏景锻炼身体,山顶的悬空观景台更是能俯瞰整座棉城的风光。
两人背着提前准备好的背包,里面装了水、零食和纸巾,一路上都算顺利。除了偶尔不经意回头时,总时不时能在熙攘人群中瞥见一个男人,口罩戴得严严实实,鸭舌帽压得极低,看不清面貌。
他和冯以寒是早有准备,知道山上物价坑人,可男人显然没料到,眼睁睁看着他在半山腰的小卖部前驻足买了标价十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和二十块一包的面包。
冯文青和冯以寒在山上待了一个下午,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冯文青以前总觉得和这个弟弟待在一起有些不自在,现在却觉得有些习惯了这种安静。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些,坡度平缓,只是人流也更密集。途中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争吵声,是一对大爷大妈在为走哪条路更快下山争执,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冯文青不想凑热闹,拉着冯以寒想绕开,可刚走到他们身边,大爷情绪一激动,抬手就推了大妈一下,大妈踉跄着向后退,刚好撞在旁边的他身上。冯文青没防备,重心一歪,差点向后摔倒。
冯以寒眉头一蹙,伸手就想扶,却慢了半拍,有一双手已经稳稳托住了冯文青的后腰,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男人不知何时跟到了身后,全程没说过一句话,等冯文青站稳后,他便立刻收回手,转身就要融入下山的人群。
“梁秋竹。”冯文青突然开口叫住他。
男人的脚步猛地顿住,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僵。
“包那么严实,是要去当小偷吗?”
冯以寒站在旁边,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对冯文青说:“我在山下等你们。”说完便转身融入下山的人流。
“小心点。”冯文青叮嘱了一句,看着弟弟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那道挺拔的身影。
他走到男人面前,停下脚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斑驳陆离。
冯文青抬起手,轻轻取下了男人头上的黑色鸭舌帽。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带着点被帽檐压出的痕迹,随即,他又伸手,指尖轻轻勾住口罩的边缘,缓缓向下拉。
口罩落下,露出了完整的脸。鼻梁高挺,唇线清晰,下颌线利落分明。
虽然还是天天见面,可自从那天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梁秋竹的脸。
“跟着我们一路,好玩吗?”
梁秋竹摇头,又点头。也不知道是好玩还是不好玩。
“哥,你现在想见我了吗?”
“不想。”
梁秋竹没再多说,抬手就要把帽子口罩戴上。
“脸挡住了,人还是在这儿。”
梁秋竹的手顿在半空,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那我先走了。”
“走哪去?又回那家咖啡店坐着?”
冯文青说着转身往山下走。刚走两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梁秋竹。
他脚步没停,声音淡淡地飘过来:“梁少爷还没过够苦日子吗?每天这样委屈自己,到底是图什么?”
“不委屈,图的什么,哥心里清楚。”
冯文青扯了扯嘴角,下山的人群依旧拥挤,肩膀挨着肩膀,他能清晰感觉到梁秋竹就紧紧贴在自己身后,脚步始终跟着他的节奏。
前面不知为何堵塞了一下,人流停在原地,冯文青也跟着站定。身后的人收势不及,贴得更近了些,冯文青的后背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还有微微急促的呼吸。
“梁秋竹,你现在也在骗我吗?”他的声音很轻,混在嘈杂的人声里。
“没有。”梁秋竹的声音立刻传来,“我没骗你,以后也不会再骗你。”
“我不相信。”
“那要怎么做,哥才能信?”
冯文青缓缓转头。他们正站在台阶上,梁秋竹比他高一个台阶,这样一来,几乎要比他高出一个脑袋。冯文青微微仰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阳光落在他脸上,睫毛纤长,眉眼温柔,让人移不开眼。
“你自己想。”
梁秋竹的目光落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冯文青扭过头,没再说话,接下来的路出奇顺畅,人流渐渐稀疏,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没有交谈。
到了山脚下,冯以寒早已在约定的路口等着,见他们过来,他站直身体,目光在梁秋竹身上停留了两秒。
上次在视频通话里已经短暂见过一面的两人简单做了自我介绍。
“冯以寒。”
“梁秋竹。”
冯文青很快坐上小电驴,冯以寒坐上后座,双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车子启动前,冯文青突然回头,轻轻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梁秋竹。
行驶在回家路上,冯以寒问他:“你们和好了吗?”
冯文青说没有。
“你们会和好吗?”
这次冯文青没有回答。
第二天冯文青刷到一条新闻,内容里的人即便脸部打了码,名字用“某某”代替,他也一眼认出是沈嘉,报道说他涉嫌故意伤害罪,情节严重,大概率要坐牢。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没做丝毫停留,直接滑走了。
下午,他像上次一样送冯以寒去回学校的公交车站,叮嘱对方:“在学校要跟同学好好相处,特别是松云同学,别再像上次那样打架了。”
冯以寒垂着眼,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微微一动,但转瞬就恢复了如常的平静。他没说话,只是对着冯文青轻轻挥了一下手,转身踏上了驶来的公交车,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里。
正好快到晚饭时间,冯文青没直接回店,拐进了路边一家常去的小饭店。他先在微信上问阿哲想吃什么,等对方回复了便跟店主说:“两份青椒肉丝盖饭,一份在这吃,一份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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